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树尚未劝住老父亲,没想到这厢师弟也开始胡说,连忙摆手解释道:“师弟,你怎跟老头一样说醉话,顾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她只有敬重,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啧!小衍醉了我可没有!”顾老将军最不喜别人明里暗里的说他不能喝,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只见他不高兴地甩了甩脸,端起一大碗酒便猛灌入喉! 然而喝完之后顾老将军眼前的重影却更多了,伴着一声短促酒嗝忽然“噗通”一下趴到桌上。 这是醉得太厉害了。 顾青树既担心又松了口气,喊来萧陆:“快将帐帘放下。” 萧陆应声,厚实帐帘瞬间挡住外头冷飕飕的风雪,萧无衍起身走到床头拿来东宫新送的那件氅衣给顾老将军披上。 顾青树和师弟一起照顾完自家老父亲,这才坐回木凳,端起瓷碗将碗中的办完酒一饮而尽。 萧无衍眸光微黯,微微扯起的嘴角却不敢落下,低声调侃:“师兄若对顾姑娘无意,为何还这般愁苦?” 顾青树闻言急忙撂下酒碗,一时嘴快道:“师弟,我中意的人真不是顾姑娘……” 萧无衍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这么说师兄的确有中意之人?她是谁?” 顾青树:“……”糟糕,说漏嘴了。 他看一眼静悄悄守在账门边侧耳偷听的萧陆,不由轻咳一声:“萧陆,你先出去。” 萧陆看向自家主子,他不想走,他也好奇顾将军心上人是谁呢! 萧无衍却抬抬下巴,也示意他出去。萧陆没辙,这才弯腰应是,退出营帐。 架在火盆上的羊肉汤“咕咕”冒着热气,顾青树四下看看,又瞧了眼自家老父亲,确定老父亲是真的睡着以后才略显不自在地磕巴道:“是、是锦盘姑娘。” 说完脸色刷地一下更红,不由急急又饮下一大碗酒。 萧无衍讶然:“……锦盘?那位常常跟在顾姑娘身边抱着剑的姑娘?” 烈酒入喉,顾青树胆子稍稍壮了些,红着脸点了点头,又嘱咐萧无衍:“你小声些,莫要让老头知晓。” 萧无衍闻言垂眼看看师父,又看向顾青树道:“师兄莫非是担心锦盘姑娘对你无意?” 顾青树小声道:“师弟果然懂我,老头总说要给我去提亲,可人家姑娘若对我无意,那往后岂不是连见一面都难?” 萧无衍懂了,他这直肠子的师兄遇见锦盘姑娘竟然生出一丝细心,知道为人家姑娘声誉考虑了。 思及此,萧无衍开解道:“此事,我或可替师兄解忧。” 听见这话,顾青树看自家师弟的眼神顿时亮 了:“当真?” 萧无衍眼尾浅弯,含笑点了点头。他面容长相本就出色,此时这般浅笑竟俊美似妖。 饶是顾青树这些年早看惯了自家师弟这张脸,此刻也不由怔了怔,旋即便想到他离开青禾镇之前秦兄曾向他喟叹之事,暗衬片刻后提议道:“师弟,自当初青禾镇一别,我们已有许久未见秦兄,今日……不如去找他喝酒庆贺庆贺?” 落了帘,火盆上方很快便聚起一团白茫茫的水雾烟气。 萧无衍闻言望向那团白雾,静默片刻后颔首:“也好,顾氏医馆于我等有恩,恰逢年节,确实该登门拜访。” 二人打定主意,说走就走,顾青树当即便唤萧陆去伙房拿了十斤猪肉来并着几坛好酒,连夜打马奔赴青禾镇。 雪花越飘越大,如鹅毛般从天空飘落人间。 萧无衍和顾青树跑了一夜的马,抵达顾氏医馆时,两人鬓发早已沾满尘霜。 此时已近辰时,但因下着大雪,日光阴沉,瞧着不像白日反倒像是傍晚日落之后的青灰天色。 顾氏医馆后院里的丹桂树早已败落,如今光秃秃的,只余青灰枝干。 顾青树翻身下马走去小院门前敲门。 院子里很快便响起一道清脆询问声:“谁?” 是道不熟悉的女声,但又不算太陌生,顾青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他想着扬声回道:“是我,顾勺,年关将至,特来拜访秦兄和顾姑娘。” 院门打开“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女孩儿圆乎乎红彤彤的喜庆小脸:“大勺哥!原来是你呀!” 顾青树认得她,顿时咧开嘴粗狂地笑了笑:“小珠,你们二东家在何处?快去告诉他一声我来找他喝酒了!” 小姑娘名唤钱玉珠,正是当初被留在医馆做工的女孩儿之一,她闻言惊讶地张大眼睛,疑惑道:“大勺哥你不知道吗?东家和二东家搬家了。” 顾青树慌忙摇摇头:“不知道,他们搬去了何处?” 钱玉珠:“商县,月初我和宝儿还去商县给东家送过账本呐……” 萧无衍听着两人对话,眺望院中寂寥光景,眸光不禁暗了暗,若他们当初所言为真,来云州只为救死扶伤,即便要搬家也该直接搬去苍鹤才是,为何会搬去商县? 顾青树向钱玉珠问清楚了秦晋他们在商县的住处,又拿出五斤猪肉做年礼送给钱玉珠,而后才回到马上与萧无衍一起离开顾氏医馆:“师弟,总归咱们回苍鹤也要路过商县,不如今日便再去商县看看?” 萧无衍抬眸看了眼师兄满怀期待的神色,嘴角轻勾,不置可否:“好,那便去商县走一趟。”
第11章 “不见” 云州城的冬天比长安难熬多了。 雪一下就是两三日,北风呼呼地刮,哪怕窗门紧闭都抵挡不住寒气一波又一波地侵进屋内。 姜幼安在宫中时被父皇拘得紧,已经好几年不曾畅快地玩过雪,如今天高父皇远,没人能管得了她,总算被她逮着机会痛痛快快地打了几场雪仗。 不过随着云州城的寒雪越积越厚、商县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捱,姜幼安赏雪的兴致转瞬就烟消云散,开始着手于改善商县百姓的民生。 云州城历经多年战乱,寻常百姓生活大多清苦,到了冬日,寒冷冻人的天气和一场比一场厚的大雪更是将老弱妇孺都困在了寒屋中寸步难行。 家中有男丁的人家还算好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会在雪停后迅速清扫家中积雪,为家中妇孺开辟出一条出行的路。可在商县,这样一家老小子孙健全的人家却不及半数。 偏偏商县县令也无作为。 姜幼安给过其两次机会,一次是在初冬时节第一场大雪之后,她命暗卫悄悄往县衙里送了封信,信中详细讲述了大雪过后如何清理积雪之法,然而送信之后她在医馆等了足足两天,却未见县衙衙役有任何动作。 最后还是姜幼安和叶晋率暗卫暗中解决了此事。 第二次便是半月前东宫宫人途径商县之时,姜幼安命暗卫递给内侍一封密信,让其去县衙敲打敲打这商县县令。 没想到这商县县令竟是个油盐不进、阳奉阴违的,前一日在东宫宫人面前点头哈腰连连称是,然次日东宫宫人一走,他却袖子一甩又当他的酒囊饭袋去了,正经事是半点也不干。 姜幼安当时便起了杀心。 不抚民心,不听上令,此种蛀虫何堪为一县之父母官? 当夜,姜幼安写下密信,唤来暗卫,命其速速将信送到长安。 只是暗卫刚刚离开医馆就被叶晋拦了下来——“殿下,此信不能送!如今长安不知多少人在暗中查探您的行踪,一旦送过去,您无异于是将自己置于火把之上,况且商县距长安实在太远,暗卫一来一回少说也要月余,既如此,您在这一个月内想法子将那狗官处置了岂不是更好?” 叶晋担忧之事姜幼安并非没有想过,所以她原本已经做好在暗卫离开之后她们一行人也离开云州的打算。 不过表兄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她早已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怎么能发生点不如意之事就向父皇告状呢? “也好。”姜幼安拿回叶晋手中的密信,将其置于火焰之上一点点烧尽:“那本殿下就瞧瞧这商县县令到底有多大能耐。” 是以今日,萧无衍和顾青树来得实在不巧,姜幼安和锦盘两人都不在医馆。 倒是叶晋久不见两个兄弟,得知他们特意来拜年,很是高兴的将人迎进了后院。 此时正值晌午,锦月见此情形匆匆赶来厨房,吩咐厨娘多做了几道三人爱吃的下酒菜。 果不其然,这厢锦月话音刚落,那厢便传来叶晋高声喊医馆伙计出门买酒的话语——“要老刘家最好的桂花酿!” 医馆伙计高高“欸”了声,咧着笑拿起银钱飞快跑远。 可出了院子,他却没往刘家酒坊去,反倒是绕路先去了一趟县令陈大人的府宅后巷。 而姜幼安这会儿正偷偷趴在陈府后宅的墙头看戏呢。 今日本是县令陈福老母亲的六十岁大寿,本县豪绅以及陈福天南地北的各地“知己好友”都早早收到了宴请的贴子,并在今日午前准时提着贺礼出现在陈府大门外,其中便包括陈福早亡发妻裴玉芝的嫡亲兄长,裴玉南。 裴家乃定州名门,与姜幼安二皇姐的夫婿裴恕隶属同宗。若仔细论起来,裴恕或许还要唤裴玉南一声堂兄。 不过自从裴玉芝病逝,哪怕陈福经常在逢年过节时找各种由头向裴家献殷勤,裴家也鲜少再跟陈家往来,裴玉南更是已经有十年不曾踏足陈府大门。 因此今日陈福陡然瞧见裴玉南时竟险些不敢认,还是裴玉南先沉沉盯着陈福开口:“念儿为何不在此?” 陈念儿是裴玉芝跟陈福的女儿,当年裴玉芝病逝,裴家曾想过将陈念儿接回裴家养,只是当时才三四岁的小姑娘不想离开熟悉的家,裴家也并未强求。 然而那年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的亲生父亲和从小疼爱她的祖母会在她长大后像处理货物一样把她高价卖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陈念儿不愿认命,曾在半夜背着包袱逃跑,可是人还没迈出陈府大门就被陈府护卫给押了回去。 原来从小伺候陈念儿的婢女早被继母齐氏买通,陈念儿前脚刚走出房门,那婢女后脚便去向齐氏通风报信了。 自那日以后,陈念儿便被陈福软禁了起来。 此事在商县豪绅之间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近来柔然人频频进犯云州,商县又常有积雪之患,才致消息难以外传,故而远在定州的裴家没听到风声。 但姜幼安不介意帮陈念儿向裴家传回消息。 更何况她查到的可不止于此,当年裴玉兰的病似乎也另有蹊跷。 陈福老母亲的寿宴果然乱了起来。 陈福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不让裴玉南见陈念儿,可收到消息的裴玉南岂会善罢甘休?竟直接带着裴家护卫浩浩荡荡地闯去了陈府后院。 看来得换个地方瞧热闹了。 姜幼安身手利落地从墙头上跳下来,唤上锦盘,便要转移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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