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这时退潮了,有不少人吆喝着去捡拾海货,阿妩和宁三郎也跑过去捡贝壳,这么捡着间,宁三郎看到那边似有许多宝船行驶而来,他惊奇:“看那边!” 这时不少人留意到了,那边好多船,大家都去看热闹。 阿妩却没什么兴致,便自己一个人漫步在沙滩,捡捡贝壳。 此时日落时分了,夕阳洒在海水中,颜色很美。 她小心地走在碎石间,拿了小铲子扒拉着,在里面慢慢寻找好看的小贝壳。 不远处浪花冲击着礁石,发出海的声响,这是阿妩熟悉的,也是伴随阿妩成长的声音。 这让阿妩感到温暖和稳妥,也许曾经的家园不在了,阿娘也不在了,可这里是万年不变的东海,是仿佛永恒的浪花和贝壳,当然还有阿爹以及阿兄们。 当她身如浮萍流落在外时,便是积攒多少银两,心里依然不能踏实,可是现在回到家,有家人陪伴着,哪怕身无分文,她依然满足,梦都是彩色的。 她这么随意扒拉着,悠闲的,漫无目的地走着,倒是收获甚丰,捡到了猫眼螺,白贝,还有鹰翅贝,都是很好看的形状。 这时,她觉前面一处似乎有个什么亮闪闪的,便扒拉了一下,果然有一个好看的贝壳,只可惜已经破了。 她很是遗憾地捏着,把它扔掉了:“如果没破就好了。” 这时候,一个清醇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个呢?” 阿妩听了这声音,沉默了下,才缓慢地抬起眼。 柔和的夕阳洒落下来,浓艳的橘色糅合了紫色,沙滩上错落有致地布满了各样贝壳,斑驳陆离,闪闪发光。 而他,便站在这一片绚烂艳丽的色泽中,面庞昳丽,墨发高挽,一袭绛青长袍随风而动。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阿妩的心便化开了。 她歪头冲他一笑。 景熙帝走上前,摊开自己的手心。 他的手心中,是一粒贝壳。 并不算太大的贝壳,不过却很好看,是鲜亮的橙色和黄色交融,贝壳晕着光泽,仿佛镀了一层均匀的银粉,柔和润泽。 这实在是很好看的一枚贝壳,阿妩捡了这半晌,没一个比这个好看。 她笑着伸出手:“还挺好看的啊……” 景熙帝将贝壳放在她手心中。 小小的贝壳,还带着他的体温,细腻光滑。 她攥在手心里,摩挲把玩着。 景熙帝伸出手,握住她的拳。 这时候似乎并没必要说什么,一切都是心领神会的,顺理成章的。 景熙帝牵着她,沿着这边的沙滩往前走,边走边道:“还记得那首《流水》的曲子吗?倒是和这里应景。” 阿妩听着,笑道:“你以前还说有机会弹给我呢。” 景熙帝:“今日奏给你听?” 阿妩:“今日?” 景熙帝:“嗯。” 他茶眸含笑:“今日夕阳如此壮美,朕得幸和阿妩共赏如此美景,不应该奏一曲以助佳兴吗?” 阿妩:“好吧。” 他明明应该在家中和阿爹谈婚事,却突然出现在这里,很意外,但也有些惊喜。 手握至权的男人做事总是有条不紊,他愿意用心,可以给你最大的惊喜。 当然了于如今的阿妩来说,权势富贵也都淡了,在这海浪声中,听帝王抚琴,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船是一艘非常讲究的船,里面装饰文雅。 景熙帝牵着阿妩上了船,为阿妩抚琴。 帝王抚琴,姿态优雅,如琢如雕的手轻抚间,便仿佛万壑争流,有腾沸澎湃之势,又有余波激石的铿然清越。 在这沧海之中,浪花击打着礁石,听着这帝王一曲,阿妩看着远处的落日,不免有些沧桑辽阔的感慨,一些昔日学过的诗词便跃至心中,比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如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等等…… 反正心里挺澎湃的。 景熙帝一抬眼:“喜欢吗?” 阿妩:“嗯,喜欢。” 景熙帝:“还要听什么曲子?” 阿妩:“我要听什么,你便奏什么?” 景熙帝:“那是自然。” 阿妩笑:“为什么?” 景熙帝眸色温柔:“做人家夫君的,既比人家大了十几岁,那就该用别的来弥补。” 阿妩:“比如?” 景熙帝:“你喜欢什么,便用什么,你如今既想听曲,那便给你奏。” 阿妩笑得柔软:“你如今倒是好说话得很……” 景熙帝笑看着她:“那你喜欢吗?” 阿妩软哼一声:“不喜欢!” 景熙帝看着她那口是心非的样子,眼神竟有些幽怨:“小骗子,小坏蛋,我明明为九五之尊,却日日被你骗,被你欺凌。” 阿妩:“你倒打一耙!” 景熙帝上前一步,逼近了阿妩:“好,你说我倒打一耙,那我就和你算账,你不觉得你欠了我债吗?” 阿妩:“我欠你什么了?” 景熙帝:“欠我十八年!” 阿妩:“?” 景熙帝:“为什么不早点出生,为什么在我年少时没有你,我觉得很吃亏,这都是你欠我的!” 阿妩:“你!不讲理!” 太强词夺理了! 景熙帝便笑,压低了声音哄着道:“阿妩,别恼我了,跟我回去吧,可以吗?” 阿妩软软地睨他。 景熙帝:“我已经向岳父大人提亲,聘礼都谈好了。” 阿妩:“什么聘礼?” 景熙帝:“你应该会喜欢。” 他迎着夕阳,温柔的看着她:“岳父大人也说了,这些聘礼都是你的,他和你几位阿兄只是代为保管。” 阿妩越发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你们谈了什么?” 景熙帝笑拉着阿妩的手:“带你去看。” 阿妩:“去看?” 此时这船却在徐徐而行,逐渐驶出海,于是阿妩便看到,夕阳如金,碧波浩渺,一艘艘的宝船林立于波光之中,一眼看过去,为首的那宝船,船首为鹢鸟雕纹,船身有螭龙绕云,龙身金鳞在落日之中隐隐泛着金光,雄伟华丽。 这宝船船体巨大,足足十丈之高,帆樯似墙,就此绵延至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阿妩疑惑看向景熙帝。 景熙帝微抬手。 他只是这么一个示意,号令便一道道地传出,须臾间便有震天的锣鼓之声,之后,便见徐徐的海风中,竟有旗帜冉冉升起,那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被落日余晖映衬得仿佛赤焰一般。 而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宁”字。 阿妩越发疑惑:“这是?” 景熙帝:“这是朕的聘礼,百艘商船,尽数归于你的名下,由你的父兄代为打理,代替你,扬帆远航。” 阿妩简直是不敢置信。 她知道自己父兄虽然挣了银子,但是所奢求的不过是一艘寻常商船,而眼下这是两层甲板可以装弗朗机炮台的宝船,不说价值昂贵,只说景熙帝呕心沥血造出的这船,是要承社稷之重的。 换句话说,拥有了这百艘宝船,便几乎掌控了东海的远航! 往深了说,景熙帝费尽心思便是要除掉东海隐患,要把东海商路控制在自己手中。 现在,他除掉了镇安侯府,却将战果交到了自己手中,或者自己父兄的手中。 她想起景熙帝关于陆允鉴的言语,他觉得先帝为他埋下隐患,可是这百艘宝船一出,他其实也为自己埋下一个隐患。 阿妩震惊之余,也是蹙眉,望着景熙帝:“这是不是太厚重了,我……” 景熙帝:“阿妩,这是聘礼,是送给你的,我既然敢送,你的父亲敢替你接,那你便可以要。” 阿妩仰脸看过去,男人茶色的眸子温醇诚恳。 她鼻子发酸,喉头有些哽咽。 他们的最初是那么荒淫无度,一个是卑鄙的算计和攀附,一个是见色起意的逢场作戏,只是世事终究把他们推在了一起,南琼子他的滔天怒火,痛下杀手之后几欲崩溃的怜悯,让她有机会寻到一丝空隙,走入这个帝王的心中,以至于后来纠缠在一起,贪恋痴迷,几分情几分意,又有着往日的遗憾和渴望。 事到如今,她便是再冷心冷情,却根本无法逃脱他编织下的罗网。 这个男人拥有天下至权,却愿意俯首下来,耐心地握住她的手。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她只是寻常的小娘子,在满足了心底的执念后,兜兜转转,那个人依然等在那里,那她凭什么不回首? 景熙帝伸出臂膀,缓慢而有力地抱住她。 他用沙哑的声音道:“阿妩,当年我既不曾杀你,这一生,我便注定困在你的罗网中,你今日应了,落子无悔,朕便不许你抵赖,你若胆敢抵赖,朕——” 阿妩仰脸,咬着唇,看着他:“你要如何?” 景熙帝的指尖轻拢住她的脸颊,望着她的目光缠绵却又锋利:“天子的怒火,可以血染东海,你信不信?” 阿妩柔软地道:“信。” 说着间,她轻笑,眼神缭绕如丝。 景熙帝眸底微动,他不动声色地弯下来。 阿妩在他温柔深邃的注视中,两臂缠绕上他的颈子,仰着脸,用自己的唇去亲吻男人线条流利的颈子,以及凌厉刚硬的下巴。 柔软的馨香扑鼻而来,景熙帝弯着腰,屈就着她,纵容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啄吻。 风出来,带来海水的腥咸,景熙帝掀起眉眼,眼神迤逦,低声道:“阿妩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阿妩:“嗯。” 景熙帝屏着呼吸,目光专注而炽烈:“如今南琼子的牡丹花开得正好。” 阿妩歪头,眼神明媚:“嗯?” 景熙帝俯首抵上她的额,落嗓很轻:“花开时节,牡丹国色,皇帝和皇后的大婚,还是用新鲜的牡丹花吧。” 阿妩便笑了,她勾着他的颈子笑:“所以……若是过了花期,岂不遗憾?” 景熙帝挽唇轻笑:“是,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阿妩却踮起脚尖,两手攀上他坚实的臂膀。 景熙帝眸色暗昧,略弯腰,配合她。 阿妩搂着他的颈子,柔软的唇亲上他利落分明的颈部,之后顺着往上,似有若无地轻咬。 她抬着眼,含水的眸子妖娆勾人,尖利的小牙却在这时,轻咬上男人犹如山峰一般的喉结。 景熙帝眼底是海,是焚烧的火海。 阿妩却歪了脑袋,笑得灵动顽皮:“皇后娘娘准了!” 景熙帝只觉有光照进他的心里,浑身的舒畅和快意。 他伸手一扯,把她拉入怀中,紧紧箍住,抱起来,低首深深地吻。 这一刻,昔日他们经历过的算有酸涩尽数化为满足,大口的甘甜涌入,一千里一万里的征程都有了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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