“大冷的天,你们不在家中,要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呀,就去买些窗花啊、春联之类的。” 陈母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在屋里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走嘛。” “说谎。” 陈末娉直接点出:“每年的窗花春联各类物件我都直接置办好命人送来,你何曾出去自己买过?” 陈母不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和娘说话,娘就是不想告诉你怎么了。娘是长辈,想去哪儿去哪儿。” 本来陈末娉不算好奇,但陈母一撒谎,她就更想知道了:“到底要去干嘛啊,你不告诉我,我就跟着去。” 在陈母生气之前,她及时钻到陈父陈母中间,一边挽起一个:“说说嘛,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母还是不看她:“我寻了个师傅,给你哥算算姻缘,都那么大年纪了,他不急我急。” “确实得算算,这可是咱家现在的心头大事。” 陈末娉连连点头:“那这事我更要跟着去了,我也想听听师傅是怎么说的。” 陈父在一旁插嘴:“你还是别去的好。” 话音未落,陈母便瞪了陈父一眼。 “怎么,她都要跟着去了,你觉得还能瞒住吗。” “你不说不就瞒住了。” 陈母拍了一下夫君肩膀,对上女儿的眼睛,最终说了实话:“好吧好吧,除了帮你哥算姻缘之外,还要帮你求子。” 陈末娉的笑容一僵,心头绷紧的弦却因为陈母的话放松了。 看来爹娘根本不知道魏珩搬走之事,很好。 “看吧看吧,说了又不高兴不说又要问。” 陈母低声抱怨:“你都嫁过去三年了,也没添个一儿半女的,娘不是着急嘛。” “您着急有什么用,得我着急才算呢。” 陈末娉尽量用欢快的语气道:“娘,我还觉得自己没长大呢,怎么去带孩子呀。” “都嫁人三年了还没长大?那我嫁人三十年了是不是也没长大。” “说得对!您就是个小姑娘!” 她一边打着哈哈耍赖,一边转了话头:“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先前我让人送来的人参丸有没有好好服用?还有清目露,你俩每日都要滴用,如今是不是剩得不多了?” 陈母本来想教训女儿不懂事的,此时听到陈末娉的询问,训话憋在胸口,她与陈父彼此对视一眼,默契不语。 陈末娉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是这反应,立刻反客为主:“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这些东西都没动啊。” 陈母假装没听到她说话,自顾自地往马车上去:“时辰快到了,我得先去给你哥哥算姻缘,你自己回屋去玩。” 说着,陈母朝陈父招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 陈父却摇摇头:“丫头回来,我得陪陪他,你自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陈母嘟哝了一句,不过也没说什么,自行去了。 陈末娉侯在路旁,等马车消失在巷口后,她转身挽着陈父往回走:“娘记性不好,不爱喝药,爹你更要提醒到,不能和她一起胡闹。” “知道了,郎中每过三日就要来一次府上,我们看重身子骨的,放心吧。” 陈末娉还想再督促两句,却被父亲打断:“你这次回来,不单单为了看你娘和我的身体吧。” 陈父偏头望着愣住的女儿:“有什么想说的,你娘不在,尽可以说了。” “爹……您知道了?” 陈末娉轻咬下唇,有些无措。 她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所以关于魏珩和她的那些风言风语,还是没能避过父亲的耳朵。 “怎么,不愿和爹说?” “哪有,只是没什么好说的呀。” 陈末娉把自己在来时就想好的那套说辞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他最近公务繁忙,回不了家,我本来觉得是小事,可没想到京中这么快就有了闲话,猜测这猜测那的。” 为了让说辞更逼真,她鼓起勇气,直视父亲那双和她近乎一样亮的眼睛:“我怕您和我娘听到这些闲话多想,所以就回来瞧瞧,给您二位解释一下。” 陈父没有立时回答,只是安静又宽和地凝视着女儿。 被这双经见过太多风云的眸子看着,陈末娉甚至有了种想逃的冲动。 终于,陈父开了口:“自从你打算嫁到定远侯府去,你娘和我听到的风言风语还少吗?你何时像今日一样,谨小慎微地回来探口风?” 陈父下了结论:“所以,魏珩离家而去是真的,对吧?” “爹……对不起……” 她还以为她能瞒过父亲的眼睛的,可没想到,还是这么轻易就被看穿。 “说对不起也没用,爹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陈父顿住脚步,望着垂下头的女儿:“当年你一定要嫁给他,可就算嫁了,三年后也不过得到的是这个结果。” 对啊,三年了,还是捂不热那死男人。 在父亲慈爱的目光注视下,陈末娉没忍住红了眼眶,鼻尖酸涩:“是女儿不懂事,给您添了好多麻烦。” 她的婚事,父亲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人。为了让圣上宽心,确定不是两家联姻换取势力,父亲甚至放弃了关键时期左迁的机会。 “只要你欢喜,那就不是麻烦。” 陈父拍了拍女儿挽着髻的发顶:“爹就问你一句,后悔吗?” 陈末娉摇摇头。 这三年来,她有过难受,有过愤怒,有过不甘,却独独没有过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嫁到定远侯府,嫁给魏珩。 但是…… 陈末娉咬紧了唇,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许是三年来魏珩的冷淡冲淡了爱慕,许是那画册带来的男女之情的冲击,许是黄蕴之过得好的刺激,她虽然不悔,但也有些不愿了。 平心而论,她还喜欢魏珩,看见他时,还是会下意识地开心,可她也只是普通人,也会厌倦这漫长无趣的生活。 理智告诉她,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耗下去。 她已经耗了三年,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三年能耗? 不过她已经是个大人,剩下的事,应当她自己处理,而不是继续依赖爹娘。 “不后悔的话,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陈父没有看见女儿敛住的眼眸中复杂的情绪,欣慰道:“只要自己高兴,何必在乎世俗上的得失。” 他平和地望向女儿,似乎只是说一件小事:“爹娘对你,就是如此。” “爹……” “哭什么啊,这么大人了。” 陈父抱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女儿,温和地轻抚她黑亮的发:“爹就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决定做什么事,爹娘都会一直在你身后。” 陈末娉重重点头。 她明白爹的意思,她一直都明白,所以她更不能什么事都让爹娘担忧。 她暗自下了决心。 * 从娘家回去,已是傍晚。 冬季天黑得早,如今已是麻乎乎一片,让人看不清楚。 陈末娉回到侯府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魏珩:“侯爷回来了吗?” “回夫人的话,还不曾。” 玉琳接过她递过的披风挂好:“不过魏丁特意回来了一趟传话,说是侯爷手头的事还没处置完,回府会晚一些。” “知道了。” 陈末娉也不提休息的事,命人拢亮烛火,坐到书桌前:“待侯爷回来,立刻通传,我就在屋里等他。” 无论多晚,今日,她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 玉琳见她已经坐好,也不好劝解,便吩咐小厨房备好热水,随时给夫人添上热茶。 陈末娉惯爱饮福建产的茉莉春,茉莉香气馥郁,清甜怡人,带着绿茶芬芳,余味悠长。 但这茶有一点不好,饮四五次之后,茉莉香气散去,回甘不再,只余淡淡的酸苦味。 玉琳一直在旁边候着,见陈末娉又饮了一杯,抬手要去拿茶盏:“夫人,这茶饮得多了,滋味不佳,奴婢给您重换一杯。” “不必。” 陈末娉抬手拒绝,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上,低声道:“就饮这杯。” “可是这茶已经苦了。” “苦就苦吧。” 陈末娉拿过水壶,自顾自给自己添满:“苦茶更提神醒脑。” 她就着这一杯茶,从天黑,又等到了天明。 茶叶沏了太多次,到最后,苦味也散了干净,与白水无异。 一整夜,她要等的人都没有回来。
第9章 白月光 她还以为,她不会回京城了呢,…… 陈末娉又饮了一杯与白水无异的茶。 当年闹着要嫁给魏珩,除了图他生得好,也图他人才好、有准则,尽管年纪轻轻袭了爵,却一点没有沾染贵公子们的轻浮习气,反而内敛自持,是个人物。 他当初虽然不喜她,但开口答应她的事从未落空,婚后也是如此。 这是他第一次食言。 终于,陈末娉从坐了一夜的书桌前起身。 “夫人,肯定是侯爷公务太忙,今天,今天一定会回来的!” 玉琳也陪着守了一夜,见状急忙上前:“奴婢这就去问问魏丁,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必了。” 陈末娉去拿挂着的披风:“我亲自去京兆府问个清楚。” 马车驰行,风声唳唳。 陈末娉望向外面,官道两旁的人家有些已经挂上了新的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她放下车帘,外界的喜气和热闹就此隔绝开来,和马车内两个世界。 京兆府到了。 陈末娉下了车,没有让旁人传唤,亲自走到门吏处,朝当值的门吏递去一封不小的门包:“劳烦通传少尹魏珩,定远侯府府中有事,需得他归家一趟。” “您是侯夫人?” 门吏听出身份,急忙退回门包:“不必不必,夫人,您太客气了。” “这是礼节,毕竟是私事来衙门,您就收下吧。” 门吏见推拒不得,欢喜收下:“夫人,您之后来衙门,一定及时帮您通传少尹。” “之后?” “对,因为今日少尹不当值,昨夜已经告假归家了。” 昨夜就离了京兆府?陈末娉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门吏说完,忽觉不对。 告假归家,那侯夫人为何又寻来衙门? “啊,那应当是少尹有旁的事耽误了。”门吏挠挠头:“他昨夜是要归家来着,但处理完公务已到深夜,许是怕太晚回去叨扰您,去别处借宿了吧。” 去别处借宿?真是好荒谬的理由。 陈末娉莫名想笑,但她却连提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寒风将她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伴随着她一声一声沉下去的心跳。 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他昨夜已经离了衙门,为何要食言不归,是不想见她,还是故意逗弄她,亦或是两者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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