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好奇怪,冷明珠想着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纨曲见了道:“这名字是从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名字各取了一个字得的。” “原是这样……”冷明珠点点头,原是这个铭。 她随着纨曲进了庄子,这里倒是同琼阳山庄 富丽堂皇的模样不同,白墙黑瓦,廊桥穿水而过。纨曲一边走一边道:“这里照搬的是萧家老宅的样子,你且记住些路,不过就算迷了方向也不要紧,左右路边也是有下人在。” 冷明珠点点头,应了一声。 同在庄里不一样,最近用不着在外面抛头露面,冷明珠被安置在偏僻客房,见人少了面上的伪装也卸了下来,只给她留了一张面具应急,这张比较一般的更加轻薄一些,只需平日出门带着。 等引路下人离开,冷明珠一瞬卸下力气仰躺在柔软床褥中,她摩挲着身边被裹得严实的擎苍,闭上眼。 黑暗中,冷明珠眼前浮现起一片火海,同门师兄妹的尸体堆叠在那里瞬间被火焰淹没,旋即同门的哀嚎和陶庭的怒吼重叠。 冷明珠蓦地睁开双眼,她攥紧了手,心中暗暗下了决断。
第17章 萧老夫人换了身家常的衣服,正坐在妆镜面前让丫鬟梳着头。除去了金钗发饰,头上颜色瞬间少了许多。 她摸了摸自己鬓间的银发,长舒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这头上的珠钗一取,我整个人都轻松些。” “要是嫌重了,明日便给您弄些绢花来,戴在头上好看又不重。”纨曲笑着附和,又从妆匣取出一根翠玉簪替虞婉将垂着的头发挽上。 虞婉透着镜子看她,纨曲身量高挑此时稍稍弓腰,漆黑如墨的头发落下一缕正搭在她的肩膀上,发间插着碧绿的宝石钗,耳朵上追着的珍珠耳线随着动作轻摆。 “年纪大了,绢花还是留给你这样的年轻姑娘戴才出颜色,”萧老太太隔着镜子与纨曲对视,目光温柔道,“瞧见你,就像看见我年轻时候了。” “老太太这才从嵩山逛了一圈回来,便动不动说自己老了,我看啊,您这身子骨还硬朗着,离老还有十万八千里呢。”纨曲说罢将簪子又紧了紧,叫老太太瞧瞧满不满意。 虞婉拍拍纨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笑道:“盼了几十年,终于盼到这银发满头,我还开心身边人说我一句老呢。” 纨曲只是嗔怪她这么说自己,又蹲下来将落在地上的头发捡起,细细团在一起,等着待会扔出去。 “这年一过便是六儿的生辰,这次二十加冠,我会请着族老他们来,你是他姐姐,筹备的事情还是要你多多留心。” 纨曲直起腰应了一声,道:“老太太便是不吩咐,这件事我也是摆在心尖上的,只是他的腿……我自是晓得您和他的为难,不敢多说什么,”说到此她再也忍不住,语带哭腔:但我每见着他揉腿我便难受,前两日他做了噩梦,哭着说他腿疼……” 萧老太太垂眼听着,最后只拉过纨曲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良久无言,纨曲才听见老太太在耳边说:“且忍一忍吧……” - 两人正站着,便听见外面小丫鬟来通传了一声,说是冷明珠过来了,要见老太太。 虞婉说了一声知道了,叫人先引进来坐着等。等纨曲将脸上的泪擦干净,眼睛上的红消下去了,这才带着她出来。 冷明珠一见老夫人,先起身行了个礼。 “不必这样客气,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冷明珠道:“晚辈这些日子承蒙老夫人照顾,心里感激不尽。” 老夫人坐在主座上,点点头道:“你也不必谢我,倒也是看在你陈铭师祖的面子罢了,不过你能活到我找到你,也算是你自己的本事,谢不着别人。” 冷明珠闻言,又冲老夫人行了一礼,道:“此等恩情,晚辈定当相报。” “那你要怎么报啊?”萧策恰巧到了门口,便听见冷明珠此言,他被影三推进门,先冲老太太问了声好,才又看着冷明珠问了一遍:“问你呢,你要怎么报啊?” “六儿。”虞婉加重了语气,萧策这才敛了神色坐着轮椅到她身边。 冷明珠却对萧策郑重承诺:“在报了仇之后,冷明珠会回到琼阳山庄,愿为老夫人和庄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虞婉笑了一声,瞧着她说:“好好的,我要你的肝脏脑子干甚?我琼阳山庄不缺死士,也不缺下人,你便是一直住下也是没甚关系的,六儿也少个同龄人,你能陪着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萧策闻言哼了一声:“纨姐也能同我说话,又不少她一个。” 冷明珠听着这话心中闷闷,原来自己确实无需什么报答,人家压根不需要。 “还有旁的事吗?”虞婉问。 “晚辈承蒙老夫人庇佑,但师门血海深仇,一日不报,明珠心中难以安定。如今我已发现了些线索,此来便是向老夫人和庄主辞行。”冷明珠胸中空荡荡的,她闭眼说出请求才发觉刚才闷闷的感觉叫做失落。 此言一出,萧策和虞婉面上的神色都变了变。 虞婉问:“你发现了什么线索,且说来听一听。” “晚辈不能说。”冷明珠摇头道。 “这又是为何?” 冷明珠站直身体,看着冷老夫人郑重解释道:“若是晚辈告诉了夫人,便是将琼阳山庄又拉进了这次事端,收留晚辈已经给庄主添了麻烦,况且此事怕牵扯众多,琼阳山庄隐世多年,此次情况又是敌暗我明,万万不能因为在下一人,而将山庄安危于不顾。” “跟着我这么几天,说话倒是好听了许多。”萧策面色不虞,嗤笑了一声。 冷明珠此刻无比冷静,她朝萧策又行了一礼,道:“多谢萧庄主这些日子的照顾,冷明珠谨记心中,不敢忘怀。” “你不想说,便也罢了,但若是要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虞婉继续劝,只道着外面风声还紧,那些江湖人还在寻她,此时露面不是明智之举。 冷明珠心里惦念着今日陶庭发狂时的样子,若是等着这位陶掌门下葬,连他尸身也见不到,便一切都迟了。所以仍旧坚持要走。 见她执意要走,虞婉也不好多挽留,只道:“你此次前去,可需我帮上什么?” “帮她做什么?她的事情,让她自己解决便是,”萧策越听越气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句,见冷明珠抬头看他,语气更是尖锐:“早知你是这样想,我还替你找什么人面皮匠,直接说了冷明珠在我手上,还能帮你来一招引蛇出洞,省了你这些功夫。” 冷明珠顿了一下,赶忙解释:“在下并非是这样想。” “怎样想?你怎样想关我什么事?左右你愿不愿意琼阳山庄都扯了进来,就算注意的再好,有人真想查,最后还是会追到琼阳山庄头上。”萧策见冷明珠表情慌乱了起来,心里的烦躁退了一些。 他又缓了语气慢慢道:“你倒不如将发现了什么说出来,我们兴许还能出出主意。” 但冷明珠还是摇头,气得萧策甩了一边杯子骂道:“油盐不进的丫头,索性关了起来,别让人知道府里有这么一个人,给琼阳山庄找些麻烦!” “六儿!”虞婉呵斥一声,让纨曲将萧策先带回去,但萧策不肯走,萧老太太便叫他在一边安静坐着,又吩咐丫鬟们端着一些零嘴糕点上来,放在萧策手边让他吃。 她转头看着冷明珠,道:“六儿虽然说话急,但却也不无道理,你在外千万小心,若是走投无路了,回琼阳山庄便是。” “祖母!”萧策喊了一声,却在虞婉看过来的眼神中,止了下面的话头。 虞婉冲冷明珠道:“且去收拾吧。” 冷明珠道了谢,却见一边萧策在旁边怒视着自己,心里的酸涩止不住得往外冒。她也不知为何如此,只是面对萧策郑重道:“萧庄主放心,在下便是死,也不会透露琼阳山庄半个字。” 说罢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萧策见她说了这句话就这么走了,顿时火冒三丈。但老太太在旁只能忍住,直冲着身边正喝茶的虞婉道:“老太太你看看她,我不知冷明珠究竟知道了什么,但是我确信若是她就这样贸然前往,就是去送死,她若是现在死了,那您当初救她又有什么用呢?” “明知是送死,还要去,你说她蠢不蠢?”萧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轻轻搁在了桌子。 萧策愤愤骂道:“一个蠢字还不足够,简直是死脑筋,气死我了。” 老太太听他这样说,一下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渐渐止住,只是眼角却出了泪,她抬手将眼泪拂掉。 “我原以为再也看不到这样蠢的人了,”她说着摇摇头,轻声道,“实在是太像了。” 萧策没懂:“像什么?” “像你祖父,”老太太提到那位亡夫,面上笑容更似怀念,“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劝他同我断了联系,他师父不让他来找我,他便直直跪下给师父磕了几个响头,说了句不孝便来寻我。” 虞婉说着摇了摇头,语带哀伤:“我问他为什么要来,他说同我定了婚约,我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而且他说他不信琼阳山庄是练那等阴邪功法的门派……如今他要是还在的话,定要骂我的,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走了邪路。” “老太太……”萧策见她如此,赶忙上前安抚道:“祖父定不会责怪着您的,他在天上也是同您一样,日日念着想着您呢。” 虞婉笑了说着抚了抚鬓边的头发道:“他定是念着我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虞婉才又道:“冷明珠的事情你若是担心,派着影卫暗地里跟着便是,眼下快入冬了,还是你的身子要紧。我同纨曲已经商量过了,你二十的生日要好好操办着,你也不必多管,只需每日快活便是够的了。” 萧策道:“本不用这么大架势。” “用的,便当是给你天上的爹娘看的吧。”虞婉这样说了一句,萧策抿嘴没有再说别的。
第18章 冷明珠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当初来时的那身衣服已经被扔掉了,只剩下一柄伪装成棍子的擎苍剑。 她拿着那把萧策给他的佩剑,手在剑身上摩挲了几下。 没有多余的花纹雕饰,仅仅是在剑柄尾上镶了一颗黑色的石头,抽出来的剑身泛着冷光,冷明珠拿着它上过擂台,自然知晓它的锋利。 这是一柄好剑,但正是好剑,所以冷明珠才更不会将其带走。 此行一去,尚且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这样的好剑随着自己折去或落入他人手,都是冷明珠不愿看见的。 纵使这剑不过是萧策随手送给她的,甚至在他眼睛里可能连礼都算不上。但冷明珠觉得贵重,她每日擦拭剑身,悉心爱护,珍惜萧策的这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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