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鸡汤色泽金黄,泛着点点油花,看着就诱人。 郑青云拿着汤勺撇去一层油,先给方竹连肉带汤盛上满满一碗。 方竹笑眯眯捧起碗喝上一小口,清香四溢,并不会觉得油腻。又夹一块肉,炖得软烂,不用费劲撕咬。 见她胃口依然好,一家子人都挺高兴,也纷纷动筷。 郑青云吃两口,又给方竹布菜,“路上干得差不多,明天打井的师傅应该要来,我吃完饭去打几捆草,顺带摸点儿蚬子鱼虾,明天炒着吃。” 陈秀兰:“家里野菜也不多,我再去挖点笋子,刚下过雨,兴许还能捡到地皮菜,又能换换口味。” 说完她啃了一口肉,想起什么又道:“算算日子,有两窝鸡应该要破壳,抽个空出来把鸡圈隔一隔,再多挖几个浅口的食槽和水盆。” 三四十只母鸡,开春之后变得凶悍的有不少。郑青云计划着给自家再孵二十只,另外养些雏鸡拖到各个村子去卖。 但因为从没卖过雏鸡,也不知道行情如何,买账的人多不多。因此先挑了五只个大冠红的母鸡,各自上十四只蛋,都用竹筐、背篓罩在后院儿。 只等孵化后,先卖一波试试,若卖得好,再有母鸡抱窝,就能接着孵。 上蛋的时间没相差几天,若破壳,正好可以归到一起养着,挑两只性情温和的母鸡带几天就行。 这样一来确实要多备些适合小鸡用的食槽和水盆,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随便砍几节树干,掏一掏便能用。 郑青云记在心里,“明天弄。”
第76章 啾啾啾…… 一群毛茸茸的小鸡跟在母鸡屁股后面, 满院子乱跑,叫个不停,别提多热闹。 大黑和二白一个趴在院门口,一个卧在菜园子前面, 发觉雏鸡靠近, 便龇着尖牙溢出低吼, 也不怕它们跑出去或者啄坏菜苗。 今年这几窝蛋孵得不算好, 拢共七十枚蛋, 最后只有五十六只小鸡成功破壳。前几日打架, 又啄伤三只,敷过草药也没救回来,如今便只剩下五十三只。 家里有打井的师傅在,虽看着都是本分人, 但没个汉子在家到底不放心,也容易招人闲话。如此一来, 郑青云没空出门卖雏鸡, 暂且只能全部养着。 小鸡破壳不久,又不敢往矮林放,这段时间都放养在院子里。有两只母鸡性情温顺,不怎么认仔, 相互之间也不争不抢, 有它们带着, 太阳一落山自个儿就进窝睡觉, 也不用太费心。 就是吃食比大鸡的要精细,但方竹她们都不怎么忙, 只不过剁剁草,捣些谷壳, 也算不上什么。 太阳愈发烈了,两只母鸡在院子里没寻到吃的,踱步到阴凉处,张开翅膀梳毛。雏鸡腿短,只好小跑着追随其后。远远看去,就像一群滚动的毛团子。 方竹坐在屋檐下笑眯眯看着,眼见几只鸡仔直接跳进水盆里,把所剩不多的水溅得四处都是。连忙站起身去石缸舀出一瓢水,把几只霸道的小鸡赶到旁边后,添进浅木盆里。 不待她走开,几十只小鸡蜂拥而至,把三个盆都围满,有些落在后面的挤不进去,便跳到兄弟姐妹背上,你踩我,我压他的。 有之前的教训,方竹没放任不管,及时把它们分开,免得又受了伤。 喝一半撒一半,几盆水很快就见了底,只剩下被踩得浑浊不堪的泥浆。 许是争累了,小鸡们扭扭屁股,挨着母鸡卧到地上,总算短暂地安静下来。 “出水了,出水了!” 方竹放下瓜瓢,正打算回到屋檐下继续绣枕头,就听篱笆外有人大喊。那人估计是在井坑里,声音沉闷,听不出是兄弟四个中的老几,但言语中透露出的喜悦却十分明显。 方竹见砌围墙的郑青云、果园里移栽菜苗的陈秀兰和方桃都扔下手里的活儿,往打井的地方赶,也顾不上其他,快步向院外走去。 二白腾地站起,想跟方竹一起离开,被她挥手喝退。鸡放在外头,不看着点可不行,眨眼的功夫就能把园子里的菜苗祸祸完了。 二白接收到指令,悻悻地重新趴回地上。不大高兴的它只好把气撒在鸡群上,扯着嗓子汪汪叫几声,雏鸡便叽叽喳喳到处逃窜。 方竹其实听见了,但她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新挖的井出水了,也没空训斥二白。二白偷偷看一眼院门口,发现没人管它,玩得更起劲儿,从院子左边跑到右边,如此往复,吓得一群鸡也来回跑动。 大黑懒洋洋瞟一眼,又迅速把一只前爪搭上嘴筒子,阖着眼似是睡着了。 那边一家子都在井口碰头。 地面上只有吴老三和吴老四接泥土,递石料,发现方竹她们过来,默契地后退几步,低垂下头并不直视女眷的脸。 这也是郑青云对他们满意的点,兄弟几个都是极有分寸的,除开吃饭和上茅房会进院门,寻常都是在外闷头干活,从不跟方竹等人搭话,有事儿也只叫他。 郑青云冲两人笑笑,低头朝不甚明亮的井底看去,只隐隐能看到两个人头在动。干脆开口问道:“已经出水了吗?” “出了,比我预想得还快呢。”这却是井底的人在说话,又粗又闷,还还带着回声。 郑青云挑眉,看来那金大师果真是有本事的,选的地儿靠谱。 陈秀兰探头看了又看,没瞧出个名堂,但师傅都说出水了,想来是没问题的,眉飞色舞道:“那岂不是快完工了?” 她是对着郑青云说的,声音不大,几个井匠都没听见。郑青云于打井一事也是外行,只得大声问打井的师傅。 “估计还要再挖个丈把深,到时再整一整井壁,出来砌好井口,才算了事儿。不过也快着,再有个四五天应该差不多。”吴老三拉动麻绳,从底下拽上一桶稀泥浆,耐心地回答问题。 得了准话,一家子更加期待,也没再继续围着妨碍人干活,散开各自去忙没未做完的事儿。 吴家四兄弟每天清早就上山,中间也不怎么歇,直到太阳落山方才收工往家赶。 如此又过去四天,到三月二十五这天,水井终于落成。托山脚木匠做的辘轳也取回来,被吴老大安在井口上方。 几个汉子将水井团团围住,方竹等人也站在院子里,隔着道竹篱,伸长脖子往那边瞅。 “妥了,”吴老大拍拍手柄,眼角挤出细纹,“拿只桶来试试。” 郑青云早把干净的木桶提在手上,二话不说递给吴老大。 不想吴老大哈哈一笑,拍拍郑青云的肩,粗声粗气说:“第一桶水,还是你这个主人家亲自来打。” 郑青云也没客气,迈步上前,将麻绳一道道缠绕在木桶提手上,拉扯检验确实绑牢后,便将空荡荡的木桶扔进井里。 咚的一声响,在一众人听来,煞是悦耳。 提着麻绳摆弄几下,感觉木桶变沉,郑青云开始摇动辘轳手柄,麻绳便在最上方的圆木上缠紧,装有大半桶水的木桶也缓缓露出井口。 几个师傅散开了点儿,好让篱笆墙里的几人也能看清。 “打上来了,真好,往后可轻松多了。” 陈秀兰和方竹相视一笑。 又顺利做成一桩生意,吴家兄弟也高兴得紧。 吴老大细心,垂眸看着水桶,又叮嘱几句:“井刚打好,水有点儿浑是正常的,过几日就清亮了,先别急着用。你也可以学着有些人家,在上方搭个小棚子遮一遮,就不怕树叶子什么的掉进去。” 郑青云一一记下,拱手道谢,陈秀兰等人也准备回屋煮晌午饭。 吴老大却已经在跟郑青云告辞:“今儿晌午饭就不用做我们那份,下午还接了别的活计,赶着上下一家呢。” 郑青云劝说几句未果,没再坚持。领着兄弟几个进院子,重新提了一壶凉茶出来让他们喝着,自去屋里取了七两银子出来。 约定的十两银子,先前郑青云找到他们时就交了三两定金,如今只需把剩下的补齐即可。 收到工钱,吴家兄弟没多留,架着牛车,拖上家伙事很快离开。 家里再听不见哐当哐当,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但看着新落成的水井,又止不住的高兴。反正没别人在,也不怕被笑话没见识。除开郑青云,另外三个人都试着转动手柄,打了些水上来瞧瞧。 不过方桃个子小,方竹身子又不大便利,都有郑青云在一旁搭手。 绑好的木桶也没解下来,日后打上水转到其他木桶就好。 天色还早,郑青云记着吴老大的话,削出几根木叉子,打进水井两旁的地里,打出一个简易的棚子。 “咕噜咕噜” 陈秀兰转动辘轳手柄,摇上一桶水,倒进空桶里,坐到一旁洗野菜。 井水静置几日,不复最初的浑浊,清清亮亮的,看不见一丝杂质。在四月的清晨,还带着丝丝凉意。 有井就是方便,缸里没余水都不着急,郑青云也不用一趟趟往家里挑。 陈秀兰低头洗菜,眼角余光瞥见郑青云拎着两只大竹笼从后院出来,笑着问他:“都装好了?” 郑青云把竹笼放到地上,动作特意放轻放缓,但初次离开母鸡的雏鸡还是被吓得不清,挤在一团唧唧直叫。 郑青云没管它们,径自去牵水牛套车架子,不忘回话:“嗯,家里留了二十只个头小点儿的,其他的都装上了。” 雏鸡已经养了半个多月,渐渐褪去细软的绒毛,换上更坚硬的翅羽和尾羽,个子也长大些许。看着没有刚破壳时那么脆弱,就是没有母鸡带,也不用太过担心,正是好卖的时候。 再大些,五六文一只就不合算,加价又少有人愿意出那个钱。 陈秀兰点点头,嘱咐道:“你给车厢里垫层稻草,省得弄些鸡屎,臭烘烘的不好打理。” 她把手里的鱼腥草搓洗过后,顺便掰成小节,继续说:“你第一回去卖,也不晓得有没有人信你,估计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弄点鸡食放车上,水也多备些,时不时下来看一眼,喂点儿水食。免得鸡没精气神,人家一看还当是有什么病,更不会买。” “晓得了。” 她说的都在理,郑青云也不嫌啰嗦,套好车立马就照做。 先是抱来一捆干草,把车厢每个角落都铺满。又打开竹笼门,把早就割好的长柄竹筒用棕叶子绑在上边,这样路上就方便往里添水。 都准备妥当,郑青云才把两只竹笼都搬上车,并装了一葫芦井水和小半袋鸡食,放在笼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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