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勤勉虽是好事,但辛劳太过也不利于身体。” 李如珩闻言没有怀疑,出于对林倾颜的关心,她当即对漱雪道,“阿雪,这就让下人传饭吧,赶紧用饭,用完就让林公子去歇息。” “好,珩娘我这就去。”漱雪转身就让人去办了。 然而在一旁林倾颜的心里,就连这一句平常简单的“珩娘”,此刻听在他耳中,都显得有些刺耳。 这李漱雪不过一个下人,运气好碰到李如珩这样善心的主子,不介意他男子之身委以重任,又给他冠上了李家的姓氏,已是世间难得的幸事。 然而此人却仗着这份情谊不知分寸,称呼李如珩为“珩娘”。这样亲昵的爱称就连正经的妻夫之间都未必会有,漱雪他一身份低贱的下人又凭什么呢? 怀着这样复杂男疾男户的心思,林倾颜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倾颜,你的脸色实在不好,不如还是请娘中来给你看一看吧。”李如珩看他一顿饭下来,神思恍惚,看上去很是可怜,想请位娘中来为林倾颜诊治。 “不用了,倾颜只是胸中略有烦闷,想找人倾诉一二……若待会娘子有空,来陪我说说话就好了。”林倾颜垂下眼眸,一分不适,也被他演成了十分的楚楚可怜。 漱雪看不下去他这般作态,忍不住刺道,“林公子这话就不对了。身体不适,找娘中便可;心中烦闷,林公子也可以向我倾诉……还是男子之间更方便说话,林公子你觉得呢?” 第35章 亭中独处 自揭疮疤 “多谢漱雪公子好意, 还是算了吧,若是娘子没空,我便自个儿去歇着便是, 没有什么大碍还是不劳烦公子了。”林倾颜低落地说道。 林倾颜这厮矫揉造作, 动不动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请人去看,还是个未婚公子就学会缠着女娘不放了……演得这么可怜, 不就是仗着娘子心善, 不会放着他不管吗?漱雪被他的这般做派膈应到了, 心下唾弃。 “无妨, 今日尚有余暇,林公子有什么话可以说与我听。” 果不其然,李如珩看见林倾颜这般面色忧愁的模样,有些放心不下。和漱雪交代了几句后, 独身来找林倾颜。 此时林倾颜正坐在亭中。 他方才回房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裳,孤身一人,垂首抚琴。在月光的倾洒下, 夜风吹拂, 衣袂飘飞, 单薄的身影清冷寂寥, 远远看上去仿若随时乘风而去的仙子。 琴声娓娓,如倾如诉,如同一个怅惘的男子在低低地诉说心事。 李如珩不忍心打断, 站在亭外, 安静地听完了整曲。 “娘子, 你来了。”林倾颜早就感觉到了她的到来,抚完最后一个音,缓缓抬首, 对着李如珩轻声说道。 “余音绕梁,娓娓动人……能够听出,曲者和奏者都倾注了不少情感。”李如珩走入亭中。 “林公子的这首琴曲我还是第一次听,不知叫什么名字?” “娘子谬赞,不过是无名之人所作的无名之曲罢了。”林倾颜垂着眼眸,“作曲的是个自怨自艾的少夫。因心慕的女子身份低微,家中发现后,不允两人相见。少夫不听劝告,与家人决裂远嫁它乡。他义无反顾付出所有,自以为觅得良人得偿所愿,与妻主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少夫所嫁之人并无真心,不过是图他一副好容貌,不出两年便已厌倦于他,身边娇侍美虜不断。又见少夫当真为了她与家中之人断绝关系,于己毫无助益。此人终是暴露了无情真面目,将少夫与少夫所出之子赶至别院,令其自生自灭。” 李如珩听到此处不由默然,“天下不平之事良多。老天无眼,尽教痴情人真心错付,可怜了这男子的一腔真情。” 林倾颜笑笑,没有继续往下再讲,而是转而说起了自己,“娘子不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我小时最喜莲花灯,以往爹爹还在之时,总会在小院之中亲手给我做上一盏。爹爹手艺不好,扎的灯盏歪歪斜斜,我那时年纪尚幼不懂事,总是羡慕街上小儿手中之灯,花样复杂漂亮,嫌弃爹爹所做的花灯丑陋。” “然而自爹爹走后,偌大世间再无一人真心待我,愿意为我亲手做灯……方知于我而言,这样的花灯也是奢侈,是此生再难触及之物。” 李如珩何等聪慧之人,听了这么多,早已从他所言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林倾颜乃武林盟主之子,其父亦为武林盟主之夫,为何会住在小院?再联系林倾颜之前所说琴曲之事,心中已有了几分明了。 想来林倾颜口中的痴心错付之人,便是其父;而那负心绝情之人,自然是其母林盟主。 因而值此生辰之际,林倾颜回想身世,心中痛苦,才会格外心绪难平,悒悒不乐。 李如珩心中已然猜到,但也不免随之微微生出了些许疑惑。林盟主在江湖中风评极佳,重情重义之名无人不知。反而是宠侍灭夫这样无德的事,江湖中毫无传闻,听上去未免有些不可信。 然而这件事是林倾颜亲口所说,李如珩相信他的为人,也相信他不会随意败坏自己母亲的声誉。即使此事与林盟主素日为人不符,她也信了几分。 这一刻,林倾颜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他自揭疮疤,说出心底最不愿对人言的事情,本是想要借机博取李如珩的同情。谁知说着说着,尽管脸上带笑,但心中丝丝缕缕的痛楚随之涌现,让他双眼微微红了起来。 “倾颜……”李如珩看着林倾颜伤怀的神色,想要出言安慰。但她不善言辞,很少宽慰男子,林倾颜所说若果真是他家事,她也不好出言评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息,走到林倾颜对面,掀袍坐下,静静地陪林倾颜坐着。 李如珩这般不言不语,坐在林倾颜看得见的地方,反而让他心中莫名轻快了一些。 李如珩这人真是块木头无疑了……美人月下倾诉,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去把握,只晓得不声不响地陪坐在一旁。这样木讷不通情趣,时间久了哪个男子忍受得了呢。林倾颜心道。 然而……这世间喜好甜言蜜语的男子再多,其中也不包括他。 在林倾颜眼里,李如珩这般拙于言语却心地善良的人,再怎么不通情窍,也比林江天这种满嘴皆是谎言的骗子,要上好百倍千倍。 李如珩陪他静静坐了一会儿,耳边只有流水虫鸣声,以及夜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响。林倾颜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和李如珩一起慢慢沉静了下来。 “倾颜,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李如珩似乎是被什么声音吸引,同林倾颜说了一声,起身朝竹林去了。 “娘子……” 林倾颜阻拦不及,只见她朝大步走向东南方的小竹林,身影没于其中。 没多久,林倾颜依稀听到竹林间传来了几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李如珩手里抱着几条长物,走向了他。 林倾颜看着她拿来的东西,有些纳罕,“娘子,这是何物?” 然而李如珩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让林倾颜随她一起走,“倾颜,你随我来。” 李如珩把林倾颜带到了一处小院落中,让下人点灯,拿来丝绢。 直到此时,林倾颜才看清她手中之物,竟是几条砍断劈半的竹片。 李如珩这是要做什么……林倾颜看着她的一番举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但他面对此景,竟是莫名感到畏怯,嘴中像是被不知何物堵住了一般,不敢开口确认。 第36章 彻底沦陷 贪心 “光是砍下的竹子是做不了花灯的。要把它削得足够薄细, 宽度适宜,才能用来编灯架。”李如珩一边处理竹片,一边对林倾颜说道。 林倾颜张了张口, 没有发出声音。 他立在院中, 看着李如珩为他忙碌的画面,有种身处幻梦的感觉。 李如珩动作很麻利, 灵巧地将削好的竹篾编织在一起, 扎出花灯的底座。 这可是一双使剑的手, 主人的剑法天下无双, 怎么能用来给他扎花灯呢?他林倾颜何德何能,配让李如珩如此对待。 他的喉咙深处泛起一股难言的痒意,一路麻麻痒痒,挠到了林倾颜的心底。眼睛注视着这双手不放, 想要拒绝,但不知为何一点儿也张不开口。 此时此刻他终于懂了一丝爹爹当年的心思,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林倾颜兀自站立了一会儿, 平复了稍许心绪, 走到了李如珩的身边, 轻轻拿起其中一块丝绢, “娘子,我来帮你吧。” “好,那你把丝绢都裁开吧。”李如珩说道。 接下来又是上色, 贴片, 调整……看似简单的莲花灯, 做起来却尽是些精细功夫,很是费时费力。 等最终莲花灯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两人竟无知无觉地做了这么久。 李如珩转动花灯,看了一圈,将它递给了林倾颜,“从小到大看过的花灯虽多,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动手制灯。做得不好,倾颜莫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林倾颜轻喃了一句,声音小到连一旁的李如珩都没有听清。 他接过这盏莲花灯,轻轻地将它提起,一双眼眸如水般望着李如珩,“这么多年来,娘子是除了爹爹以外,唯一一个亲手为我做花灯的人。娘子亲手所制,倾颜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倾颜,这盏花灯是你与我一同完成的。如今的你,不再是柔弱孩童,花灯也不再是难以触及之物。” “希望你的将来,能如这盏灯一般,前路永明。”李如珩心思实在敏锐,不知她是否察觉到了林倾颜内心深处对生母隐藏的怨怼,隐隐借着这盏花灯劝慰着他。 林倾颜没想到平时不善言辞的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像是被注入了脉脉的暖流,将一颗心焐得烫烫的。 “多谢娘子赠言……娘子今天陪我这么久也累了,快去歇息吧。”他近乎温柔地说道。 然而等李如珩真正走后,他的心中却泛起了一阵苦涩。 前路永明,前路永明……然而身处于黑暗之中的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从懂事起,就发誓此生一定要为爹爹复仇,将林江天打回原形,变得一无所有。 如今计划明明正是关键时刻,林倾颜却突然不想按原来的想法做了。 从前是他对不起娘子,为了取信林江天,将其中几式剑招透露了出去,险些害了娘子,酿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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