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知道了,我会守着祖母的,你放心去上值吧。” 裴秉安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阔步离开。 行到桂香堂外后,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娇柔的声音。 裴秉安循声望去,不远处一株繁茂的石榴树下,宋婉柔一身藕色裙裳,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道:“大哥。”
第9章 微风拂过,鲜红艳丽的石榴花轻轻摇曳。 裴秉安不禁想起,当初宋家伯父伯母在世时,他偶去宋家府邸,见到婉柔时,她经常坐在石榴树旁的秋千架上,高兴地荡着秋千,唤他一声大哥。 时光荏苒,转眼数年过去,伯父伯母都已不在人世,没有亲人庇护,丈夫英年早逝,婉柔在夫家过得亦不如意。 几个月前接到她的信时,看到那染过斑斑泪痕的信纸,他毫不犹豫地决定接她回来。 只要有他这个大哥在,便再也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此时天色尚早,府里的下人们还没开始当值,她身体不好,没有多睡一会儿,却好似在这里已等待了许久,裴秉安道:“可是有事?” 宋婉柔笑了笑,道:“听说老太太病了,我来看一看她老人家。” 她自小乖巧孝顺,自己的身体不好,还记挂着老太太的病,裴秉安略一颔首,道:“祖母已经无碍,倒是你,也要注意保养身体,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找你大嫂。” 自婉柔住进府中,看了那一回病后,他军务繁忙,还无暇与她见过面。 有苏氏这个贤妻照顾她,他很是放心。 “大嫂待我极好,”宋婉柔微微一笑,道,“不过有件事,我只能麻烦大哥。” 裴秉安道:“何事?你与我不必见外,直言无妨。” 宋婉柔忽然低下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神情有些哀伤地说:“爹娘的忌日快到了,我已经三年没去给他们上坟烧纸了,不知大哥能否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我想请大哥陪我一起去。” 裴秉安沉吟片刻。 宋家伯父伯母葬在城郊,每年他都会亲自去扫墓。 此番婉柔回来,该当祭奠父母,荒郊墓地,偶有野兽出没,太不安全,他应当陪她一起去。 他沉沉点了点头:“好。” ~~~ 桂香堂中,侍奉老太太喝了碗白水,等大夫又来诊过脉,说老太太无事后,苏云瑶便回了紫薇院歇着。 早饭还没吃,她不禁饿,一饿就头晕眼花的,回院里,先用了碗红枣糯米粥,之后便靠在美人榻上,看近些日子府里的账目支出。 刚看了没多久,青杏忽地掀帘子走了进来,道:“大奶奶,王妈妈来了。” 王妈妈近日一直按照吩咐盯着裴淑娴的院子,这两日,大小姐每天都要出门,她不坐车,也不坐轿子,连她的丫鬟春燕都没带,只自己一个人去茶楼呆着。 每次从下午申时左右开始,一直呆到傍晚才回府,期间只点一壶茶,不见闺中密友,也不与人说话,实在让人觉得难以琢磨。 王妈妈道:“大奶奶,大小姐今儿又出去了,还是同一间茶楼。” 苏云瑶想了会儿,无奈揉了揉额角。 裴淑娴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定然有缘由,她少不得亲自去一趟,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坐马车出了府,王妈妈在前面引路,没多久,到了茶楼外时,苏云瑶下了马车,让王妈妈先回去。 茶楼的伙计迎了出来,刚要高声请她进去,苏云瑶以指抵唇轻嘘了一声,道:“我随便看看,你不用招呼我,只需告诉我,有个年轻的姑娘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她在哪间雅室。” 她今日穿了件淡青色的裙裳,衬的肤色玉白无暇,一双乌黑的杏眼清澈明亮,出门时,没挽妇人的发髻,长发半披半束,像个还没出阁的小娘子。 震惊于她的美貌,那伙计呆呆看了她几眼,下意识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径直带着她到了二楼一间雅室外。 雅室竹门紧闭,偶尔听见里面有低低的自言自语声,苏云瑶附耳过去听了会儿,确认是裴淑娴的嗓音无疑,便抬手轻叩了叩门。 吱呀一声低响,裴淑娴打开了门。 看到长嫂出现在眼前,她忽然一愣,苏云瑶也适时装作惊讶的模样,道:“妹妹,真的是你?” 裴淑娴捏紧了手里的团扇,往她身后飞快瞥了一眼,见四周只有她一个,没有旁人,遂定了定神,不答反问:“大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云瑶绕过她进了门,笑着说:“可不是巧了,我出来逛逛,想喝口茶歇歇,本想在旁边找个雅室的,谁想在门口突然听到这里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像你,这不就敲门看了看。” 说话间,苏云瑶缓步走到雅室的窗旁,展眸在周边看了一眼,几乎是瞬间,她便明白了,裴淑娴为 何会到这里来坐着。 茶楼的对面,隔着一条长街,正是贺家的府邸,如果贺探花进出府门,从这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还是放不下贺探花,脑子像生绣了一样轴住,竟然到这里来发痴。 苏云瑶霎时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隔着一张桌子,裴淑娴拿圆扇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从窗户处远眺的大嫂。 “大嫂,你看什么呢?”她幽幽开口。 苏云瑶若无其事地回眸,笑道:“这里风景好,我随便看两眼。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喝茶,多寂寞啊,怎么不找你的好友一起来呢?” 裴淑娴低头慢慢看了一眼茶桌,茶水早已凉透了,大嫂不请自来,打扰了她的清净,让她十分不悦。 “一个人,品品茶,想想事,窗外人声鼎沸,室内寂静幽冷,正适合我的心境,为何要找别人呢?”裴淑娴捏着扇柄,缓慢地走到窗前,“大嫂,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苏云瑶笑道:“我渴了,坐这里喝口茶,喝够了就回去。” 她这样说,裴淑娴也不好再赶人,苏云瑶在她对面坐了,自顾自倒了盏茶。 那茶放了太久,入口微凉,她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喝,直到日头西斜,大约快到了平时官员下值的时辰,她才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突然东拉西扯地说起了哪家脂粉铺子的香粉好,哪家绸缎铺子的花色新。 眼看大嫂再说下去,就要错过清瑜哥哥下值的时辰了,那便连看他一眼都不能了,裴淑娴手里的团扇摇得越来越快,忍不住频频往窗旁张望。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苏云瑶停下话头,突然道:“妹妹,你在这里,是不是为了看贺探花?” 裴淑娴心头猛然一惊。 不知大嫂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她等待的耐心此时已耗尽了,下意识道:“是又怎样?” 话一出口,裴淑娴猛地捂住了嘴,恨恨瞪了眼苏云瑶。 “大嫂,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远远看一眼清瑜哥哥,我想看就看,你干吗要多管闲事!” 她自己承认了,苏云瑶也没有指责她什么。 管束裴淑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本不用做,她只是不想看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窗外,一个背影清隽的男子打马从茶楼外经过,往贺府而去,正是那位贺探花。 苏云瑶侧身让开,让裴淑娴尽情看个够。 待贺探花进了贺府,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时,裴淑娴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苏云瑶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和我一起回府吧。” 裴淑娴一言不发,跟着她上了马车。 坐在车内,裴淑娴紧紧捏着扇柄,脑袋靠在苏云瑶的肩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眸底一片黯然。 看到她这副模样,苏云瑶无奈揉了揉额角。 淑娴这个死脑筋,什么时候能转过弯来?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处痴恋那棵歪脖子树! 暗暗唾骂几句贺探花那个负心薄情男,苏云瑶咬牙点了点裴淑娴的鼻尖,道:“今天远远看了他一眼,应该能抵几日了。你能不能让自己努力坚持十天,这十天里,无论心里多难受,都不来看他?你要是做到了,大嫂把珍藏多时的话本送给你看!” 听到大嫂还有珍藏话本,裴淑娴眼神微微亮了些,道:“大嫂,我尽量试试吧。” 暂时安抚住让人头疼的妹妹,回到紫薇院时,天色已快要黑了。 苏云瑶刚进了院门,青杏便急忙迎上来说:“大奶奶,春桃过来传话,将军让您现在去桂香堂侍奉老太太。”
第10章 苏云瑶还没用晚饭。 此时天色刚黑,裴秉安要她这会儿便去伺候老太太,长夜漫漫,恐怕还要与他同在桂香堂守整整一宿,不吃不喝熬上一夜,她可受不了。 她先打发人去桂香堂说一声晚会儿到,之后便靠在美人榻上,不紧不慢地吃了碗滋补身体的阿胶红枣粥,又吩咐了青杏代她巡视各处上夜的情况,方才往桂香堂去。 到了堂内,外面静悄悄的,屋里却热闹。 老太太在养病,想重孙了,崔如月便让奶娘把两个儿子都送了过来。 小的还不满一岁,偎在老太太怀里,专心致志地啃着自己的小拳头,大的那个叫裴吉,乳名叫团团,今年三岁,举着风车在房里跑来跑去,嘴里大声吆喝着。 两个重孙,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可想到长孙媳嫁进裴府三年,到现在还没有生出孩子,老太太脸上的笑便淡了。 都怪死去的老头子,非得记挂着苏家当年于裴家有恩,给小辈定下了婚约。 要说这桩婚事,她起先就不乐意的,奈何长孙把苏氏娶进了门,也只得如此了。 只是她不能给裴家开枝散叶,就算模样生得再好,当家理事再妥帖,和已经生了两个儿子的二孙媳相比,还是远远不如的。 “我年纪大了,这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老太太突然叹道。 裴秉安沉声道:“祖母何出此言?孙儿孙媳会用心照顾您,您以后定然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长孙儿是个孝顺的,只有长孙媳让人不满,老太太道:“我活那么大年纪有什么用?咽气前,还不知道能不能抱上重长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苏氏迟迟没有生儿育女,祖母不能尽享儿孙绕膝天伦之乐,裴秉安不安地握了握搁在膝头的大掌,因自责而沉默了几瞬。 “祖母放心,我会让苏氏尽早为裴家诞下子嗣。” 没过多久,苏云瑶走进桂香堂的院门时,秋红看见了,忙上前迎过去行礼。 “大奶奶,将军一下值,就来桂香堂侍奉老太太了,两个小少爷也都在屋里,逗老太太开心呢。” 苏云瑶微笑着点了点头,乌黑的眼珠转了几转,本就轻缓的脚步,此时又慢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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