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她们从未分开过。 “飞蘅。”她突然叫住他。 谢岐转身,看向她。 “怎么了?” 玉昭站在原地,透过鬼面静静看着他。 戴着的鬼面很好地掩盖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她知道,她们此刻的目光是毫无避讳地交织在一起的。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道 “我们去放河灯吧。” 。 河道边已经站满了人,细碎的嬉笑声透过繁星的夜色,交织在如梦如幻的长夜里。 整条长桥边缘都挂满了亮闪闪的东西,犹如一条发光的长龙,而在桥下面,处处可见三三两两飘在河流上的莲花灯,虔诚的女郎跪在河边许愿,望着倾注着她香甜美梦的莲花灯随着水流越飘越远,注视好一会,这才纷纷依依不舍地离去。 玉昭如同河边最为普通虔诚的一位女郎,跪在河边,轻轻放下一盏莲花灯,看着它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越飘越远。 一愿国泰民安,永无战乱; 二愿逝者长眠,九泉之下享安宁; 三愿…… 她双手合十,将目光悄悄望向一旁的谢岐。 颀长的男人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推了一下莲花灯,那一盏莲花灯便如同上了发条一样,极快地卷入到了水流旋涡之中,与她的莲花灯互相追逐。 男人尽管戴着鬼面,看不清面容,但周身的肃杀气质还是没有办法与此刻安宁放灯的河边融为一体,他的气质决定了他做不出这种小女生的行为,可是他还是陪着她一起来了。 玉昭望着他映在璀璨灯河的颀长身影,在心里默默道。 愿他宏图得报,顺遂平安。 谢岐则是推下莲花灯,直起身,在点点繁星下看着渐渐远去的莲花灯。 他的愿望很简单: 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其实他并不需要祈愿,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的神明。 。 “啪嗒”一声。 柳湘茹手里的杯盏摔了个粉碎。 柳湘茹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上一刻还在言笑晏晏的美艳的脸上,下一刻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旁的宫女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魂飞魄散地纷纷跪到了地上,磕头如捣蒜。但是已经没有用了,柳湘茹的脸上已经缓缓流下了血泪,像一副美艳绝伦又带着渗人的阴森画卷。 “太后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宫女们哭天抢地,那个亲自为她递来滋补汤药的宫女吓得面如土色,已经预测到了自己生命即将要迎来终结的结局。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拼命的哭喊着解释,但是也已经无济于事。 柳湘茹当然知道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不可能胆大包天的想要害他,但是她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了。她的嘴艰难的张阖着,如玫瑰花瓣娇艳的红唇,几乎是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是谁呢?到底是谁呢? 柳湘茹百思不得其解,自她大权掌握之后,所有的臣子皆扶手贴耳,就算是不听话的几个反骨,也不可能现在就先发制人,如此的胆大包天。 到底是谁呢? 她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摔在地上的红色汤药上。 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她仿佛想到了很多忽略的事情。 那是宫女们每日为她熬制的滋补汤药,工艺十分复杂,甚至还要用到一些不可言说的孩童圣女的鲜血,是文羿升遍寻了海内外的奇诡毒手,才得到的来之不易的方子。 与她越来越僵硬的身子截然不同的是,柳湘茹的意识渐渐清明起来。 是这样啊。 她缓缓苦笑了一声,鲜血从翘起的唇角流了下来,格外的触目惊心,有一种异常的凄美。 许是她痛极的缘故,这个时候,她竟然出现了幻觉,她看到一名锦衣男子不知何时,正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冷冷地睥睨着她,俊秀的脸上不带一丝感情。 果然是文羿升。 柳湘茹身子不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所有出现在猜测里的一切,随着文羿升的冷冷一瞥,最终尘埃落定。 “太后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文羿升屏退了欲 要过来的宫女,看着她一步步艰难地爬着来到他身边,语气就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轻松。 “文羿升,你为什么!”柳湘茹的嘴角上尚有鲜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羿升盯着柳湘茹嘴角的血看了一会,面无表情,目光复又移开,“殿下,臣来送你最后一程。” 柳湘茹觉得可笑,又觉得心间钝痛,“所以,你对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吗?” “对,”文羿升道,“全部都是假的,我的太后殿下。” 柳湘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和从前的他是同一个人。 “为了这一刻,你根本不懂我付出了什么。”文羿升走过去,俯下身,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要怪就怪你目光短浅,识人不清,如果你不是太过自负,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柳湘茹面孔惊恐,下颌被他毫不留情的力道捏的就要撕裂,她的眼中带着滔天的恨意,看着文羿升,“没有我,何来你的今天!忘恩负义之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文羿升冷冷地看着她。 “为什么?”他慢悠悠道,“太后殿下,您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啊。” “你成为太后之后,利欲熏心,大权在握,想用链子捆住所有人,让天下所有人都供你驱策支使,我只不过是你手里杀人最快的刀,你不过是把我看做一条狗而已,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自己的努力,难道我还会感激你吗?” “我其实不应该这么简单就结果了你,但是你如今非死不可。”他缓缓道,“我应该把你用她身上的手段都一遍遍地还回来,让你也品尝一下她经历的滋味。” “你……”柳湘茹敏感地知道了他所说的她是谁,“你果然……” 曾经的蛛丝马迹一幕幕浮现,所有的怀疑,一切的不安都不再是梦。 文羿升微微一笑,十足的斯文体面,“太后殿下,你不是想要一辈子都要比得过她吗?你想听实话吗?在看我的眼里,你连她的一根手指也不配。” 柳湘茹心神大震,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自诩聪明一世,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人生的顶点。 她将所有人都拿捏在自己的手里,就算是高傲如谢岐,也不得不对她俯首帖耳,她以为抓住了所有人的把柄,自己就能为所欲为,殊不知原来还有一条看不见的影子,一直窥视在自己的背后,趁自己放松警惕的时候,带给自己致命一击。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死。 为什么他却能对自己这么狠心呢? 是为了那个贱人吗? 原来,他竟是这般在意那个贱人。 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他第一次为她向她求情的时候吗? 难道在与她欢好的时候,他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人吗? 他们两个,也像她们这般亲密无间过吗? 那个女人,为什么她已经困于冷宫,憔悴不堪,却还是有这么多裙下之臣为她扑汤蹈火。 她想不通,然而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她再想了,因为她的大脑正在逐渐地停滞混沌。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真心实意的与她站在一条线上,和她想要利用他一样的是,他也在利用她。 她早就该知道的,他是一条藏着牙的毒蛇,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心实意地想要效忠她。 原来他自始至终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智慧,也低估了他的演技。 所以如今的自己,是要死了吗? 她太不甘心。 她费尽心思,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其间到底付出了多少,只有她自己清楚。 天子羽翼未丰,为她所用,是她无往不利的利器,就算他日后渐渐长大,想要大权独揽,她也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将天子提前扼杀在摇篮里,再重新找一个乖巧懂事的傀儡上位。 至于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臣子,她也会在这些年里一个一个找些理由将他们全杀了,这样过去几年之后,想必在她的肃清统治之下,朝廷里只剩下唯她是命的一群忠臣。 甚至如果她愿意,她也可以成为一代千古女帝,受万人敬仰。 她单枪匹马,殚精竭虑才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大好的河山还在等着她开疆拓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国家财富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她可以轻松将文羿升捏碎掌中,让他仔仔细细品尝背叛自己的痛苦,甚至连谢泠芝那个贱人,她都还没有送她最后一程,她的这些宏图都还没有一一实现,就要这样猝不及防地死了吗? 她实在不甘心。 与不公的命运斗了这么多年,她差一点就要胜过它,却还是倒在了黎明的前夜。 “太后殿下还是安息吧,如今宫里宫外已全部都是我的人,这还多亏了您赐予我的禁军统领的职位,这个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柳湘茹满心怨恨地这样想着,撑着最后一口气,凄厉地笑了起来,“文羿升,你以为你赢了吗?就算是我死了,仅凭你,又能如何控制住这个局面,谢岐他不会听命于你,一定会与你不死不休,还有谢泠芝,等她有一天恢复了神志,你觉得她想起你对她做过的一切,她就不会恨你吗,恨到想要杀了你吗?” 她欣赏着文羿升一瞬间僵住的表情,癫狂的大笑道,“文羿升,我等着你,你会带着弑杀太后的诅咒,死后受无间炼狱的惩罚,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在最后的不甘之下,她缓缓地阖上了眼,结束了自己年轻华美的生命。 。 那夜之后,玉昭重新回到了轩阳侯府。 日子再次回归到了以前,说起来没什么不一样,但是她还是暗暗察觉出了这点微妙的不同: 一开始看见轩阳侯府这四个字的时候,她满心满眼的都是抵触,然而现在,她竟然没有了那么多的感觉,与之前的心境再不一样,这种渐渐熟悉之后的自然令她暗暗心惊。 玉昭心情复杂,一边努力地想要抵抗这种心绪,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沦陷其中,更加不想要见到谢岐,而谢岐也如她所愿。 身体恢复之后,他重新开始上朝,肉眼可见地忙碌了起来。 玉昭虽然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去,却也能够感受的到,谢岐待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有的时候,他一天都不回来,从早忙到晚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而有的时候,则是一天不出府,但是府里会断断续续过来很多人,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像是即将商量着什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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