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只见过寥寥一面,已领教过对方表里不一手段凶狠的一面,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尚不清楚。 若想从这里脱身,她必须得稳住太子,找到离开的机会。 殿内有一尊四足蟠龙香炉,她默默思忖片刻,将香囊中的曼陀罗香饼放了进去。 这香饼便是俗称的迷魂香,她日常带在香囊中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不一会儿,缭绕清香便在屋内弥漫开来,她用绣帕捂着鼻子,以防吸进太多昏睡过去。 殿外响起渐近的脚步声,突然,殿门吱呀一声,有人缓步跨过了门槛。 冷风倏然灌了进来,灯烛紧张似地颤动了几下,太子眯起凤眸扫了一眼殿内的人,眉头微微抬了抬。 他原以为,苏娘子被带到东宫,小命攥在他的手中,此时应该是一副紧张无措,杏眸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没想到,看到他进来,她神色很是平静,甚至还极为有礼地朝他福了福身。 太子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撩袍坐在楠木椅上,苍白劲瘦的长指摩挲着扶手处的金链。 链条粗细不一,若是将它分别拴住女子的手腕脚踝之处,任由人随意施为,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只怕会留下道道红痕。 红白交错的痕迹,想想便让人心底悸动不已。 只是眼前的人不似他想得那般娇弱,他只得暂时按下灼热的躁意,耐心得同她讲清楚,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 “在等裴将军来救你?要让你失望了,只怕他现在早已死在乱刀底下,连全尸都没有了。” 太子阴恻恻哂笑,长指翻来覆去玩弄着金链,细密窸窣的响动充斥在殿内。 饶是已镇定如常,听到他这样说,苏云瑶心底还是如被尖锥刺痛,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若不是裴秉安也许还活着的念头支撑着,她恨不得拔下发上的金簪,与眼前面目可憎的太子同归于尽。 可为了能够活着再见他一面,她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滔天恨意,打起精神笑了笑,与太子虚以为蛇,小心周旋起来。 “殿下提那武夫做什么?他是死是活,与民女有何干系?民女是在等殿下。” 这话出人意料,太子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转着掌中的冷玉扳指,道:“等本宫?说来听听。” 苏云瑶垂下长睫,努力回忆了一番当初宋婉柔在裴府时矫揉造作的举止,片刻后,似有所得,抬手拂了拂额前的一缕乌发。 她极轻地叹了口气,转眸看着那幅江山明月图,似是有无限遗憾地说:“这幅画,是民女与殿下相识的见证。殿下芝兰玉树,如天上皎月高不可攀,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自画舫一别之后,虽是心中时常记起殿下,却不敢贸然造访东宫,只怕殿下嫌弃。” 太子玩味地摆弄着冷玉扳指,目光肆意而灼热地打量着她娇美无双的脸庞,道:“苏娘子此话是真是假,本宫可没看出你有这样的心意。” 苏云瑶摸出绣帕,捂唇嘤嘤啜泣时,暗自瞥了眼那香气袅袅的香炉。 “殿下不在意民女也就罢了,为何这么狠心,非要置民女于死地,民女愚钝,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殿下,临死前想问清楚为什么,也好死了做个明白鬼。” 她本就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蹙眉哭泣的委屈模样美得多么惊心动魄,太子冷笑了几声,眼神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片刻。 哭了一会儿,不见太子下令杀了自己,苏云瑶心中有了计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说:“殿下不想说,民女便不问了,就算是我自己倒霉吧。不过,死前能够再见殿下一面,民女也知足了。” 她说着,提起裙摆作势要往柱子上撞去,太子见状突然拂袖起身,道:“本宫这间宫殿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不是你寻死的地方。” 苏云瑶心中暗骂了几句,面上却不显什么,仍然柔弱地啜泣着说:“民女想死不能死,想活又不能活,殿下到底想要民女怎样?” 殿内沉默了一瞬,一只苍白劲瘦的手突然捏住了她的下颌。 太子低头盯着苏云瑶潋滟的眸子,喉结难耐地滚动了几下。 他俯身,在她耳旁笑道:“为何不想着你的前夫,反而想着本宫?” 他离得太近,粘腻灼热的视线肆无忌惮,苏云瑶忍着恶心闭了闭眼睛,勉强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若是民女对他有意,他怎会变成前夫?殿下龙章凤姿,岂是他能比上的?” 太子甚是愉悦地笑了一声,长指重重碾过她柔软的唇瓣,道:“想活容易,伺候好本宫,本宫留你一条性命。” 他看了眼殿中的摇铃与金链,神情中露出催促的意思。 苏云瑶不明所以地愣了片刻,看出她茫然懵懂的模样,太子扬起眉头,在她耳边气息急促地调笑:“不懂?好歹嫁过人,连榻上的事都不清楚?” 恍然明白太子的意思,苏云瑶下意识咬紧了唇。强装镇定的脸庞因为羞窘腾得红了起来,连耳尖都染上了瑰丽的绯红。 这艳丽的色彩落在太子眼中,无疑助长了心底的欲念。 还没等苏云瑶回过神来,一只冰冷苍白的手扶上了她的肩头。 冷玉扳指贴着她的衣物摩挲着,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身上游走。 计划近在眼前,估摸着那香也应该产生效果了,苏云瑶忍着恶心与战栗,悄然退后几步拂开太子的手,勉强勾唇笑了笑道:“殿下莫要着急,民女身上的脏污还没洗净,等沐浴一番,再侍奉殿下......” 眸光落在她娇艳的脸上,太子有些急不可耐。 不过想到两人可以共浴,太子心领神会地勾唇一笑,吩咐宫婢去备水。 清淡的幽香无孔不入,丝丝缕缕在殿内弥漫,还没等宫婢备好水,昏沉的睡意逐渐上涌,太子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魂香的效果非同一般,太子睡得很沉,苏云瑶唤了他几声不见回应,不由冷笑一声,狠狠踹了他几脚泄恨。 宫婢备好了水,也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裳送了进来。 待宫婢离开后,苏云瑶换好衣裳,将殿里绯红的幔帐三两下扯成一团引燃。 待火势逐渐变大,火光映红了外面的庭院时,趁着夜色遮掩,她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 晨光熹微之时,东宫的方向亮起了火光,将鱼肚白的天际染上一片猩红。 从得知苏云瑶不见了的那一刻起,裴秉安沉冷的神色便没再和缓过半分。 他策马去往东宫,一袭黑色的战甲寒光冷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太子的禁军守在宫外,看到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如神兵天降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男子身姿高大挺拔,宛如一座巍峨坚实的山峰,肃然坚毅的面庞冷峻如冰,眸底却翻涌着腾腾杀意。 禁军甚至没反应过来,便被泛着寒光的兵刃一刀毙命。 裴秉安驱马进了东宫,金吾卫的士兵随后而至,将东宫围了起来。 东宫燃起了大火,彼时太子没有在大火中殒命,而是被侍卫救了出来,只不过他一直昏昏沉沉没有清醒,等卫兵匆忙进来通传时,他才明白自己中了美人计。 裴秉安所经之处无人阻拦,进入东宫如入无人之境,直到亲眼看到太子,他翻身下马,手提长刀向他走了过去。 “云瑶呢?”沉默了一路,他开口时,嗓音像浸了寒冰。 大势已去,明白自己如今已没什么胜算,不甘心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打败,太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你说呢?她被本宫带到这里,只有尽心侍奉取悦本宫的份儿,你觉得她还能有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倏然闪过。 这一刀,快如闪电,势不可挡,携带着千钧之力,太子甚至来不及眨眼,腿上便中了一刀,鲜血如喷泉般迸射而出。 “她若少了一根毫毛,你拿命来还。”裴秉安目光冰冷,手中的长刀没有一丝犹豫。 腕骨尽碎,脚筋挑断,利刃像一把灵活的屠刀,太子手持长剑也毫无招架之力。 不消片刻,长剑脱手飞了出去,他直挺挺跪倒在地,扬起一片浸血的尘土。 藏身在角落处的苏云瑶,听到熟悉而让人安心的声音,从角落处探出半个脑袋,待确认是裴秉安无疑时,提着裙摆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裴秉安!我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裴秉安微微一愣,反手挽回长刀,锁紧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刚跑到近前,苏云瑶便被男人拥进坚实的怀抱中。 长臂铁钳似得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身。 脑袋贴在他的胸前,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苏云瑶下意识轻轻嗅了嗅,闻到了他满身浓重的血腥味。
第92章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驱散最后一缕晦暗的夜色。 微风拂过,浓重的血腥味却更加明显,依偎在裴秉安的怀里,苏云瑶鼻子一酸,乌黑的杏眸蓄满了泪水。 当着他众多下属的面,她不好意思查看他的伤势,好不容易憋住眼里的泪,小声道:“你受伤了?” 他的黑色长袍浸满了鲜血,她简直不敢想象,一夜鏖战,他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疤,多了几处刀伤。 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失而复得的感觉,令裴秉安欣喜不已。 不过他一向情绪内敛,沉冷的脸色不见什么波澜,只是揽着纤细腰肢的长臂又悄然收紧了几分,把人用力按进自己的怀里。 “无事。”他沉声道。 他这样说,苏云瑶心头却更加酸涩,乌黑的长睫心疼地颤了颤,泪珠扑簌簌滚了下来。 裴秉安俯身,骨节分明的劲挺大手扣住她的后脑,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莫哭,莫怕,以后不会再有危险了。” 他垂眸,深深拥紧怀里的人,黑沉星眸中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再也不想与她分离片刻。 短短数日,太子的阴谋便被轻而易举地粉碎,养心殿中燃起了紫薇伴梦香,龙榻上性命垂危的元德帝终于睁开龙目,悠悠转醒。 大病初愈,元德帝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 昏迷之前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皇后侍奉他用药,半途时,说是让他压压口中的苦涩,让他服下了一枚像山楂丸样的蜜丸。 丸药入口,他喉咙麻痹,口不能言,挥手打翻了皇后手中的药碗。 药碗 碎了一地,却未引起宫人与太医的注意,若非景王寸步不离地守候在他左右,只怕他已遭了皇后的毒手。 夫妻多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本以为温婉柔顺的皇后,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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