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尉迟信绝非善茬,落在禁军的手里和落在他的手里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她决定赌一把。 无论如何,面对尉迟信的时候,她是已知的,是可以预测的;但是面对禁军呢?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会把她怎样处置。 转眼之间,她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 “帮我?”她侧过脸去,看着他,“你可以做到吗?” 尉迟信讶异地看着玉昭,这一瞬间的转变,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心里到底是想明白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是,他的心情是愉悦的。 他看着她,缓缓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可以。” 说完之后,他剑眉一竖,脸色一变,立刻竖起食指放在她的唇上,“嘘。别出声。” 下一刻,禁军的脚步声便传到了这里。 脚步声停下了。 有人在马车外面喊话,“里面是什么人?掀开帘子!” 尉迟信颇有意味的看了玉昭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即把她摁在了角落里,顺手拽过自己的一件大氅,扔在了她的身上。 他宽厚的身体刚好遮住了她娇小的身影,做完这一切后,他从善如流地掀起轿帘,懒懒的看了外面的禁军一眼,“什么事?” 禁军眼看着玉昭消失在了这条街巷,来来回回将这里搜查了很多遍,然而还是没有找到那个逃跑的女人,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挨个将这条街巷可疑的地方一一排查。 “马车里有没有人?给我出来。” 禁军满脸焦躁,态度相当不友好,但是很快,他们从尉迟信那一双含着笑意却又散发着无限杀气的眼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震慑。 他们盯着他,想上前又不敢,只能色厉内荏地又重复一遍,“没听清楚吗?我让你打开帘子。” 尉迟信懒懒的笑了笑,狎昵的脸色一变未变。 “你确定,要盘查我的马车吗?”他慢慢问,平静的语气里有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危险。 禁军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不明觉厉地愣在当场,他身后的一个比较机灵的仿佛认出了他,随即脸色变了一变,附和在为首的禁军耳边,不知对他说了什么。 禁军脸色随即也变了变,重新看了尉迟信一眼,神色复杂起来。 片刻后,他摆了摆手,命令禁军撤退。 “继续去别的地方搜!” 尉迟信看着远去的禁军,讥诮地收回视线,眼神慢慢恢复冰冷。 玉昭躲在马车里,听觉在其他黯淡的五感下显得格外突出,渐渐的,她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些不寻常。、 那些禁军,上一刻还信誓旦旦,大有不打开帘子不罢休的 劲头,然而下一刻,他们似乎认清了尉迟信,知晓了他的身份后,竟然真的就这么离去了。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禁军就这么听话的走了? 玉昭渐渐觉得困惑与不安。 尉迟信一个西凉人,按道理来说,他与中原人应该是敌人,可那些禁军竟然真的就这么乖觉地撤退了。 不对。 这些禁军只是下属,他们没有自己的意志,而是秉承着上面人的意志。 那么尉迟信,与禁军上面的那个人之间有什么吗? 难道他们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她逐渐感到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禁军已经远去,玉昭在马车里慢慢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尉迟信。 “你……” 怪不得从幽州到长安的一路,他们都困难重重,直到来到了长安,也一刻也不得安生。 难道这中间,都是他们在联合起来作祟吗? 幽州的传召,谢岐的加封,还有宋行贞的叛变…… 一切的一切,勾勒在玉昭的脑海中,开始变得有迹可循,慢慢串成了一条线。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 玉昭惊恐地看着尉迟信,一把解开了身上他丢过来的大氅,掀开轿帘,就要从马车上逃走。 果然,下一刻,尉迟信伸了过来,大手稳稳地拦住了她。 “现在要下去?怕是晚了。” 他微笑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拎起她的后衣领,俊美的脸凑了过来,似笑非笑道,“我可是刚刚帮你解决了一件麻烦事,你转手便这般不领情,怕是不太好吧。” 他的微笑倒映在她的眼中,玉昭更加慌乱起来。 “放开我!放我下去!” 突然之间,马车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比禁军搜街更大的动静。 轰隆隆的声音,山崩地裂一般,仿佛山石滚动。 “杀进来了——” “他们杀进来了——” 百姓们仓皇逃窜,正在搜捕玉昭下落的禁军们,看到一瞬而来的动静,也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神色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紧张,投入到了更大的人流之中。 玉昭没有听清楚外面喊的是什么,但她亦是感到了一股比刚才更加激烈的动荡。 她以为是禁军去而复返,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旁的尉迟信听到了动静,一把掀开了轿帘,望向了混乱的街巷。 看到了熟悉的人后,他脸色一凛,整张脸难看的可怕。 “是他们杀进来了——”人群还在仓皇地叫唤。 这个时候,玉昭才隐隐明白了所谓的他们是谁。 她玉面一变,睁大着不可置信的瞳孔,激动与狂喜一瞬间席卷了她的心。 看着她神思不属地盯着外面,尉迟信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一把将她困在怀里,扬声吩咐外面的车夫。 “走!” 马车顺着逃窜的人流,逆流而上,玉昭被尉迟信牢牢地困住,挣扎不得,绝望地拍打着马车,可是外面的人都在忙着逃命,没有一个人关注到她。 她心中涌上焦急绝望,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了尉迟信的手掌上。 尉迟信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虎口处很快溢出了鲜红的血。 他本能地扬起了手掌,可是低下头时,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咬了咬牙,最终又强迫着将手掌收了回去。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将她箍在怀里,仰起头,恶狠狠对着外面的马夫大喊,“快走!” 谢岐杀进来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坚如磐石的墙壁像脆弱的墙纸一样,一戳就破,从四面八方坍塌了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冲开城门的谢家军纷纷扬扬地涌了进来,杀声一片,震耳欲聋。 狂乱的帘子舞动着,马车里剧烈摇晃,犹如滔天巨浪中摇摆不定的小舟。玉昭在马车里拼命挣扎着。 她透过斑斑驳的缝隙,盯着外面的情景,直到视线中掠过了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美目一亮。 谢岐率领着无数谢家军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骑着黝黑油亮的高头大马,杀掉了前来的一波又一波的禁军,高大的身影所向披靡,如同从天而降的黑色战神。 而传言中叛变的宋行贞去而复返,正跟随在谢岐身后,与他一同奋力搏杀。 鲜血溅在谢岐英挺的脸上,他一边砍杀着一波波碍事的禁军,一边焦急的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上去十分紧张。 飞蘅! 是他来了! 玉昭心神大震,眼眶在这一刻激动地迸出了泪花,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呼唤他的名字,然而嘴巴却在下一刻被尉迟信紧紧地捂住了。 她只能待在马车里,呜呜呜地叫唤着,绝望地看着那个所向披靡的身影越来越远,在混乱的人群中与他擦肩而过。
第86章 有孕 谢岐在这些日子里并不好过。 前有文羿升紧咬不放,后有惠王伺机而动,而他夹在中间,说是腹背受敌也不为过。 如果说这就是造反的代价,他知道从他开始的那一天,他就被永远地钉死在了后世的史书里,但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不后悔。 他是朝廷武将,诛杀佞臣、为国尽忠本是百死不悔,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玉昭。 欧阳瑾想方设法地从宫里偷天换日带走了谢泠芝,他知道姐姐谢泠芝和玉昭如今待在一处。 这是他选择的路,成王败寇,功罪千秋,他都认了。他在城外殊死搏杀,这两个他世上最在乎的人又焉能平安。 可是他没有办法。 如果赢了,他会给她们想要的一切;一旦输了,他会令人将她们远远送走,不让她们受到自己的牵连。 谢岐屯兵京郊,兵临城下,与文羿升互相对峙,本来他是没那么早攻城的,可当他得知文羿升开始满城搜捕玉昭谢泠芝的时候,他再也忍不得了。 谢岐早有防备,出城之后便令人将她们一行人趁早接离谢府,秘密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文羿升的手段显然不可小觑。 谢岐不能让一丝一毫的隐患发生,于是在他得知文羿升再次满城搜捕两人的消息后,他选择了在当天强行攻城。 谢岐五岁学会弯弓射箭,七岁便随父出征,这二十余年里一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没有人比他更习惯这个刀光血影的残酷世界。 坚如磐石的城墙在千军万马的铁蹄之下分崩离析,镶着寒铁的马蹄踏着漫天硝烟滚滚而来,谢岐一身戎装,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是数万铁甲寒衣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鲜血从长剑喷溅洒落,高高扬起,有几滴溅在杀气凛凛的一张脸上,宛如高高在上的死神,肆意地收割生命,无数前仆后继的禁军像是扑向熊熊烈火的飞蛾,毫无例外地死在了他的剑下,成为了千军万马铁蹄之下的垫脚石。 谢岐一边斩杀碍眼的禁军,一边从人群里不断地寻找着玉昭。 理智告诉他,在这样的茫茫人海里,想要找到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她也未必就这么巧在此。可是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她似乎在这里一直呼唤着他。 其实他的这个荒谬的预感是对的。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无人知晓的角落,他一心一意的佳人,被他的死敌困在马车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却无能为力,与他擦肩而过。 玉昭绝望地看着眼前那一道日思夜想的英伟身影,拼命地击打着马车,却被背后的尉迟信死死捂住了唇,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禁军冲向谢岐,将他奋力厮杀的身影重重淹没,她渐渐看不见他,巨大的恐惧和担忧让她的整颗心脏快要停止,她更加拼命地拍打着马车,然而这样的声音在犹如滔天巨浪中的厮杀声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马车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反而越来越快。 她死死地咬着尉迟信的手掌,一双美目渐渐模糊,却仍是一瞬不瞬、不舍得离开半点地紧紧盯着谢岐身影的方向。慢慢的,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她渐渐地呼吸不上来,脑海中终于有一根弦猝然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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