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义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谢安看不过去,学着姜元义先前的样子将人撞开。 姜元义的注意力全在芙蕖身上,对此没有提防,被撞了个趔趄,手中力道自然松懈,人又被谢安叶蓉夺了回去。 谢安将人护在身后,冷眸对峙。 晓得自己失态,姜元义缓缓收回手,脊背挺得笔直,俊俏的面容再不见方才的柔情紧张。 “你是谢安?” 谢安挑眉,意外,又不那么意外,他还以为,该被记住的事他的兄长谢万钧呢。 “能被陛下记住,是在下的荣幸。” 姜元义嗤笑,“尔等叛国逆贼,朕日日都恨不能千刀万剐,自然记住了姓名,早晚有一日,都得死。” 谢安懒得同他打嘴仗,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最后关头,他不想装了,他做出应敌的架势,“废话少说,今日就让我杀个皇帝玩玩。” 话音落,叶蓉便领会其意,揽着芙蕖迅速朝地宫退去。 姜元义面上的笑容淡下,大袖一挥,“拦住她们!” 语毕,在谢安攻势袭来之际快速后掠,密密麻麻的姜人顶了上去,姜元义同样被护在人群里,眼睛始终追随着芙蕖的身影。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她。 眼看芙蕖就要被叶蓉带进地宫里,姜元义再按捺不住,不顾底下人劝阻,策马奔向芙蕖。 芙蕖始终没有多余的反应,染在脸上的血迹慢慢被风干,她的脚步踉跄,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故土被铁蹄践踏,摧毁得一干二净。 原来,亡国之痛是这样的。 只有经历了这一切,有了这样的痛,才会有后来无穷无尽的恨,所以曾经哥哥恨,迟渊也恨,恨到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也要义无反顾去复仇。 此刻,芙蕖也觉得恨。 她颤着手,捂着心口,旧日的伤隐隐作痛起来,终于,她哭出了声音,只是那声音堵在喉咙里,压抑又沉闷。 姜元义冲到了面前,他气势汹汹地下了马,焦急地伸手引诱她,“芙蕖,你是朕的皇后,快到朕的身边来!” 桑洲是一定要踏平的,芙蕖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妥当的。 芙蕖没有理会他,沉默便是一种抗拒。 叶蓉咬着牙,护着芙蕖一再后撤,只要进了地宫,石门落下,便能彻底隔绝外界的喧嚣。 孰料最后一刻,姜元义拔剑刺向叶蓉,叶蓉本能闪身躲避,周围的北辰将士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攻向姜元义,姜元义冒着刀剑的风险强抓住了芙蕖,一把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石门砰的一声重重落下,溅起漫天尘埃,巨大的动静让整座地宫为之一颤。 叶蓉勉强稳住身形,回头一看,惊觉芙蕖不见了。 叶蓉脸色顿时煞白,宋钰还在地宫的暗道里疏通百姓,听得石门落下的巨响,加快脚步往回赶,便见叶蓉抵着石门,神情不安。 宋钰环视一圈,没看到芙蕖。 见到他,叶蓉眼眶一热,“我、我把她弄丢了……” 她好不容易改过自新,哥哥和迟渊那般信任她,才将芙蕖交到她手里,她却生生弄丢了她,如今隔着石门,也不知芙蕖境况如何。 宋钰试着搬起石门,无果,心一横,“我们先走,绕出去!”拉起叶蓉快步离开。 石门外,芙蕖被姜元义搂着就地滚了一圈,重新站起身后,姜元义便要拉她上马。 芙蕖有了反应,用力甩开他的桎梏。 “芙蕖!” 姜元义气急,扭头对上一双清凌凌又陌生的眸。 芙蕖抿唇与他对视,一言不发,眼神中的憎恨厌恶却铺天盖地。 姜元义略微失神,只这一瞬的功夫,芙蕖便转头跑了,朝谢安的方向跑去,姜元义忙拍马追去,就在他俯身靠着马背,伸手去够住芙蕖时,一支箭矢划破空气,射向他的掌心。 出于自保,姜元义不得不收回手,勒马调转方位躲闪,待他回过神,芙蕖早就消失在原地了 。 第75章 交换不过一死而已 姜元义僵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被箭矢划破,他用力一握,任鲜血流淌,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想不到,你们反应挺快。”他冷笑端坐好,恢复了帝王高高在上的姿态。 带走芙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血污的迟渊,多日的不眠不休,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风尘仆仆。 尽管如此,芙蕖心面上的惊喜之色还是难以掩饰,“迟渊……” 人还活着!人还活着! 活着,就够了。 迟渊冲她微微一笑,并未多言,随即他扫了眼周围的情况,一颗心愈发沉重。 姜元义着实狡诈,起初放出风声,诱他们孤注一掷主动出兵沙城,却不想沙城只是障眼法之一,他们根本无所谓沙城是否守得住,从一开始,姜元义的目标就是桑洲,或者说,是桑山。 “迟渊,现在该怎么办?”见他面色凝重,芙蕖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追问。 迟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回握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两人的亲密无间落在姜元义眼中,别提多刺眼。 长袖一挥,姜元义指着芙蕖,“众将士听令,除了皇后,其余人,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短暂罢手的姜人再次陷入杀戮的狂欢,只是这一次没那般容易了,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嘚嘚,先前随叶憬迟渊出征沙城的北辰军驰骋而来,与敌军厮杀,迟渊则趁乱护着芙蕖后撤。 眼看芙蕖的身形离自己越来越远,姜元义泄愤般斩过拦路的北辰军,这一次,芙蕖休想离开! 就在此时,躲在暗处的崔行见局势不对,当机立断,一手抓住谢雅,一手握着匕首横在她的脖颈上。 “北辰王叶憬,你的心上人就在我手里,要想她活命,就快快命令你的部下束手就擒!” 他们都知道,那个身体残缺,命在旦夕的北辰王叶憬一定正在某处悄悄观察战局,生怕叶憬的人听不清,崔行知在十几个将士的护卫下,揪着谢雅缓缓朝战局中走去,不断重复这句话。 “北辰余孽,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要眼睁睁看她死在你们面前吗!” 原本杀红了眼北辰军在看到崔行知挟持谢雅朝他们走近后,纷纷投鼠忌器,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或许不认得谢雅,可听着崔行知口口声声称谢雅是叶憬的心上人,他们就不得不慎重行事。 果然,在崔行知喊了几声之后,混乱的北辰军从南边渐渐分裂出一条通道,听到轮椅缓缓碾压路面发出的轱辘声,众人下意识抱拳颔首,以示恭敬。 叶憬独自推动轮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坐在轮椅上,脊背微弯,黑色斗篷之下,几缕白发散落。 多年未见,再见面的刹那,谢雅泪水夺眶而出,含泪的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 她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转眼间成了这幅模样? 像是心有灵犀般,叶憬苍白的手慢慢摘掉了斗篷,回头与谢雅对视,遥遥相望,二人眼中皆泛起了红。 崔行知伺机挟持谢雅,站到姜元义身旁。 姜元义只给了他一记眼神,“做的不错。” 出现的时机刚刚好,这里才是姜国与北辰最后的战场,只是有些东西在见到芙蕖以后,出现了变化。 他扫了眼迟渊与芙蕖,又定定看向叶憬,薄唇微微勾起,“不如你我打个商量如何?” 尽管姜元义骑着马,叶憬则坐在轮椅上,身量矮了一头,气势却不输,他环视一圈,无数倒地死去的北辰军,北辰子民,无不刺痛了他的眼。 他面上不显,淡淡笑着,“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姜元义略微抬起下巴,“谢雅不是你的旧情人么?你就忍心看她死于刀剑之下?” 像是附和他的话,崔行知刻意将匕首凑近了些,听得谢雅下意识发出的惊恐喘息,叶憬扶着轮椅的大手骤然收紧。 谢万钧与谢安不知何时都来到了他的身边,兄弟俩咬着牙,面色狰狞。 终于,叶憬还是妥协了,“你要如何?” “很简单,只要朕的皇后芙蕖能够回来,其他人,朕不在乎。” “绝无可能。” “你休想!” 几道声音乱乱响起,迟渊更是用大半个身子将芙蕖牢牢护在身后,密不透风。 “芙蕖是我的妻,我绝不会拿她做交换。”迟渊眸色沉沉。 叶憬也在沉默过后,道,“姜国陛下,你的要求未免过于无礼,芙蕖是本王的亲妹妹,亦是我麾下大将军之妻,何时成了贵国皇后?” “据本王所知,贵国皇后,不是姓傅么?” 姜元义云淡风轻的面容微微一变,大将军之妻? 芙蕖嫁给了秦迟渊?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凤眸陡然划过厉色,姜元义的视线几乎要洞穿迟渊的身体,站在他的视角,他能清楚看到躲在迟渊背后的女子,低垂着头,刻意忽略他。 她在心虚。 姜元义听到了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嘎吱声,他还是低估了芙蕖的胆子啊。 “凡事得论个先来后到。” 这一次,姜元义的语气没那般客气了,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给自己受伤的掌心包扎,“朕先娶的芙蕖,皇室族谱有记,叶芙蕖就是朕的皇后,名正言顺的皇后,谁也改变不了事实。” 语毕,他抽出插在马鞍上的弓箭,弯弓搭箭,瞄准了迟渊,高声呵道,“芙蕖,此刻不回到朕的身边,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手中箭矢“嗖”的一声朝迟渊面门而去。 迟渊并不打算避让,反而拿出弓箭回击,偏在此时芙蕖推开了他,二人朝旁跌去,两支箭矢在半空中相遇,击撞而落。 崔行知极擅洞察人心,见姜元义一击不中,当即抬高了匕首,薄薄的利刃很快划破了谢雅的肌肤,渗出的血迹在雪白肤色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四周爆发出了阵阵尖叫。 “不要!” 谢家兄弟齐齐出声,就连在轮椅上勉强维持镇定的叶憬都下意识要站起来,只是甫一用力,便重新跌了回去。 “别过来!” 自出现后从未开口的谢雅哭了,她声嘶力竭的喊,“都别过来!不要听他的!他都是骗你们的!” 换走了芙蕖,只怕姜元义灭国屠戮的脚步更加肆无忌惮。 乍然爆发的惊呼吸引了芙蕖的目光,只一眼就看到谢雅脖颈上的血痕,她扶着小腹,死死咬着唇,忽闪的睫毛挂着泪光。 “不要伤她。” 不顾迟渊的阻拦,芙蕖上前几步,迎上姜元义审视的目光,“放了我表姐,放过桑洲所有人,我跟你走。” 这样的交换她习惯了,先稳住局势再说。 芙蕖打得好算盘,姜元义也算计着她,闻言满意一笑,“好,朕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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