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语容麻木的看着,见武公公将细长的银针插入药丸中,等了片刻,银针依旧光亮如新。 韩林道:“陛下,可以服用了。” 那药丸就在云语容的双目之下,她看得最清楚不过,武公公在试毒时,小指头装作无意地碰了碰丹药。 银针果然没有变色,但武公公的小指指腹多了一小点异常的墨色。 “陛下请用药。”韩林给皇帝递上茶水,萧衡微微颔首,垂手从盒子里拿起药丸,准备服药。 众人无不望向皇帝,萧景瑞虽看着皇帝的方向,目光却落在武公公身上,焦灼不安。武公公查看到小指的墨色,向萧景瑞微微点头,动作隐蔽几不可察。 萧景瑞目光中的焦灼顿时消失,忽然喊道:“父皇且慢,碧禾草虽好,若是炼制方法不当,也难保不会有伤龙体。这丹药还未彻底验毒,不能吃!” 伴随他的喊声,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萧衡渐渐回过神来,将那药丸放回宝盒,道:“方才验过无毒,你何出此言?” 萧景瑞大步走到萧衡身旁,余光撇到萧景琛和宁渊露出慌张神色,心里无比舒畅,平时他总是站在萧景琛身后,这次他敢于越过萧景琛,匍匐到萧衡的脚边。 萧景瑞道:“近来坊间有南洋外商售卖一种见血封喉的剧毒,名叫曼陀罗,这毒自植物中提取毒素,能躲过银针检验,但是遇到鲎鱼血就会变黑。” 萧衡道:“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毒?” 萧景瑞应答如流,“儿臣负责维护京城治安,最近这毒闹出几条人命,儿臣正在带人销毁曼陀罗,也是在审问那南洋外商时,得知了验毒的窍门。” “这鲎鱼血就是那外商为将功补过,主动献出的。”萧景瑞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琉璃瓶,装着奇异的蓝色鲎鱼血。 萧衡转头望向太子,“景琛,景瑞说曼陀罗害死数条人命,此时就发生在京畿之地,你可知道吗?” 萧景琛面露愧色,“父皇恕罪,京城治安是四弟管辖,儿臣未曾听闻。” 萧衡的面色冷了下来,朝韩林使了个眼色,韩林对武公公说道:“重新验吧。” 武公公拿来一枚银片,从丹药外缘刮了少许粉末,装在浅口白瓷皿里,然后对四皇子行了个礼,接过他手里的琉璃瓶,取了一滴蓝色鲎鱼血。
第93章 此时无论远近,数百道目光集中在那抹蓝色上,萧衡更是将些微变 此时无论远近,数百道目光集中在那抹蓝色上,萧衡更是将些微变化都尽收眼底。 只见蓝色逐渐变黑,像是丹药的毒性侵蚀了鲎鱼血的色泽。 萧景瑞望着云语容,眼中闪过得意,他还没有单纯到听信她一面之言,只有亲眼见到鲎鱼血变色,他才能确信她真的把曼陀罗下到了丹药里。 算她识时务,等他登上帝位,可以考虑让她多活两年。至于萧景琛和宁渊,他可就没有这份耐心了,今天就要他们死得好看。 眼看着萧衡脸色骤变,酝酿着雷霆之怒,萧景瑞厉声质问:“宁渊,你去年就得了碧禾草,为何迟迟不献药?早不送晚不送,等太子监国,羽翼渐丰,你送来这毒药,意欲何为?” “还有你,宋白棠。”萧景瑞指着右首武将,道:“你偏偏在这时候入京述职,是不是和宁渊串通一气,你们在寿诞上毒害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萧景瑞几乎挑明了宋白棠和宁渊意图弑君夺位,丹药有毒铁证如山,萧衡就算再偏爱萧景琛,也不会任由儿子要了自己的命。 直接毒死皇帝,宋白棠率军拥立太子,萧景瑞未必斗得过他,所以他得留着萧衡一口气。 萧衡做了三十多年皇帝,控制朝局的能力臻至化境,就算他只剩下一口气,这口气也足以让太子党和宋白棠灰飞烟灭。左右萧衡命不久矣,不过多活几日,到时候皇位只能是萧景瑞的。 宋白棠被萧景瑞呵斥,知道萧衡必然会起疑心,干巴巴的辩解道:“边关将领每隔三年入京述职乃是惯例,老臣自问对陛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自验出曼陀罗毒,萧衡一直静默着,此时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拳打在龙椅扶手上,痛斥:“好啊萧景琛,你与陈王不清不楚,朕念及父子情分,不计前嫌复立你为太子,这江山早晚是你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让朕见血封喉?” 萧景琛早已匍匐在地,痛哭流涕,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歹念,儿臣也不知这丹药为何能令鲎鱼血变色。” “你不知道?难道是你手底下的人瞒着你干的?是宁渊?”萧衡动了大怒,深咳几声,喘气不接。 宁渊道:“陛下息怒,臣愿以性命担保,这丹药绝无毒性。” 萧衡双眼凌厉如鹰,凝视宁渊片刻,忽然抬手将那宝盒打翻在地,“眼见为实,你还狡辩!枉朕恩宠你父子,你就是这样回报朕!” 云语容手里的宝盒突然落地,她自己也被萧衡的力道带得身子一歪。 那丹药顺着地毯滚到宁渊身旁,宁渊见萧衡怒不可遏,低头拾起丹药,道:“微臣从未在药中下毒,陛下不信,臣甘愿以身试药,证明太子殿下清白无辜。” 宁渊把那丹药往口中送,萧景瑞眼疾手快,劈手打落丹药,道:“哼,见事情败落,急着一死封口?你打量着就此闭上嘴巴,你的同党就安全了。” 萧景瑞对萧衡道:“父皇,宁渊想畏罪自尽,此举是为包庇同党,父皇切勿中了他的奸计。” 他要的是萧景琛死,只杀了宁渊怎么够呢,奉天殿栽赃陷害只是第一步,后面他还要把宁渊投入大狱,严刑酷法,逼他攀扯太子,供出谋反之罪。 宁渊想死没那么容易。 萧衡心里山呼海啸。今日是他的寿诞,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最亲近的儿子和最信任的大臣算计毒害,心中的震怒让他一时间都忘了病痛。 “把太子和宁渊押入天牢,着镇抚司审理,宋白棠解除军职,事情查清前,不得出府门一步。”萧衡命道。 大臣们正要领命,云语容往前站了一步,说:“陛下,民女偶得碧禾草,酿成今日大祸,请赐民女一死。” 朝堂之上她僭越身份冒昧说话,引得众人侧目。 萧衡抬头看向她,只见她檀口一张,将丹药送入口中,白玉般的喉咙一滚,旋即吞下毒丹。 “你……”萧衡震惊,“朕没有让你死。” 云语容服下丹药,微微一笑,道:“谢陛下仁慈。” 是她亲手把剧毒的曼陀罗毒下在丹药里,可是她也确信,她服下此毒不会死。 曼陀罗毒虽然厉害,但和毒中之王浮图毒相比,还是略逊一筹。她的身体常年被浮图毒浸染,区区几滴曼陀罗毒能耐她如何? 萧衡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殿内诸臣也盯着云语容中毒的反应,只要她一毒发,他们便会立刻行动,先拿宁渊,再拘太子,然而这女子稳稳地站着,呼吸均匀,面色红润。 约莫过了一刻钟,萧景瑞口中见血封喉的毒药就像是失效了,仿佛云语容吃下的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块寻常糕点。 萧衡的呼吸逐渐平顺,忍不住开口问道:“云语容,你……感觉如何?” 云语容缓缓跪下双膝,道:“民女服用后并无不适,请陛下恕民女误食灵丹之罪。” 顿时满庭哗然,风评倒下太子,议论萧景瑞栽赃陷害的声音陆续冒了出来。 萧景瑞汗如雨下,险些当场晕倒,质问道:“云语容,你是不是事先服用了解药?” 云语容抬起下巴,与他迎面对视,不卑不亢的说道:“从来无毒,何须解药?碧禾草难寻,这药丸天底下只有一枚,四殿下无辜栽赃,令陛下错失灵丹,敢问殿下一句,意欲何为?” 萧景瑞一口咬定:“鲎鱼血验出毒素,还能有假?” 云语容不与他辩,只向着萧衡跪陈道:“陛下明鉴,碧禾草亦是植物,能令鲎鱼血变色不足为怪。民女确信此药无毒,是因为……” 她深吸一口气,娓娓说道:“民女常居宁府,四殿下逼迫民女在进献的丹药里下毒,恐民女有二心,又将民女扮作他家丫鬟掳来皇宫,以性命要挟,然而民女不愿为四殿下胁迫,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今日风波实是四殿下一手策划,望陛下明察。”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殿内静的一根针落都听得见。 萧景瑞被猜中痛处,跳脚道:“小小民女也敢放肆,来人,把她带出去!” 无人响应,殿旁侍卫有不少是萧景瑞的亲信,但事情闹到这地步,还有谁敢听他的。 萧衡侧着脸,神色莫测,不知是在悔恨多疑,错失碧禾灵丹,还是在怀疑萧景瑞居心不良,半晌,平静的问:“除了你这个人证之外,还有其他物证吗?” 云语容道:“民女身上所穿的衣裳是四皇子府上婢女的形制,一针一线,皆可验证。” 萧衡冷冷看着萧景瑞,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景瑞满面通红,身上一阵热一阵寒,自知今日对萧景琛和宁渊的指控,此刻全都反噬到自己身上。 他想不通,那丹药明明有毒,为何她吃了却会没事?他更不理解,为何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 宋白棠平抬双臂躬身行礼,道:“陛下,倘若四殿下暂时无话可辨,老臣有事启奏。” 萧衡不愿再多看萧景瑞一眼,对宋白棠道:“老元帅请说。” 宋白棠呈上一封密信,道:“两年前义行军投敌之事另有内情,这是四殿下与敌国太傅陆斯臣勾结的证据。大战前夕,四殿下派人将义行军的粮草线路、作战计划悉数透露给凉国,致使义行军陷入绝境。义行军殊死奋战,九成阵亡沙场,凉军俘获者不足一成,关押于军营中,伪造为投降叛军,以迷惑世人,栽赃前兵部尚书宁渊。” “呈上来。”萧衡道。 韩林将密信送到萧衡手里,萧衡一页页仔细翻阅,他皱着眉似乎不敢相信所看到的白纸黑字,待看到最后,他的脸上只剩下灰烬般的冷峻。 他再也没往萧景瑞的方向投去一眼,倦怠的揉了揉眉心,问宋白棠:“陆斯臣和萧景瑞的亲笔信,极为私密,你是怎么拿到的?” 宋白棠看了看云语容,道:“是云语容交给老臣的。” 萧衡静了静,温和的问道:“当初事发时,连太子都查不到这些证据,云语容,你是从何而来?” 云语容捏紧衣袖,鼓起一口气,道:“民女是陆斯臣的女儿,已故周王府郡主萧雨兰是民女的母亲。民女自小隐姓埋名,不愿和陆斯臣扯上关联,四殿下正是利用民女的真实身份相要挟,逼我下毒。” 宁渊蓦然看向她,眼底掀起一阵巨浪——她终于还是亲口承认了。 云语容道:“陆斯臣品行低劣,投敌卖国,弃民女母女于不顾,幸得养父云安收养。去年陆斯臣潜入京城,藏身于媚香楼中,民女利用父女关系接近他,盗得密信,献与陛下,还忠臣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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