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下? 阿妩万没想到他竟这么说,她轻哼一声:“你如今倒是很会说话,当皇帝的都这样吗,能屈能伸。” 啧啧,真会笼络人心呢。 景熙帝收敛了笑,茶眸注视着她:“哦?你陪我这么久,我可曾对别人这般?” 阿妩一想,倒是没有呢,在太子和德宁公主面前,他是慈父,慈父的威严永远高高端着,在太后面前,他虽为子,但可以感觉到,太后也要尊他为帝,不敢折损了这儿子的帝王威仪。 她只好含糊地道:“就算没有吧……” 这么说着突然想起,他刚才和自己说话,是自称“我”。 一般谈起公事时,涉及到帝王身份的时候,他都是自称“朕”,但若是提及彼此情意或者私底下的事,他已经习惯在她面前自称“我”了。 景熙帝很轻地哼了声,之后用很低的声音道:“你明明心知肚明,却故意要挖苦我。” 他这语气又有些幽怨和委屈。 阿妩便有些受不了了,一个皇帝啊,纵然是大病初愈的皇帝,可他也是皇帝,三十几岁的男人,沉稳若定,成熟俊美,永远波澜不惊的帝王啊,他这样,谁受得了,简直没眼看! 她睁大眼睛,好生一番打量:“你是皇帝吗,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景熙帝挑眉,握住她的手:“阿妩要验明正身吗?” 阿妩只觉那双注视着自己的茶眸别有深意,她顿时觉得心被烫到了,手也被烫到了,她赶紧甩开:“不要,我不理你了,我走了!” 说着起身就要走。 景熙帝却握着她的手腕不放:“朕不舒服,还要你从旁照顾。” 阿妩挣不脱,哼唧着道:“我不要验明正身!” 景熙帝:“好,不验。” 阿妩:“你也不许那样看我!” 景熙帝疑惑地看她:“哪样?” 阿妩一时语塞。 她觉得当景熙帝注视着自己时,目光深邃又温柔,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仿佛要把所有的情意注入她的心里。 这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勾引,她真的很容易情不自禁。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可她没证据,也无法用言语说出。 景熙帝突然咳了几声,咳得有些厉害。 外面内侍听到动静,连忙进来问起,又问要不要御医进来。 景熙帝有些艰难地摆手,示意道:“没什么,只是一时心急,咳了几声而已,下去吧。” 内侍无声地下去了。 阿妩愣愣地站在一旁,探究地打量着这男人,装的还是真的?若是装的,那也太…… 她都不敢相信他是这种人。 景熙帝微吸了口气,仿佛在压下痛苦,之后有些虚弱地看向阿妩:“阿妩,帮朕把白巾拿来。” 阿妩听此,几乎想都没想,赶紧端来托盘,奉上白巾。 ——当这么做的时候,她有些懊恼,不过也没办法,这是皇帝嘛! 景熙帝接过白巾,擦拭了薄唇,之后才淡淡地道:“你以为朕是装的?” 是有点怀疑。 景熙帝手肘抵在锦被上,以手支额,垂着眼睛,有些虚弱地道:“其实从我第一次踏上船舰,遇风浪时,便觉胸中烦闷,有眩晕之感。” 啊? 阿妩想了想:“船疾?” 景熙帝:“嗯……” 他抬起眼,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御医说阴阳失调,外邪入侵,风水相薄则作眩,所以你不曾来的那几日,只觉胃气上逆,饮食不进,之后恰遭遇毒虫,又昏迷不醒。” 阿妩听着,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船上遇到风浪,也曾煎熬难受,她便同情起来。 当下提议:“御医没给你想法子吗?” 景熙帝:“用了一些方剂,也用了穴位针刺之法,不过无济于事。” 阿妩听他这样说,自然确认了他必是确有船疾,才会对克服船疾之法这么了解,当下越发同情。 她想了想,道:“我记得我们邻家叶阿伯曾经说过一个法子来克制船疾。” 景熙帝:“什么法子?” 阿妩:“叶阿伯说,涉海有三苦,为遇飓风,缺淡水和船疾,不过其它两苦,非人力所能为,唯独这船疾,其实不在天,不在地,也不在海,反而在自己。” 景熙帝:“在自己?” 阿妩:“他说,若要免除舟晕之疾,必须先忘己身,要以舟为枢,如同鸿毛落叶,随浪涛起伏而身动,换言之,便是随波逐流。” 景熙帝蹙眉,如有所思。 阿妩:“皇上为天子之尊,矜贵端方,可能心里反而有些执念,以至于在乘船时,也许不自觉在对抗颠簸摇动,所以反而会眩晕。” 景熙帝沉默良久,才轻笑一声:“阿妩说的对,我若强行抵抗船舰颠簸,如同蜉蝣撼树,徒增消耗,不如顺势而为,随波逐流,反而能达到人和之境。” 阿妩只觉,他这么说时,似乎若有所思,别有所指。 她疑惑地看着他。 景熙帝感觉到阿妩的疑惑:“我执政这么多年,总归有些事做得也许并不是太妥当,难免会反省反省,又想起如今天下大势,想来要保我大晖社稷基业,确实应该顺势而为。” 阿妩:“……” 果然不愧是皇帝,一个船疾便能想到这么多。 景熙帝笑道:“阿妩越来越长进了,今日一番话,倒是让我醍醐灌顶,颇有启发。” 他笑意温煦,看得阿妩脸上有些不自在:“也不是我说的,是叶家阿伯说的……” 可他却并不言语,依然沉默而无声地看着她。 阿妩便很没办法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男人的注视,简直是一张温柔的网,要把她笼住,一般人哪受得了啊! 她受不了地别过脸去,心里也有些发慌,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几日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温情脉脉,却又有一层无形的隔阂,彼此之间都默契地避开了一些话题,共同维持着这脆弱的融洽。 其实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依然有着诸多问题要解决,比如昔日过往她是否能彻底放下,能不能心甘情愿跟他离开,进还是退的抉择,当然还有陆允鉴。 她知道陆允鉴此时就关押在海防卫所的地牢中,听说景熙帝派了人在秘密审讯,但具体如何,景熙帝一直没提过。 如果她猜得没错,陆允鉴或许和皇家有些关联,那样的话,一切就理顺了。 陆允鉴是皇家血脉,所以镇安侯府看重他,所以皇后清楚知道自己和陆允鉴无血缘,对陆允鉴有别样的情思,才会敌视自己。 至于自己和陆允鉴的过往……景熙帝估计不再计较,不过总归要有个说法。 是以如今,阿妩面对触手可及的甜蜜,既渴望,又有些怕,她不敢踏出一步去品尝。 这时,景熙帝却道:“你离开这么久,想墨与和墨兮了吗?” 阿妩听这话,怔了下。 想自然是想的,只是心里知道他们会被妥善照顾着,所以不必担心,只是会在午夜梦回时心存牵挂罢了。 她垂下颈子,低声嘟哝道:“有些想,但也不是特别想。” 景熙帝听此,吩咐道:“你去那边案上,拿来那个卷轴。” 阿妩好奇看过去,果然见那些奏疏和文书中,有一幅卷轴。 她走过去,拿起来:“怎么了?” 景熙帝:“打开。” 其实因景熙帝这边的文书多是要紧公务,后宫不得干政,这些阿妩都避免去看的,哪怕如今她已经不在后宫,且日日陪伴在景熙帝身边,可她依然下意识避开。 现在景熙帝这么说,她也就打开那卷轴。 卷轴展开后,却见里面竟有一沓的画,最上面那幅画的是宫廷中的寝殿,寝殿中,两个胖乎乎的小娃儿正在地衣上玩耍,地衣雪白柔软,上面铺了大红织锦双龙毯,又摆放了各样小玩意儿,都是小娃儿会喜欢的,两个孩子正玩得不亦乐乎。 她又翻了翻,全都是两个孩子,有他们睡着时,也有他们笑着时,还有在地上爬的样子,各种姿态都有,娇憨动人。 阿妩看着画中那两个小娃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眉眼,稚气可爱,这是自己的孩子啊! 她鼻子发酸,心里也难受起来。 这时,低沉温醇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想着,你心里定会惦记他们,东海并不太平,这一路长途跋涉,不忍心带过来,倒是让他们遭罪,便命人画了他们的画像,带过来让你看。” 阿妩听着眼圈都红了。 景熙帝柔声哄着道:“阿妩,跟我回去,好不好?” 阿妩想哭,不过她还是倔强地道:“不要。” 这话说出时,房中出现微妙的安静。 景熙帝道:“还生我气?” 阿妩:“嗯,生气。” 景熙帝:“可我想你,很想你。” 男人的声音缠绵悠长,如同甘甜的酒,很是醉人,阿妩有片刻的动摇。 这时,景熙帝叹息一声:“阿妩,过来我身边。” 阿妩犹豫了下,看过去,他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向她伸出手。 在这种犹如春日暖阳般的注视下,阿妩没有办法拒绝,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边。 才刚一靠近,男人的手腕一扯,骤然把她拉到了怀中,紧紧抱住。 带着药香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密集的吻犹如雨点般落在她的鬓发上,额头上。 阿妩可以感觉到他的渴望和紧绷,他好像瞬间失了控,这让她也心跳加速,既害怕又期待起来。 这时,耳边响起景熙帝低低的声音:“我的阿妩回家后过得好吗,被家里人宠着,是不是宠成小宝宝了,有了阿爹兄长,是不是觉得……有我没我不要紧了?” 他的唇温柔地辗转在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知道这一段我有多想你吗,想你想得夜晚睡不着,只好半夜起来看奏章……阿妩是不是嫌我年纪大,生气我对你不好,你不要我了?”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有些失落,也有些被抛弃的委屈。 阿妩不敢置信。 这是可以和她阿爹谈古论今的男人,是一手操控东海之战的男人,可现在,他近乎失控地搂住她,在吻着她,贪婪而委屈地索要她的爱意! 她绵软纤弱的身子在颤抖,她几乎化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景熙帝的声音因为紧绷而嘶哑:“可我想你,我想你的时候便看看墨与和墨兮,看看他们哪里像你,会想起你怀着他们的时候的样子,也会……” 他用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徐徐地道:“想起我是怎么让你孕育了他们的。” 听到这话,阿妩的身子都软了,整个人沉醉其中。 不过在这无法自拔的沉醉中,她依然想起自己阿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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