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有事吗?” 她把花篮放到地上,站在檐下,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不知为什么,想到她回府没几日,却一直受伤,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小事……你的伤,好些了吗?” 她的额头裹着白布,脸还是没血色,依然是病弱气虚的模样。 养了三日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究竟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那日,他也是气狠了才会拽她的头撞地,他不是凶残冷血的人。 只要她说一两句软话求饶,或是真心认错,他下手一定会收着点。 但她太傲、太倔了,还端着郡主的架子,在他面前摆谱。 他怎么可能不怒? “好些了。” 沈昭宁的声音冷淡如秋水。 她面无表情,淡漠的态度让陆正涵不悦地皱眉。 “大爷,大夫说大夫人要多歇息,您还是不要打扰大夫人的好。”紫苏从小灶房取来一壶热茶,没好气道。 “滚!”陆正涵愠怒地呵斥。 “大夫人还晕着,随时会晕倒,奴婢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大夫人。” 她站在沈昭宁面前,挺起胸脯,“除非,大爷把奴婢砸晕了,否则奴婢绝不会离开大夫人半步。” 沈昭宁忍不住想给她竖起大拇指,紫苏这当面蛐蛐的本事不赖嘛。 “贱婢,你也配在我面前嚣张?” 陆正涵气得拳头硬了,面色铁青。 若不是今日有要事跟沈昭宁说,他早就把这贱婢踹出去。 紫苏见他的脸庞布满了戾气,心里涌起惧意。 “大爷想动手就动手,奴婢哪敢嚣张?但奴婢会拼了这条贱命保护大夫人!” 她鼓足气势,绝不会退缩半步。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迅猛地抬脚踹去—— 第21章 对他的怨恨,竟然这样深 沈昭宁的呼吸几乎停滞了,立马把紫苏拉到身后,清冽地盯着陆正涵。 陆正涵踹了个寂寞,余怒未消地缩回腿脚。 “紫苏,你去摘一些鲜花回来。”沈昭宁温柔地吩咐。 “是。”紫苏把茶壶放在房里,离去时给那两个新来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冬香和紫叶在院子里打理新种的花花草草,竖起耳朵听着主子的动静。 若大爷又对大夫人动手,她们要立刻去报信。 陆正涵未经主人邀请,堂而皇之地走进屋里,冷沉的目光扫了一圈。 相比上次来,添了几件黄花梨木家具,几样摆件里有一两件品相不错。 薇儿做事还是靠谱的。 沈昭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不曾给他一个眼神。 “柳先生瞧不上耀儿的字,你有办法吗?”他喝了一口茶,差点被粗涩的口感呛到,放下茶杯。 “陆大人写得一手狂草,多少学子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耀哥儿是你的亲儿子,你教几日,一定有所长进。”她早就料到,他为了这事来的。 “我擅长狂草,教不了耀儿。”陆正涵心神一定,理所当然道,“你和柳先生交情非浅,若你为耀儿说几句好话,柳先生应该会破例收下耀儿。” 他的行楷实在上不得台面,这才专攻狂草,博得一点美名。 沈昭宁的唇角噙着一丝讥讽的冷笑,“若柳先生是那种会徇私的人,清正学堂还是如今名满洛阳城的清正学堂吗?那些皇子公主、权贵公子早就塞满了学堂。” “再者,柳先生再念旧情,也不会为了一个逆臣之女破例,砸了自己的招牌。” “陆大人还是另寻他法,恕我无能为力。” 陆正涵看着她嘲意满满的嘴脸,怒火直冲天灵盖,“你就是不愿意帮,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他看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疾言厉色地拍案,“沈昭宁,你是大夫人,耀儿是你的嫡子,你有责任管他的学业!” “陆大人抬举了,我是卑贱的庶人,没资格管耀哥儿的学业。”沈昭宁轻飘飘的声音含着浓烈的嘲弄,“耀哥儿是陆家的希望,倘若跟我扯上关系,哪里还有前途?陆大人三思。” 陆正涵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她说的每字每句,好似都是他说过无数次的对她的羞辱。 如今,却变成了她拒绝他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想到此,他的满腔怒火更是无处发泄。 却陡然握住她的手腕,“你回府已有数日,还口口声声地叫我‘陆大人’,你就这么怨我、恨我吗?” 怨他三年前不曾查过,就认定她是毒害耀儿的凶手。 恨他把她送去乡下庄子,三年间不闻不问,让她遭受了那么多欺辱、虐打。 可是,明明是她毒害耀儿在先,她有何道理怨恨他? “陆大人说笑了,一介庶人没资格怨恨。” 沈昭宁清澈的眼眸越发的冷漠,好似说的是不相干的人的事,“我有自知之明,在陆家要谨小慎微,要逆来顺受,就算受了委屈、伤害,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简单的一句话,又把他噎住了。 正因为说的都是事实,他无法辩驳。 他沉郁地眯眼,粗暴地甩开她的手,“想翻旧账是不是?若非我娶你进府,你在教坊司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吗?” 沈昭宁被他甩得差点摔跌在地上,可见他使了多大的力气。 她缓缓掀起衣袖,眼里迫出寒凉的嘲弄,“陆大人说的‘安然无恙’,是这样的吗?” 陆正涵的目光触及到她手臂密密麻麻的旧伤,慌急地挪开,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想说点什么,但嘴巴好似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怎么也张不开。 静默半瞬,他终于开了口,“但是你不能否认,陆家主母的身份比教坊司任人践踏的奴籍好太多。我娶你,你要感恩……” “呵!” 沈昭宁忍不住笑了一声,细软的声音浸透着一抹苍凉,“我谢陆大人拯救我于水火之中,谢陆大人把我推进水深火热里。” 陆正涵勃然大怒,“你几个意思?” “这五年来,我在陆家、在庄子的每一日,难道不是水深火热吗?” “所以,你后悔嫁给我,怨怪我娶你进府,是不是?” “已经这样了,不重要了……”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沈昭宁猛地咳起来。 他不顾她咳得身躯打颤,狂怒地攫住她,“我娶你,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恩,竟然还怨恨我。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嫁?” 她闭了闭眼,睁开时,瞳眸闪着水盈盈的泪光,“感恩么?” 再开口时,声音含着浓烈的讥讽,“感恩你五年前躬身来牢房,对我说了那些情深意切的话……却在洞房花烛夜,掐着我的嘴说……这辈子都不会碰我这个低贱的庶人……” “还是感恩你那两年只是羞辱我,没把我打死……或者是感恩你亲自去庄子接我回府,让我免受那些恶奴的欺负……” 五年前,她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身陷囹圄,锦绣荣耀的世界塌得粉碎,而他像盖世英雄一般降临在她黑暗绝望的绝境里。 他情深意重地表明心迹,对她许了海誓山盟,她理所当然抓住这唯一的救赎。 成亲那夜,她在新房欢喜兴奋地等夫君回来,共饮交杯酒,洞房花烛。 等来的却是婚服被撕裂,是他冷戾的真面目,以及他绝情离去的背影。 再一次的,天塌了。 那夜,她孑然一身地躺在喜床,委屈地流泪到天明。 可笑的是,她委屈求全地帮他找了无数理由欺骗自己,得到的是更多的委屈。 她以为的救赎,只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陆正涵看着她的小脸盈满了凄楚、悲凉,慢慢地垂下手。 一双眼眸染了猩红的血丝。 她对他的怨恨,竟然这样深! 当初,他娶她…… “若非你御前求娶……我又怎会嫁给你?” 沈昭宁好似耗尽了心力,嘶哑的语声难以为继,“既然不是真心喜欢……为什么要娶?把我骗到陆家,饱受你们一家人的糟践、欺辱……是陆大人的谋划吗?” 这跟骗婚有何区别? 纵然当年她眼瞎心盲,可是她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他这般憎恨,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让她跳? 她能不委屈吗? 陆正涵面色一凛,好似被说中了心事,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是啊,为什么呢? 恍惚间,他好似想起了很多事,又好似想不起来了。 五年前的他,当真那么混蛋吗? 第22章 就当作是补偿 半晌,陆正涵的神色恢复如常,“木已成舟,我可以答应你……” “不需要了……”沈昭宁倦怠极了,再也不敢,也不想对他抱有半分的期待。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我对你好点吗?”他迟疑地伸手,想帮她拭泪,但终究撤回来,“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但耀儿开蒙一事,你不帮也得帮,这是你身为嫡母的责任。” 斩钉截铁的语气,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沈昭宁清冷地看他须臾,终究答应了。 当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吗? 且行且看吧。 陆正涵的脑海里冒出一个破釜沉舟的想法,“你教耀儿练字,一个月为限,耀儿的字必须有所长进。” “你疯了吗?”她惊了,完全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出。 “你在秦老的教导下练字一年,练就一手娟秀小楷。当年秦老如何教你的,你便如何教耀儿。” 他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柳先生出了名的严苛、刚正,必定不会为了她而破例。 若耀儿能学到她的字一二分,便能入柳先生的眼。 “陆大人这是自欺欺人吗?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会同意的。” 沈昭宁的瞳眸清澈如溪,却看不懂他的意图,“再者,你不怕我再次给耀哥儿下毒吗?” 他是给她挖坑,还是真这么想? 三年前,他认定她毒害耀哥儿,凶狠地踹她一脚,杖她二十,把她扔去乡下庄子。 如今,他把亲儿子交到她手里,要她管教。 还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事吗? 陆正涵俊朗的脸庞交织着森冷与残忍,“若你再次给耀儿下毒,我便把你押送到京兆府治罪,你的下半辈子要在大牢度过。” “不过,我相信你不敢,也不会。” 他笃定地补充了一句,因为他看得清楚,她跟当初嫁进陆家的时候不一样了。 而且她绝不会再想去乡下庄子吃苦、受辱,更不想坐牢。 沈昭宁站起身,眸色清冷如霜,“就算老夫人和二夫人同意,就算你有胆量把人交给我,我也不会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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