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不点而朱,眉不点而黑。一双圆眸水雾灵动,一张芙蓉面清丽脱俗。眼眶微红带着委屈倔强,又添了几分楚楚可怜。这样一位娇人儿,怎么不让人怜惜。 配那雷厉风行,一看就不懂怜香惜玉的‘大老粗’。 属实糟践了。 周昌海暗中叹气,面上仍是一副笑眯眯的喜庆模样。待人来齐之后便宣了旨意,眼瞧着镇国公夫妇的脸上带着不虞。正要拿准备好的说辞去应付,不曾料跪在后面的小小姐倒是站了起来。 姜玉珂扯了扯圣旨,却见这位周公公仿佛失了魂般一动不动。她蹙起一弯眉,看了过去。 手上的力道还算是松了,琥珀在一侧赶紧给周公公递了厚实的一袋银子,将人送出了门。 镇国公摸着这两日愁出来的胡子,道:“真的愿意?” 姜玉珂点点头,道:“圣旨都已下了。” 说罢扬起一抹笑来,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爹娘:“何况崔大人生的玉树临风,武艺高强,还是天子近臣。这上京城中,除了陛下,不是就连爹爹您都得敬他三分吗?” 此话无错,这上京城中,还真找不出比这崔肆还生得貌美的郎君。此人宽肩窄腰,身量极高,一身武艺自是不必多说。那张脸,生得比春闱日出尽风头的卫琢还要好看七分。若是生在别的郎君脸上,必然得多个粉面郎君小白脸的称呼。但生在崔肆脸上,众人便不敢远观,更不敢亵玩焉。 面相长得虽好,但那满身恶名,生生把样貌给压下去,无人敢提。 柳夫人忧心,私下里将这两日的事情查了一遍。奈何自家女儿咬死了要嫁给崔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玉姐儿不必忧心其他,若是不愿,自有爹娘在。” 姜玉珂抿着唇道:“女儿愿意。” 此时,门房来报,卫琢求见。 姜玉珂抬眼望去,公子哥一身锦衣,呈上拜帖之后恭敬站在门外。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来回踱步,甚是焦急。姜玉珂看向柳夫人,柳夫人摇摇头。 她道:“前些时日同首辅夫人通过气,但还未曾定下。玉姐儿既然已有主意了,便去吧。” 姜玉珂行了礼,朝屋外走去。 卫琢在春风楼上定了雅间,雅致僻静,隐隐能够听见贩夫走卒的声音。 姜玉珂戴着轻纱幕篱,安安静静地坐着。 向来镇静的卫琢公子露了急:“小小姐我……” 姜玉珂的贴身丫鬟,琥珀沉稳站在门口,玛瑙机灵又贴心,挨着她站着。姜玉珂抢先出了声道:“卫公子,我已应了婚事。” 卫琢面上的焦急便化作不解:“为何?”却又懊恼的垂下头。还能为何,天命不可违。 “我以为,君子兰当是你应了我的。”卫琢低声说道。 他少有这么挫败的时候。出身显贵,祖父乃是一朝文臣之首。又少有神童之名,在外游历多年,回到上京便三元及第。谁人不夸一句后生可畏,朝廷栋梁。 姜玉珂搅着手中茶水,道:“只是帮卫公子解围罢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何况,公子送来的诸多谢礼,已然全了心意。” 卫琢失了分寸,连忙道:“小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悦你。” 搅弄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姜玉珂抬起头,软软道:“那公子为何不来提亲?” 卫琢公子啊,京中才貌双全的公子哥。娘亲都说过此人可堪良配,可今日,姜玉珂却不敢确定了。 他能做出长明街送花的文雅举措,却不能递上婚书。 陈若雁讨厌归讨厌,倒是句句实话。 卫琢愣住了。 姜玉珂起身告退道:“叨扰了,卫公子。” 玛瑙赶紧上前扶着姜玉珂,水蓝色的长裙在地上摇曳出一抹花儿来。 “是我懦弱。” 姜玉珂脚步未停。 卫琢未曾挽留,继续道:“陛下赐婚不可拒,却也非你与他之愿,若是和离,能否予我补过。” 姜玉珂停下步子。 卫琢看向她的背影,目光灼灼似乎要烧出一个洞来。 然而,姜玉珂却只听见:什么?他也不愿?这不是陛下拉拢姜家的手段吗?那位不是助纣为虐的魁首吗? 走至廊道的姜玉珂,恰好能清晰听见交谈之声。 春风楼中,看客嘻嘻哈哈,一说镇国公那日跪逼陛下,想是不喜这凶神恶煞的朝廷恶犬。二说今日这位前去退婚,想必也是对这娇滴滴的小小姐不满。 “这俩人要是成了,必成怨偶。” 姜玉珂:…… 既然不喜,身为陛下宠臣,为何不能直接拒绝陛下。却在她接下旨意之后,再请陛下退婚。这是在羞辱姜家,还是单纯不喜姜玉珂。 她心中陡然来了一股子火气,本小姐生得不说国色天香,也算是上京女儿中一等一的貌美。家世不俗,哥哥还是金科探花郎,向来只有她拒婚的份儿。他不过是区区一个锦衣卫头头,凭什么拒她? 那股子无名火蹭蹭蹭的往上冒,哗啦啦的压都压不住。姜玉珂扯了扯幕篱罩住全身,提着裙摆便下了春风楼。徒留卫琢一人暗自神伤。 琥珀在一侧劝道:“卫琢公子今日口不择言,小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玛瑙使了使眼色,暗示不是因为这事儿。低声道:“小小姐,这都是贩夫走卒的无稽之谈。不必理会,咱们小小姐天人之姿,求娶的人早就排满了整个上京城。” 姜玉珂的脚步停了下来:“此话有理。” 羞辱姜家,管他是谁,爹爹自会找出颜面。不喜自个儿?怎么可能!姜玉珂这般想着,一边气势汹汹的往北镇抚司的衙门去了。 玛瑙得意的瞧了眼琥珀,眼神交流:我就说小小姐不会是因为卫琢公子的一番话。 琥珀不解:为何?夫人不都在替小小姐相看卫琢公子了吗? 玛瑙挠挠头,挤眉弄眼:不知,但小小姐最近最忧心的便是陛下赐婚一事,自然跟此事有关。 若是跟卫琢公子有关, 应当不是生气。 琥珀武艺虽高,但实在不懂小小姐心思:为何? 玛瑙翻了个白眼: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对视间,三人便来到了北镇巡抚衙门之外。 姜玉珂被一股子无名火冲过来的,却在看见北镇抚司那几个大字就开始发怵,不敢上前。于是仰着下巴支使琥珀,琥珀走至面前,正要说话,却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玛瑙抓了回来。三人躲在街角瞧着,远处飞奔而来一匹油光水亮的好马。 马背上,赫然是一身玄色飞鱼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 姜玉珂躲在街角,只瞧见他极为冷酷的背影。下马时冷淡的一眼,似乎往人心窝子里扎了一把冷刀子。 他看见她了。 那双眼中满是嘲弄、蔑视,仿佛在看一种死物。 姜玉珂:……怂了。 她扭头就拉了琥珀玛瑙狂奔回府。 待崔肆错愕回神,只能看见一道水蓝色的纤细背影。 他有些懊恼。 夜半,姜玉珂辗转难眠。她贸然接下圣旨真的是对的吗?崔肆此人恶名在外,又不愿娶她。新婚夜不会变成命案现场吧? 不不不,她可是镇国公的女儿。此人再无法无天,也不会这样吧。 姜玉珂的脑子里似乎存了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不会,一个说会会会。 她睡不着,索性点了油灯起身来。提笔写道:四姐姐,崔大人好凶,我怕。 北镇抚司暗牢。 漆黑的牢狱透不过一丝光亮,只有审讯桌上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一男子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辨不清神色。 昏黄的灯光照出墙壁上血迹斑斑的刑具,散发出浓烈的腥味。地上褐色的血斑干了又湿,一股无形的逼仄感在其中蔓延。 一点也不白的余白将好不容易逮着的犯人按在刑讯椅上,捆缚实再将其手深入密封的蛇虫箱中,任其啃食。 余白在刺耳的惨叫声中发问:“白水巷刺杀崔大人的幕后主使是谁?谁派你们来摧毁尸体的?他们身上有什么秘密?” 暮山冷声道:“早说,便少受些皮肉之苦。” 犯人下巴早就被卸了,想死不能,发声无碍。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暗牢,却一点消息也不曾透漏。 “你是反王的人。” 坐在椅子上的人阴恻恻开口道,犯人浑身一震,露出一丝破绽。 他站起身来,极具压迫感。手上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把匕首,瞬间插入叫得最为凄厉的一人嘴中。那人瞬间没了生息,鲜血顺着刀槽流下。 崔肆将其缓慢地抽了出来,用洁白的绢帕净了净手。暗牢中的空气凝滞,还留有一口气的犯人眼神惊惧。 锦衣卫的人,都是疯子。 疯子! 一只雪白的信鸽飞了进来,停在崔肆的肩上。 余白想:这么干净纯洁的一只鸽子,他不会随手捏死了吧? “再审。” 浑身血腥气的男人说道,伸手抚了抚鸽子的羽毛,动作竟然透露出几分温柔。 - 姜玉珂百无聊赖的数着天上的星星,不曾想竟然等到了回信。 四姐姐的字迹写的比较豪迈,特别容易辨认。 她展开信纸,笑弯了眉眼。 别怕。 不会欺负你。 四姐姐还是这么会安慰人。
第6章 路又转走得远远的,去扬州寻你外祖父…… 次日一睡醒,姜玉珂便将昨日的信纸展开复看。 真不是一场梦,昨日四姐姐真的回信了。 既然崔大人没有应下这桩婚事,那岂不是说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可是圣人近臣。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 那颗七上八下的心陡然落到了实处,映了一缕阳光进去。 她克制不住雀跃,竟拿了尘封许久的古琴弹奏。琴音若潺潺溪流,奔腾入海。 - 午时未过,冒冒失失的玛瑙便从前院冲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小小姐!” 身侧稳重的大丫头珊瑚瞪了她一眼,还是没能止住这个丫头的嘴。 “锦衣卫那位大人今晨把婚事儿应了。” 玛瑙满脸担忧,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上来报信了。 姜玉珂指间僵住:……她才高兴一会儿!才这么一会儿! 昨个儿才去圣人的乾清宫前跪请退婚,分明是对这件事极为不满,不愿意娶她。既不愿意,这又是闹哪样? 姜玉珂蹙眉,有种抓不到实处的恐慌:“可曾说为何?” 玛瑙绘声绘色讲道:“听说昨个儿老爷同大少爷一离开乾清宫,那位便冒着火冲进去。还没说上两句,便气得圣人将屋内的茶盏全都摔了个遍。那动静,整个皇宫都听见了。” 玛瑙觑了眼姜玉珂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方才继续说道:“那位就是想抗旨,但君无戏言,怎能朝令夕改?无法,那位硬生生在乾清宫前跪了许久。后来听说,还是北镇抚司衙门来人方才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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