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拂过被云易吻过的嘴角,轻轻叹了口气。 候门尚且深如海,更何况,深宫一望。 好好休息,她哪儿来的心思与时间去休息。 随宫娥换过衣裳之后,就前去给太后请安。面上随无多少波动,只有手心的冷汗在告诉叶暮雪—— 她在害怕。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自小的施威积累下来的,仿佛就是天生的怕。 她心情好时,就施舍着给你一点好处;她心情不好,非打即骂。 世人以为太后宠一养女,甚至给了公主的名头。却不知光鲜亮丽的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不堪。 她叶暮雪,不过是个宠物。 “儿臣参见母后。”她跪下,没听到贵妃榻上的人说话之前,一动都不敢动。 良久之后,才听到一声慵懒的轻笑:“回来了啊。” “是……” 砰! 玉砚不偏不倚直接砸叶暮雪额头上,一缕鲜血顺着她眉角滑落,宛如一朵梅花在地上绽放。 “愚不可及!” 贵妃榻上的人缓缓站起,朝着叶暮雪走来。 面上妆容富贵,一身姿态尽显风韵,一点都无老相。除却说话的声音,任谁都看不出太后是个年过半百的夫人。 “哀家教导你数十年,不想你却连一个民间丫头都斗不过,实在是丢尽哀家颜面。” 叶暮雪头都不曾抬起:“是儿臣愚钝。” “岂止是愚钝。”太后扫了她一眼,重新往榻上走去,“没了皇家的身份和哀家庇佑,你瞧瞧你还剩什么?无身份,捏不住男人的心;无算计,在深宅大院站不住脚!若不是哀家疼你,你尸骨都不知道在哪儿!” “儿臣知错。”叶暮雪垂着眸子,半天都没听到太后在说一句话。 良久,坐上传来一声叹息:“罢了,你到哀家跟前来。” 叶暮雪抬头看去,见太后脸色有些发白,心下一惊,急忙过去。 正要给她把脉的时候,忽然被太后制止住:“不必了,哀家心里有数,还死不了。” 最是病重,多年上位者的气质却不减。 若不是还存着一点对先帝的情分,这皇位是否归赵瑜琉来坐,还是个定数。 “你可恨哀家?”太后忽然问叶暮雪。 叶暮雪摇头:“再造之恩,岂敢。” 太后轻笑:“你可不会说谎,恨便恨吧。” 她目光拉远,追忆起陈年往事:“哀家当年树敌不少,尤其是先皇后那一脉,到现在都还在盯着瑜儿的位置。前些时日听闻你们遇难,哀家查出就是他们的手笔。哀家这一辈子没求过人,万事都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也要达成。但这一次哀家求你,护好瑜儿。” 叶暮雪指尖泛着凉意,“陛下福泽安康,不用儿臣护着也能安然的,母后不用担心。再者,母后即使不说,儿臣也会尽心辅佐陛下。” “倒是,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是哀家多虑。”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忽地抓住叶暮雪的手,“哀家还有一求。” 她俯身上前,细细听去,指尖泛起的凉意越来越甚。 叶暮雪从太后寝宫出后之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月色已经高升,眉目间的血迹也早就干涸。 血痕顺着眉眼蜿蜒,有点丑。 叶暮雪怔怔看着手心的药,不知往哪儿走,凭借着自己的潜意识往自己寝宫走去。 杀了云易吗? 就因为他有可能是先皇后的遗腹子。 万一不是呢,仅仅只是太后的猜测,就要她动手杀人吗? 她从没有亲手杀过人,而这第一个,竟是被要求是云易。 死里逃生一回,她都只是处置了安柔羽,没有多为难云易…… “阿暮,在想什么呢?” 殿内没有伺候的下人,叶暮雪推门进来,就被云易这一声给吓住。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暮雪惊魂未定,收起手里的药。 “本少想你。” 黑暗之中,云易的眸子仿佛闪着星光,他朝叶暮雪走过去,径直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不过片刻,云易忽然顿住,往她手心瞧去。 叶暮雪手指蜷缩起来,太过紧张,她压根就没想过反抗,任由云易拉起她的手。 “你手怎么这么凉?”说着,又拉着叶暮雪进屋,自顾自道,“你这殿内根本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可有准备好的衣裳?我知道从前待你不好,好歹没有这样苛刻你吧,你……” 云易转身,发现叶暮雪竟满脸是泪。 “怎么了?”他抬手抹去,越擦越多。 温热的指腹在她脸上拂过,她恍然想起那年第一次见到云易的模样。 把她从水里救出,然后被他的披风包裹,里里外外都是他的气息。 而后覆水难收,终是一场错误的风花雪月。 叶暮雪挥落他的手,自己擦干脸上的泪,声音慢慢恢复冷静:“少主请回吧,深夜进入后宫,是大罪。” “我能进来,当然有法子出去。”云易见状,没有再勉强她,“本想带你出去,竟不想见你这般落魄。” 叶暮雪冷下声音:“云少主,本宫最落魄的时候,可不是现在!” “阿暮这是承认了?” “出去!” 她抬头喝道,露出眉眼处的伤痕。 云易忽然伸手桎梏住她的双肩,黑眸沉沉盯着她。 “你受伤了?” 叶暮雪侧身拂开他,“不用你管。” “你他娘出息了是吧!”他沉声一喝,别说叶暮雪,自己也愣住了。 可又拉不下脸,依然冷声低喝:“受伤了也不吭一声,谁教你的!叶暮雪,你不会疼吗?你一个姑娘家,脸上落了伤疤怎么办,本少是不会嫌弃你,你自己以后后悔来得及吗?” 他语无伦次道,一半是被气得,一半是心疼。 “只昨天,你同我说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爱惜,还有谁爱。那你自己呢?!” 冰凉的指尖松了又紧,叶暮雪没有对上云易的眸子。削薄的身影,在洒进来的月光中更显娇小。 “殿内有药。”叶暮雪往内殿走去,轻车熟路找到位置。她指着一堆上好的淡声下了逐客令,“本宫伤势如何,我心里有数,少主可以走了吗?” 云易悄然握紧了拳,身上的凌厉抑制不住:“你从前,经常受伤?” 千金难求的素凝霜,又除去伤痕之效,这里却满满都是。 她从前,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叶暮雪手指微顿:“与你何干?” 云易厚着脸皮不走,叶暮雪也懒得再赶,随意地处理额头上的伤痕。 处理的差不多时,云易忽然道:“不如这样,本少问你一个问题,你问我一个问题,这样可公平?” 叶暮雪紧紧抿着唇,她的确有问题想问云易。 “好啊。” 云易还在思索要怎么套她的话,没想到叶暮雪竟然就这么答应了,索性接下话:“如此,那你先问?” 叶暮雪摇头:“不,你想知道什么,你先问吧。” “你额头的伤……”他目光落在身后的抽屉之中,对于那一盒盒的膏药,也是充满好奇的。 叶暮雪拢了拢头发,避免头发沾染在伤口上,“太后砸的。” 她一句话解释清楚,也把云易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面。 大抵是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敷衍,又道:“这满柜的药也是她给的,今儿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她似乎陷入回忆,慢慢地把从前娓娓道来。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为什么好好的公主不做,去江城当一个医师。如你所见,从前我在宫里的生活就是这样。” “太后要求,除却用膳换衣等伺候,我的殿内是没有宫人伺候的。我从小跟着阿瑜一起读书,每次不管是谁惹得太后不快,最后挨打得都是我。而每次受伤,也是我自己上药。” 昏黄的光衬得她身影更加柔和,她低垂着眸,简单地说清楚了云易想知道的。 “阿暮……” 无多少话语,云易却能从她对额头上的伤口无波无澜的云淡风轻中,看出她从前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世人道尽安宁公主被太后宠爱,为她废了多少律法,破了多少规矩。可真正有谁知道,其中又有多少迫不得已,又有多少是把陷害忠臣的名声推到她头上呢! 他想把那瘦弱的身影揽进怀里,可是却像隔着一层迷雾,他忽然看不清叶暮雪,也看不透。 明明那么近,可又那么远。 他不敢碰。 第28章 你想知道什么 叶暮雪没有注意到云易的反常,抬眸笑道:“云少主,我该说的都差不多了,可轮到我来问你?” “你问。” 叶暮雪从怀里拿出那包药,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太后说,你是先皇后的遗腹子,让我找机会,把这药给你用了。” 云易深深看了她一眼,听她接着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 “不是。”他回答的坚定冷静,理智得像他从前的模样。 叶暮雪收起药:“行,我信你。我知道我这是一种很蠢的做法,告诉你全部。但是这是我想出来最好的法子,和你坦白。” “什么?”聪明如云易,他竟猜不透叶暮雪到底想做什么。 叶暮雪解释:“太后命不久矣,若你是,我会让阿瑜让位于你。若你不是,那便如此。” 相比起来,云易比阿瑜更适合当皇帝。如果云易身份是真,让位于他,也合情合理。 这般为之,阿瑜能落个好名声,以后只要云易不为难,在京都还是能富贵过去。 若云易不是,便就让云易好好辅佐阿瑜,这天下依然能昌盛。 “天色不早,你……好好休息。”像是落荒而逃,云易反常地没有再生纠缠,直接离去。 叶暮雪也没多想,直道云易是让她好好养伤。 相安无事几天,赵瑜琉客宴群臣,酒散之后,赵瑜琉带着醉意揽住云易。 “云兄,你觉得我阿姊如何?”他们朝着女眷席位看去,老远就看到叶暮雪如雪山冰莲,皎皎月明。 云易心头一动,忽然觉得不去与赵瑜琉挣这个皇位是对的。 只要赵瑜琉指婚于他,能在和阿暮一块,管他这个皇帝是谁。 他乐得与阿暮图个清闲。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只听赵瑜琉道:“阿姊非我亲姐姐,我想立她为后,云兄觉得如何?” 似有什么东西在云易胸前破裂。 “陛下喜欢的,当然是该捧上天的,立公主为后,她定也欢喜。” 他黑沉着一张脸,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那句话。 她是喜欢自己的啊。 该被捧上天的是她,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该是她,皇后是她,心心念念都是她。 他缺的,不过是一个皇位。 那就去夺啊。 云易仰头,一口闷进杯中烈酒。 酒宴散去,月黑夜里。 京都云府依旧灯火通明。 “诸位老师,我已考虑清楚。”云易坐于上首,脸色不变,薄唇轻吐。 底下一群人忽然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我们上次的行动已经被那老妖女看破,恐怕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您这是已经踏上了船,下不去了!” 黑眸涌动,云易忽然站起来,勾起一抹冷笑:“老师们何出此言,我说考虑清楚,是跟随你们一起,本夺回该属于我的位置。” 还有他的人。 “可您上次不是……”这主子刚来京都的时候,整日来劝他们放弃夺位,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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