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 我拉住他的衣袖: 「地道变宽了,你、你陪我下去!」 裴崖颦起眉头,回头看了一眼: 「不成体统,再加六两!」 我觉得我要哭了,但看在钱的分上又屈服了。 我猛吸一口新鲜空气,默默钻进去。 又是一阵蛄蛹,我顶着一头杂草乱发来到了终点站—— 死者汪鸣的房间。 自此,他的作案过程咱们也能大致理清楚了。 钟琅通过地道,钻进林纷房间,再将林纷拖入地道,钻入汪鸣房间。 而后趁夜深人静时,穿上底纹怪异的鞋子,扛着两具尸体走到后院,将他们扔入井中。 而后倒退回汪鸣房间,做出他们自己走出房间的假象,再从地道回到自己的房间。 最后钟琅再寻机会来到后院地道口,爬进林阐房间放入鞋子与话本,构陷林阐。 不得不说他做了不少处理,多余的鞋印被他擦得干净,寻地道口还花了官员好一阵功夫。 裴崖背对下属,搀着我爬出来,替我拍掉身上尘土。 「看门人说没有看到钟琅出门,他兴许是钻地道逃走了。」 我顿感不妙: 「所以……」 「所以要确定他的逃亡路线,只能再麻烦嫂嫂一次。」 我忍不住哀嚎: 「这是终点,无路可走了啊!」 「一定有路可走。」 裴崖给身后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在书院范围内吭哧吭哧掘地三尺。 竟然真的在极僻静的墙角吭哧到了一个地道口。 我一看,又是只能容下我一个人的那种。 我对天叹气。 艳阳天,我们又折腾到了大中午。 「吃过午膳,我们休息一阵再走,十两银子,我陪你。」 我两眼放光看向他。 「你在地下,我在地上。」 我:「……」 第12章 休息够了,我头顶怒火在地道里拼命蛄蛹。 这条道够长,颇有一条路走到黑的架势。 有几个换气的地方,我爬出来,总能瞧见背着暮光慢悠悠走来的裴崖。 他一来,我就钻回去。 我逃,他追,只有我插翅难飞。 钻了几个时辰,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从换气口爬出来,对着慢悠悠踱来的裴崖破口大骂。 「娘的,裴崖你混蛋!等我钻地道寻你亲哥告你欺侮嫂子!」 裴崖极度淡定: 「好。」 我听到这一个字,忽然冷静下来。 我也极度淡定: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等我找到你亲哥,这些银子就不必给了,你想赖账!」 裴崖面不改色: 「嗯。」 「你嗯什么?」 「嫂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气,明明句句有回应,为什么还是那么气? 我憋着一口气钻回地道,老老实实爬过去。 又过了许久,我终于从桃树根下钻了出来。 憋死我了,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盗墓贼的。 干一行,恨一行! 爬了那么几里路,我居然出城了。 耳边流水淙淙,肩上落英缤纷,倒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地上有一串鞋印,若隐若现,延伸融入暮色里。 「咚咚。」 远处万佛寺暮鼓响起,裴崖抬头看看天色。 晚霞披肩,暮光笼罩,关城门的时间到了。 「我们回不去,就在郊外宿一夜吧。」 「我和你?」 「嗯。」 他卷起衣袖,弯腰拾柴,翩翩君子,纤尘不染。 「晚霞行千里,今夜不落雨。」 「我们明日循着这串鞋印寻人便是。」 我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反正已经浑身是泥,多沾沾也不碍事。 裴崖瞥了我一眼,许是懒得,也没多说我姿势不雅。 夜幕很快降临。 篝火点起,我们围着火而坐,就像当时灵堂里,我们围着火而跪一般。 火光在裴崖脸上跳动,裴崖如静水沉璧,安静温和。 我托腮看他。 我那死鬼丈夫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不知性子是否也如他一般沉静。 这么想着,我竟不自觉出声了。 「夫君是不是也如你一般?」 裴崖一愣,转而露出无奈的笑容: 「对妻子如何我不知道,对兄弟他是极好的。」 「好衣裳他会给我穿,难得吃到的食物他会给我先尝,他总说自己是哥哥,该让着我。」 他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 「但他是监斩官,多少带点杀气,和我的脾性不可能完全相同。」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管刑罚的,怪不得信神棍的话,要娶个福气大的。 「可惜……」 他举首遥望夜幕。 「这一次,他死得冤。」 初春的夜风携着孟冬的微寒吹来,我蜷成一团,不自觉地往裴崖那儿缩。 裴崖似乎没有察觉,用木棍撩拨火舌。 剪影般的远山后忽然传来几声狼嚎。 心脏倏地跳得厉害,许是身体本能,我浑身发抖,缩得更紧。 心跳声在又一次狼嚎后吞没了我的理智。 燕语怕狼。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我吓得一个激灵,踉跄着摔倒在地。 裴崖收回手: 「你怎么了?」 狼嚎又起,我爬起来抓住他的衣襟,撞进他的怀里。 完美诠释了何为抖如筛糠。 裴崖像是思考了许久,才一下一下拍打我的后背。 「不怕,这里没有羊,狼不会来的。」 我听到一阵窸窣声响,暖热笼身。 我抓紧那件披在身上的东西,摩挲两下,认出这是裴崖的外裳。 狼嚎明明那么远,身体的恐惧却如巨石逼近,越来越压抑。 身上的旧伤口火辣辣,被狼撕咬的感觉不知从哪儿钻入脑海。 裴崖捂住我的耳朵,把我拥入怀中。 狼嚎离我的耳朵越来越远,心跳声却越来越清晰。 我抓紧他的衣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往他怀里钻。 良久,狼嚎终于散去,我也渐渐缓过劲来。 裴崖尝试着将我推开,我吓得猛地扒拉住他,就差没双手双脚把他捆个严实。 「我只是……去拾些柴火……」 声音不对劲。 睁开眼,我才发现自己把他勒得面红耳赤。 我赶紧松开他。 他一个趔趄,咳得昏天黑地。 我被自己吓哭了: 「你走远了,再不回来怎么办?你不会钻地道回去扔下我一个人吧?」 裴崖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模样,出声安抚道: 「我念诗给你听,这样你就知道我没有走远了。」 裴崖拉开我扯住他衣角的手,寻了个最近的坡捡柴。 「天上飞,水里游,暗种庙中留。」 「不语殿,烟花楼,游魂不须愁。」 娘的,现在什么地方?念的什么鬼诗? 我缩在篝火旁,盯着他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下去。 第13章 醒来时篝火未灭,直起身,身上滑下裴崖的青衫。 我倏地坐起来,瞧见裴崖坐得端正,还在撩拨火舌。 他没看我,递了张丝帕过来。 「去溪边洗洗。」 淡淡的疏离,好似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我拿过丝帕道了谢,到小溪边洗漱完毕,循着鞋印往前走。 我根据脚尖朝向的细微角度辨别了小半时辰,终于寻到了鞋印的终极地点—— 烟雨楼。 好家伙,出城地道虚晃一枪,现在晃回城里了。 我没多想,大摇大摆走进去。 衣袖忽然被拉住,我回头,瞧见裴崖面色羞赧,犹豫不前。 「嫂嫂你去,等我叫人来。」 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一缕缕香风直接将我们包围起来。 为首的妖艳女子拿起小扇,挑起我的下巴: 「这位夫人,烟雨楼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哦。」 我拉过裴崖往前一扯: 「我不进去,只带小叔来开开眼,」 「姑娘,麻烦你好生伺候我小叔,他还是个花苞。」 我笑着拍拍裴崖的肩膀,对上他惊异的眼神: 「小叔好好享受,我等会儿就来。」 「嫂嫂!」 我无视裴崖的呼唤,一溜烟跑了。 莺莺燕燕瞬间涌过去,吞没了裴崖。 裴崖的呼声渐渐远去,我脚底抹油跑回清嘉书院,把陆清叫出来,收获瞳孔地震。 约莫一顿饭工夫,陆清到达烟雨楼。 解救出裴崖时,此人衣衫不整,脸上胭脂遍布,眼中的镇定自若荡然无存。 他凉凉地瞥了我一眼,把角落里的钟琅揪出来。 钟琅被反手捆绑,满身灰土没来得及处理。 他一样的衣衫不整,却活像个乞丐。 他警惕又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带下去。」 他像一头随时准备反击的伤狼,被下属拖了出去。 裴崖斜了我一眼,理好衣袍站起身,昂首走出烟雨楼。 气鼓鼓的小仓鼠,不搭理我了。 无所谓,我没脸没皮地跟出去。 第14章 汪鸣和林纷死在他们自己房中,是在端盆洗脸时,被钟琅按头溺死的。 他们指甲里的木屑,正是挣扎时狠抓木制案台所致。 钟琅认罪,但怨念颇深。 那双眼和他挖的地道口一样,黑得吓人。 他发了疯地控诉: 「他们骂我是盗墓贼的儿子,对我拳打脚踢,还抢我攒的银钱,那可是我留给父亲治病的!」 「他们把我的头按进潲水桶里,让我顶一个时辰的花盆,我不杀他们,他们迟早要杀我!」 陆清恨铁不成钢地踹他一脚: 「不会告诉院长吗?非要痛下杀手?」 钟琅瞪他一眼: 「他们家是当官的,谁敢惹他们?谁敢为我做主?」 「你知道脖子酸麻浑身散架的感觉吗?」 「你知道满胃酸水令人作呕的感觉吗?」 「泡脏水睡井底便宜他们了!」 陆清指着他的鼻子,亦是目眦尽裂: 「你的心肠何其狠毒!他们二人在书院中成绩斐然,来日科考定中进士。」 「你杀了他们,斩了他们的前程,让你死千百回都不为过!」 「他们品性恶劣不配为官!难道就因为他们成绩斐然身份高贵,我就活该被欺负吗?」 陆清还想再说,裴崖拉他一把,站到钟琅跟前。 他比在场的人都要冷静些: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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