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林杳听闻,忍不住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与失望:“皇后娘娘对皇上的深情,倒是令人‘感动’,生前身后名都考虑得如此周全。只是我好奇,娘娘,若是一切能重来,倘若这个假太子是皇室血脉,您还会再换吗?” 她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符皇后,似要将她的心思看穿。 符皇后身子一震,像是被这问题击中了要害。 她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那个在权力与亲情间摇摆不定的自己,悔恨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良久,她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决然:“不会,无论如何都不会换了。过去的错误,我已经悔恨终身,若能重来,我定会坚守本心。” 林杳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她恨不得将假太子的事情公之于众,可如今却不能,此事败露必定民心涣散。 “娘娘放心吧,不止你一人想阻止太子登基,你若去找韩相,或许能了你心愿。” “我寻过了。”皇后道,“我亦见过你的夫君百里昀。” 林杳眉头一皱。 “就在昨日,我与韩相坦白我要废太子之事,我们最终决定伪造遗诏。”符皇后道,“当时你夫君在旁,他言明你擅长字迹模仿,我同他说让他带你来见我。” “可后来医馆的先生与我传信,说林家后人寻来了,他跟踪了你,我这才知道林御医一案的苦主是你,于是我约你前来,坦白假太子一事,林姑娘,希望你帮我,” “明日,此时,此刻,此地。” 说完,林杳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在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符皇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先皇驾崩的那一天。 那天,宫殿内弥漫着压抑而沉重的气息,太医们进进出出,神色凝重。 符皇后守在皇上的病榻前,看着他日渐憔悴的面容,心如刀绞,弥留之际,皇上的眼神却依旧温柔,他紧紧握着符皇后的手,可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却还是泪如雨下,她声音颤抖着问道:“陛下,倘若我一辈子都生不出皇子,你……还会喜欢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藏了多年,如今在这生死离别之际,终于问出了口。 皇上微微一愣,随后眼中浮现出一抹宠溺的笑意,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抬起手,为符皇后拭去脸颊上的泪水,缓缓说道:“傻阿音,我喜欢的是我和你的孩子,无关皇子还是公主,若有来生,我还要来寻你,你可不要像幼时那样对我爱搭不理的......一想到我这辈子好不容易娶了你,下辈子还要再好不容易一回,唉......阿音呐,我们呐,下辈子就在乡野,你说好不好,我不要当什么九五至尊了......为了子嗣添进嫔妃,实非我所愿,我......只想要你......哦对了......我们不要孩子,生孩子你太辛苦了,孩子又太闹腾了......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啊......阿音呐......你听到了没有哇......” 皇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对来世的期许,原本微弱的声音到最后变成了呢喃,直至听不见了...... 那一刻,她不再是什么符皇后,而是符家阿音。 多年来,她被深宫内的流言蜚语、家族的期望以及对失去恩宠的恐惧所蒙蔽,一直没能看清皇上对她的真心。 她总以为,皇上对她的宠爱,多少是因为她能为皇室诞下子嗣,却忽略了这份感情最纯粹的部分。 回忆至此,符皇后缓缓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心中满是悔恨,悔恨自己当年的糊涂,悔恨自己辜负了皇上的深情。 如今,面对这一切的乱局,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名誉和生命,她也要为皇上守住这江山,为天下百姓除去那个心怀不轨的假太子 。 她伪造了一份圣旨,宣称先皇遗愿是让凛王登基。 永宴十一年,先皇遗诏出,朝堂震动。 假太子李宸发动宫变,大将军百里澈,天策卫凌风带兵镇压,太子伏诛。 轰动史册的永宴宫变就这般结束了。 次年,新帝改元启泰。
第58章 她望向他,他亦看向她。 启泰元年, 春三月。 百里府门口,一人策马而来,行至门口, 她翻身下马, 脚步匆匆地朝着内院走去。 奇怪的是门口家丁均未阻拦,而是向她行礼问好。 此时正值午后, 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 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可她却无心欣赏。 她来到了百里澈的书房前,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扉。 “请进。”屋内传来了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屋内, 百里澈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卷画卷,神色略显憔悴。 见到来人,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画卷,站起身来:“三弟妹,你怎么来了?” 林杳微微欠身, 行了一礼后说道:“二哥,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百里澈微微点了点头, 眼中满是理解:“也好, 但是日后若遇到了什么难处, 别忘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林杳心中一暖, 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多谢二哥,此次前来, 还有一事相告,我已经在归芜山二嫂的英烈祠里画上了关于二嫂生平的壁画。” 听到这话, 百里澈的身子猛地一震,眼中瞬间涌起了一层雾气。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林杳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追忆:“二嫂一生善良勇敢,她的事迹不应被遗忘,我用壁画将她的生平记录了下来,希望后世之人能够记住,曾经有这样一位巾帼英雄,为了守护家国,不惜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百里澈眼睛有些发酸,他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你这一年多一直留在元安的原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林杳笑了笑,低头看了眼百里澈刚才放在书案上的画卷:“二嫂于我,亦师亦友,我也很想念她。” 百里澈也笑了笑,他抬手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花,情绪稍稍平复,抬眸望向林杳,眼中满是疑惑与关切,犹豫片刻,终是开口:“三弟妹,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为何非要与子书和离?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慕你。” 林杳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看着那处方才飞鸟掠过的痕迹 。 “二哥,我知晓您定是觉得我此举太过决绝。”她收回视线,看向百里澈,神色平静却又透着几分坚定,“百里昀心怀天下,抱负远大,生来就该为百姓做事,如今他辅佐圣上推行新政,这才是他的归宿。” “我已许久没在元安看到这般清朗的日头了。” 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我不一样,这些年历经了诸多波折,我愈发渴望自由的生活,我不想被规矩束缚,不想被困在深宅大院里,我只想无拘无束,后半生为自己而活,去看看这世间的山川湖海,往有风之处,为自在之人。” 百里澈静静地听完,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理解,有惋惜,却也有着深深的无奈。 “三弟妹,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只是……”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子书他,怕是会伤心许久......” 林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她低下头,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几分:“他值得更合适的妻子,或许,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良久,百百里澈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 林杳感激地看向他,欠身行了一礼:“多谢二哥,您的这份情谊,林杳记下了。” 说罢,她转身走出了房门,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了看不真切的身影 。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庭院的回廊尽头。 书房内,一片死寂,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这压抑的平静。 百里澈伫立在门前,目光追随着林杳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他微微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窗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衣袂摩挲声。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后面。” 百里昀一脸落寞地从窗后面缓缓走出,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痛苦与失落,脚步虚浮,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都听到了?”百里澈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百里昀微微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我以为……我以为她这一年留在元安是为了看我的诚意......可没想到如今她辞别也特意挑了我不在的时候。”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眶也微微泛红。 百里澈轻叹一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终于自由了,你该为她高兴的。” 百里昀苦笑着摇头,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若我一开始不带有偏见看她,会不会不一样......” 百里澈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弟妹自幼失去了所有家人,在冯府世伯又只是把她当做名誉的工具,受尽苛待,或许她期望的是从头至尾的偏爱。” …… 林杳收拾好了行装,踏上归乡之路。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林杳撩起帘子,看着渐渐远去的京城,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钟声。 这钟声低沉而悠远,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又似从地底深处涌出,她心中一惊。 “这是……丧钟?”林杳轻声道,“不知又是谁……” 马车外传来了喧闹议论声,原来竟是太后追随先皇,薨逝了。 周围熙熙攘攘,林杳却静默了片刻,喃喃道:“来世不要生在帝王家了,娘娘。” ...... 启泰年间,在新皇的治理下,大梁日益昌盛,颇有中兴之势。 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安定和平,朝堂之上,贤能之士辈出,以百里昀为首的一行官员推行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策,大江南北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元安城郊,百里昀独自骑马前往那座埋葬着查松年尸首的归芜山。 一路上,山间弥漫着薄雾,周围寂静得只能听到马蹄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到了山上,百里昀将马拴在一棵树下,顺着小路缓缓前行,他找到了查松年的坟墓,那是一个简单的石碑,周围杂草丛生,显得格外凄凉。 百里昀静静地站在墓前,望着那座孤坟,脑海中浮现最后与他的问答。 他说:“圣上说我虽一心向他,却在人前站的是先太子,他知我忠心,却因初登大宝,需要杀鸡儆猴,故而他对我重拿轻放,许我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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