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畜生和小畜生相视一笑,都颇为满意金枭枭的这场刺杀。 如果宣韦知道真相的话,或许还要添加感谢宫季卿。 感谢那个老男人那么爱吃醋,为了赶走景雎,逼儿子把金枭枭调出京城。 「对了,过阵子颂雅及笄,我回京一趟,很快回来。」 「你爹不是只准你写信吗?现在准你回去了?」 「他答应我远远看一眼。」 宣韦拍了拍颂清的肩,「以前我老觉得你爹是个混账东西,跟你现在对比起来,他其实对我挺好的。」 颂清冷冷地笑了一下,「哦。」 48 对比十年前进京时的门庭寥落,颂雅的及笄礼声势浩大。 我亲手为颂雅换上礼服,系好腰带,看着她明艳动人的脸,以及随着时光流逝色泽更加妍丽的芙蓉花,一瞬间的触动让我很想要宫季卿和颂清都在身边。 「你哥哥不是故意不回来的,他是有正事,你别怪他。」 颂雅刻意笑了笑掩饰失落,「我当然懂的,我不是几岁的小孩了,放心。」 我看着她嘴角的口脂,「这里好像没匀……」 正要掏出手帕给她擦一擦,内官忽然传道:「公主殿下,郡主娘娘,皇上驾到!」 父皇竟然来了? 我看向颂雅,「父皇和你说过吗?」 颂雅没有回答我,而是拔腿就跑,我比她穿得简便也没撵上她。 这次与父皇已有差不多四个月不曾见面,行完礼后一抬头,见他忽然就老了。 他的眼神中属于帝王的霸道被一种温和的情绪占据,他像一个普通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孙女一样看着我们,连呼吸都比从前缓慢许多。 是啊,颂雅都大了,父皇也会老的。 即便之前听到了千种传闻,真正见到时还是会难过。 「一直盯着朕做什么?直视龙颜是大不敬,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父皇佯怒说我,颂雅已经过去挽着父皇的胳膊,「娘亲是太想姥爷啦,姥爷好多好多年没来我们奉国府了吧,来,我带姥爷逛逛。」 父皇冲颂雅笑了笑,又嫌弃我,「还不如你女儿懂事。」 他再次看向颂雅的时候「哼」了一声,「你也是不让朕省心的。」 因父皇的到来,之前的许多准备又要改换规制,整个府里都忙得停不下来,连宾客都来不及招呼了,男宾那边有夫君,女宾就只能靠炎炎和秦羡了。 炎炎可以招呼大多数人,秦羡则负责炎炎招待不了的人——比如永信侯府一家。 中途颂雅学宫里的同窗来拜会我,亓寺意穿着全套世子礼服,金光闪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及笄。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如今学宫里的头甲方胜鹮,他穿一身皂色常服,神色委顿。 这孩子前天在朝上提了对新政的一些想法,被父皇教训说他是脚都没沾过泥地的大少爷瞎想,对一个一心想做点事业的少年来说,打击挺大的。 「姨妈,刚在前面听说皇上也来了,是真的吗?」 亓寺意这几年往我家跑得勤快,姨妈前姨妈后的,我隐约猜出他喜欢我家颂雅,也问过颂雅的意思,颂雅就一句话我就再对他喜欢不起来了。 颂雅说自己刚毁容那阵,亓寺意说她是丑八怪。 这死孩子,爱找谁找谁去,反正别想挨着颂雅。 「已经去前厅了,你去见一见吧。」 亓寺意拊掌叹道:「皇上专门为了颂雅出宫,这样宠爱,太好了!」 亓寺意是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性格,所以替颂雅开心是真的,我看得出。 就是他为什么要说颂雅是丑八怪呢? 他怎么想的呢? 我想不通,心道算了,反正颂雅也说了,绝对不可能与亓寺意在一起。 亓寺意领着一众少爷们告辞,方胜鹮一个人吊在末尾,我叫住了他,「云雀。」 「公主,什么事?」 我冲他笑了笑,「前几天朝上的事夫君跟我说了,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还小,做事情不周全有什么的,被说两句也没关系,哪家的孩子不被骂啊,父皇是对你有期望才点你,要是个木头桩子,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方胜鹮钝钝地点点头,「多谢公主殿下。」 我走过去,抬起手拍了拍方胜鹮的小脑袋,像是拍我自己孩子似的,「给本宫笑一个。」 方胜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捏了捏他的脸,他动也不动,随便我捏。 欺负老实孩子太有意思了。 「这么笑才对,保持住,好,就这样,转头,走。」 一通忙乱,坐下等开礼时脚踝都酸了,宫季卿知道我累,给我倒了杯参茶,我闻着那浓重的药味就难受,摆摆手说不要了,没胃口。 「又闷得慌吗,最近是怎么了?」 「可能天气太干,菩萨保佑今年别旱,田里有个好收成吧。」 宫季卿跟随侍吩咐,不久他们端来一个香炉点了熏香放在我位子旁。 「这香好久没闻过了,是谁做的,和颂清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寄回来的。」 我立即倾身问宫季卿:「他就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哐当—— 身后有人失手跌了酒盏,我正要回头看,宫季卿就朝身后抬了一下手,一众人衣袖摩擦的声音传来,他却丝毫不在乎地为我整理璎珞,「坐正,快行礼了。」 我被这么一提醒,立即回到自己位置上等着行礼,父皇带着两个如今受宠的美人坐在上首,大监亲自为颂雅唱礼。 颂雅穿着一袭绀色宫装被侍女们迎上前来。 看见那用料极其朴素的宫装,我十分不解。 并非我由奢入俭难,而是颂雅通身纹饰全无,那就是一件素裳,像是一整块绀色布料缝制而成,反衬得她肌肤如玉,脸上芙蓉妖冶。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这也太朴素了吧……」 「公主看起来也惊讶得很,她不知道吗……」 「这不合规矩,皇上会怪罪……」 坐得靠前的亓寺意咳了两声,轻嘲:「别人穿什么礼服干你们屁事!」 鄄御公主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又瞪了永信侯一眼,永信侯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亓寺意闭嘴不敢说话了。 颂雅走过亓寺意时身子没有动,飞快地用眼神扫了他一眼,嘴唇似笑非笑。 亓寺意举着酒杯放在嘴边,竟然忘了喝进去,样子呆傻得和平时的方胜鹮一样。 而此时的方胜鹮正低着头,错过了在他的角度看去应当颇为暧昧的一幕——被父皇骂了,在人前觉得没面子,孩子害羞了。 我其实当时并没看清这些,是后来颂清告诉我的。 我本想请炎炎为颂雅加簪,炎炎却觉得自己不合适,然后和我一起环视一圈,我身边的女子竟然没有传统意义上相夫教子一家子和睦美满的,除了我,可没有母亲亲自加簪的。 最后是颂雅自己请的煦燕,她说煦燕头发梳得好。可这叫什么理由? 不过煦燕也很好,她这两年升了一品,从四品工部侍郎,马上就要超越前夫镇远将军了,这个兆头也不错。 煦燕为颂雅插上一支翡翠玉簪,当时选簪子的时候我就不喜欢这支,颜色太沉了,不是小姑娘该用的,没想到跟她今天这身绀色素袍还挺配。 颂雅拜了我与宫季卿,又拜谢宾客,本该退下换常服吃酒了,她却又回到大厅中央,俯身长拜父皇。 我心中忽地一跳。 父皇道:「颂雅,你的心意依旧不变?」 颂雅的声音清亮而坚定,「是,颂雅心意不变,请皇上下旨。」 父皇站起身来,我也立刻跟着站起来,「父皇?」 「颂雅,即便你母亲伤心,你也不变心意?」 「是。」 我又叫了一声,「父皇!」 父皇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罢了,就让朕做这个恶人,让我们小颂雅开心。你既有心入道,朕便赐道号景龙与你,准你保留郡主食邑品阶修习道法,你随便挑一个道观,朕送你可好?」 「景龙多谢皇上!」 我已觉得喘不上气,宫季卿立刻扶着,父皇这才看了我,眼中有一丝不忍,「你若不想受法,朕准你随时还俗。」 父皇对起居舍人道:「把这句话记下来。」 父皇起身扶起颂雅,说了句「臭丫头」。 颂雅缓缓地回身看了一眼亓寺意,成功从他脸上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震惊,不解,痛心,了然,后悔,哀求…… 各种情绪应有尽有,甚至比她之前想要的还多。 颂雅想起和他一起打猎,落进她布置好的洞里,两人紧靠着抵御寒冷的时候; 也想起在小测上假意帮他作弊,实则把小抄扔到夫子脚下,害得两人被罚打扫学宫的时候; 还有一起打马球暗中使坏砸了他的球杆害他输了比赛,一起扮成商人去逛青楼把他灌醉了丢下,一起游湖偷偷把他推进水里…… 颂雅忽然觉得为了这个报复,自己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好像太多了。 她抬着下巴像只斗胜的小狼,不再看被他玩弄的亓寺意,然后纠正父皇对她的称呼,「以后要叫臭道士了,皇上。」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换一身素衣,要选翡翠簪,要让煦燕给她插簪了。 我的女儿是为了在及笄礼上做道士! 宫季卿劝我,「皇室女子做道士无碍,且皇上准她随时还俗。」 「你还不明白吗!混账!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我……呕……」 或许是怒火攻心,我吐了出来。 宫季卿再无暇关注旁人,「快传御医!」 我抓着他的手低声道:「宫季卿!我今天已经够难过了,你不准骗我,颂清是不是回来了!」 宫季卿不说话,我掉了一颗泪在他手上。 「颂清在,你乖乖看大夫,我让他见你。」 …… 「公主,王爷说了不见任何人,您 %」 尤烁儿根本不理看门的小厮,吩咐自己的侍卫:「杀了他们两个,头割下来挂在城门示众。」 门忽地开了,面容憔悴,像是许久不曾好好休息的姚守走了出来,他身上满是酒气,脚步不稳,声音也发颤,「你们敢杀本王的人?」 尤烁儿盯着自己的弟弟,冷笑了一下。 「愣着做什么,当着福王的面,杀给他看。」 刀光一闪,两颗人头齐齐落地,其中一颗滚了几步到尤烁儿脚边,涌出的血弄脏了她的云鞋,血味混着酒味,在院子里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恶心味道。 姚守抠着喉咙吐了出来。 尤烁儿低骂:「废物。」 姚守吐完了,不管不顾地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和污渍,声嘶力竭地朝她吼:「你这个疯子!杀了慕容不解恨,你还要杀我吗!」 尤烁儿一步步向姚守走去,姚守被她空洞的目光吓到了,不由得后退。 尤烁儿往前走,他就往后退,退到门槛处被绊倒了,狼狈地倒在地上。 沾了血的云鞋踩在姚守脸上,姚守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尤烁儿心中已经死了,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说了多少次,那个男人不是我杀的,就是不信,蠢。 「既然那么爱他,怎么不陪他去死?虚伪。 「都那么恨我了,还是不敢跟我动手。懦弱。 「我是得罪了哪位神仙,得了你这么个又蠢又虚伪还懦弱的软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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