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父母都爱听赞扬子女之词,平阳王妃亦是笑容满面地夸赞了赵夫人的两位小娘子。 赵夫人两眼一眯,悄声在平王妃耳边细语道:“王妃可瞧出今日皇后娘娘设筵的用意否?” 平阳王妃到营中不过半个时辰,方向都没摸清楚,哪能知道更多消息。 她摇摇头。 “王妃没注意到今日来的妙龄贵女甚多?” 藩王无旨不得入京,平阳王妃自是不清楚京中筵会的情况。 赵夫人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太子及冠,如今也该选太子妃了,听闻皇后娘娘心中已有太子妃人选,只等太子殿下点头呢。这些贵女今日打扮得如此娇俏可人,怕是都打着东宫的主意。” 平阳王妃了然一笑,京中官员谁不希望自家在后宫也有个倚仗。 “王妃可知皇后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一名妇人走近,她向两人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赵夫人介绍道:“这是宁远将军府上夫人吴氏。” 吴氏接着方才的话说:“听闻皇后娘娘属意的是刘尚书家的娘子。” 吴氏示意几人看向对面,人群中,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正被簇拥着。 叠叠身影错开的空隙,已然可见尚书夫人眉梢上的喜色。 吴氏回头再同两人对视,几人心中已有分寸。 庄姝在旁听了一嘴,自然也好奇地望过去,她还从未见过后宫之人。 可围聚在尚书夫人身边人实在太多了,庄姝也没瞧出有什么特别,只得懒懒收回目光。 这时帐外宫人高声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恭敬地站起来。 庄姝跟着众人向皇后请安。 皇后很是和善,礼毕便让众人都坐下了。 庄姝是第一次参加宫筵,十分乖巧地跟随在平阳王妃身侧。 待皇后再度开口说话庄姝才敢看向上座。 上座有三人,其中一位头戴凤鸟金步摇,雍容大气的妇人自然就是皇后了。 她正笑意和蔼地同身侧两位女子说话。 庄姝不禁好奇另外两人的身份。 能陪伴在皇后身侧且有如此亲昵姿态的定非一般人。 张皇后育有二子一女,成钰公主乃嫡出公主,听闻其深受帝后宠爱,方才却未听见宫人传报,想必她不在二人之中。 倏地,上座一道目光向她扫来,庄姝与其对视,她浅浅一笑以示礼貌,那女子望着她却带着高高在上的睥睨之色。 庄姝收回目光,想是小娘子觉得被她目光所冒犯。 庄姝心下懊恼,合该不动声色才对,不禁呷了口酒。 不过她心中已有了猜想,想必皇后身边另一位端正秀丽的女子便是尚书家小娘子,亦是大家口中皇后中意的太子妃人选。 方才那位目无下尘的小娘子,十有八九是安远候府的娘子,张皇后的亲外甥女,亦是极尊贵的身份。 只是不知为何,庄姝觉得她对自己方才那一瞥带着莫大的敌意。
第2章 美酒妙哉娘子昨夜吃得那样醉,婢子唤…… 庄姝到底是小孩心性,京中官眷们说起话来又云里雾里,她在席上待久了便有些坐不住。趁平阳王妃与人交谈,她以如厕为由出了营帐。 帐外两旁各站有两名宫人。 戏自是要做足的,庄姝上前问清了方向,心里大致有了数,便胸有成竹地走了。 可皇家营地实在大,各营帐纵横交错分布,营帐搭得几乎一模一样。 庄姝拐了几道弯后就有些不大识得方向了。 只记得方才宫人姐姐说是靠西一个小帐内。 她便继续往西走。 庄姝向西未寻见小帐,倒是闻到一股浓浓的炙烤香味。 莫不是摸到膳房了,怎的这样香? 这味道勾得庄姝肚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她想起去年冬日穆竣猎的几只野兔子,烤起来也十分浓香,香味却还不及当下。 她好奇地寻了过去。 继续往西走了数步,便见一处空地上架着烤架子,一只鹿身四肢摊开架在上方。下面铺着的几根大木头在燃烧,其中一些木柴烧穿,变成了红艳艳的炭火。 火光照得四周都是红通通的。 庄姝瞧地上摆放的几张胡凳,方才定是有人在这里看守,只不知现在为何走开了。 她瞧底下蹿起的火焰快要燃到鹿背,忙捡了地上一个树杈,挑了挑底下大木头,让火势消散些。 凑近香味更加浓厚,看这肉的成色,应当熟了。 再瞧鹿身上,撒了一层香料。 “何人在此?” 庄姝正瞧的专心,不妨被人一声呵斥,吓得从胡凳歪坐到地上。 两名男子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 庄姝轻拍身上的尘土,接话道:“是你们在这里烤肉?” “凉州来的?” 三人各说各话,一句也没对答上。 “对,我是凉州平阳王府上的。不知二位是哪家的郎君?” 庄姝见两人穿戴不凡,料定他们身份不低,只她没那么厉害,听口音便能辨别是哪里人士。 她又道:“方才我看火势太大就要烧到鹿背了,这样好的东西要是烧坏了岂不可惜,又见四周没人,这才坐下替你们看着。” 她这话的意思是他们反倒要感谢她了? 栾昉心想这小丫头挺有趣。 李谡嘴边也牵起了浅浅笑意,“坐。” 这是邀她一起?原来他们二人偷偷躲在开小灶。 庄姝也不拘礼,跟着坐下。 庄姝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白玉柄,刀鞘通体黑色,镂空雕花并无其他装饰却让人移不开眼。 好精美的一把短刀!庄姝心中暗暗赞叹。 先前开口呵斥庄姝的男子扑灭了火。庄姝知他们是要切鹿肉了,便静静坐在一旁。 灭火男子也拿出一具短刀,相较之下这把短刀显得花里胡哨,刀鞘为金嵌绿松石样式,刀柄同为白玉石却雕刻着竹纹。 庄姝今日赴筵并未佩戴短刀,不然也不必在此干看着。 栾昉又拿出一把刀具递给庄姝。 庄姝接过,毫不忸怩,从鹿腿上剔了块肉下来。 香实在是香! 可两个主人还没吃,她也不好意思先动口,只等两人先吃了这才咬去。 “还不知……要如何称呼二位?”她大快朵颐起来,期间不忘问两人身份。 栾昉看向李谡,得到他的示意,栾昉道:“我家里是京城栾氏一 族,在家中排老二,你便喊我栾二吧。” 栾氏,辅国将军府的栾氏吗? 庄姝脑中飞快过滤着一些信息,想必是栾家旁支的公子了,她抱手道:“栾二哥。” 栾昉又被她逗笑了,京中可没哪家娘子抱拳喊他栾二哥。 “这位?”庄姝看向李谡。 首先不容忽视的便是他的相貌,庄姝长这么大见过相貌最好的男子便是穆竣。 穆竣长相似平阳王妃,眉眼如画却丝毫不显女相,加之常年骑马射箭,如今愈发有张扬之感。 眼前这人五官比穆竣更胜一筹,堪称风华绝代。 这样的相貌本该让人亲近,因人人都爱漂亮之物。 但庄姝见他却莫名生出一股危险与压迫感,叫她不禁想要逃离。他仿佛是高山中的一潭湖水,令人赞叹不已又叫人望而却步。 “镇国公府。” 庄姝行礼道,“原来是张郎君。”原他是皇后母家侄子,难怪身上自带一股不可忽视的贵气,也不知是否受封,唤他郎君更为妥帖。 庄姝感到坐立不安,怎的两人身份都这样高,这还叫人如何好好吃肉了? 要是不小心在他们二人面前说错话或是失了礼数,岂不是给平阳王府丢脸。 庄姝心中正思索寻个什么借口离开,没注意到旁边栾昉别有深意的表情。 栾昉悄悄看李谡一眼,却被他捕捉到。 “拿酒来。”李谡道。 这话自然是对栾昉说的。 有美酒? 庄姝眼睛亮了,以他二人身份,带的酒定然不差。 她想自己现在走也没甚意义,总之大家都是偷躲在这里吃肉的,谁又比谁高贵? 不错,庄姝好美酒。 适才她在席上饮了几杯,许是顾虑在场都是女眷,席上酒喝起来似水般,没甚么实感。 既有美酒庄姝便走不动了,又剔了块肉,慢条斯理吃起来。 栾昉很快回来,他左手拎一碧色酒坛,右手持三只酒盏。 “这可是尘封了二十年的佳酿。”栾昉说着话,倒了酒,第一杯自是递给李谡。 二十年? 岂不比她还年长。 庄姝端着酒盏,心中更为期待,眼巴巴看向他。 “你酒量如何?”李谡问她。 庄姝挺挺胸膛道:“平日能饮三四盏。”比起尚意沾酒就倒,她酒量算是很不错了。 “今日便饮半盏。” 庄姝对此似有不满,双颊鼓鼓的,憋着气,闷声看着手中半盏酒,又看一眼李谡,刚巧他也看了过来,庄姝慌乱地撇开了视线。 栾昉也看出她的不满之意,笑道:“此酒醇馥幽郁回味悠长,不过其烈性非一般酒可比,饶是我们也只能喝个三四盏。”他们自然不止这点酒量,只是在外不可失态喝个三四盏足矣。 经他解释庄姝才恍然点头,原是如此。 她举酒道:“那我便先敬二位郎君,今日得这样好的鹿肉,又有如此美酒,实属我占了便宜。” 她先饮了,入口果然如栾二哥所说,醇馥幽郁,回味无穷! 再配上现烤的鹿肉,实属快哉! “你……你慢点吃。” “栾二哥唤我阿姝便是。” 庄姝这样爽快的性子在京中贵女中实属少见。 栾昉出身武将之家,就爱与她这样不扭捏之人打交道,当即便改口:“阿姝。” 闻言,庄姝笑得眉目弯弯,又向他讨半盏酒。 他为难地看向太子殿下,只见李谡点点头,这才替她添了半盏,并嘱咐:“只能再倒半盏了,余下的待狩猎之时再饮不迟。” 庄姝冲两人举杯,饮尽。 她才刚到营地,只听穆竣说有马球赛,不曾听说还有冬猎。 “何时……狩猎……”庄姝感觉自己困极了,拼命地睁着眼,只见眼前出现了两个栾二哥。她伸手去抓,栾二哥一下子又跑到另一侧,变来变去的,她都看晕了。 “待冬猎……我定抓两只兔子……烤给栾二哥与……张郎君,还望你们莫要嫌弃。”她呵呵笑两声,似乎对此十分憧憬。 “阿姝,阿姝。”栾昉在她面前晃手唤了她两声。 庄姝睁着茫然的眼,看着他晃动的手很快闭上眼睛,嘴里还念叨着:“莫唤我,我困了,要歇下了。”说完两腿一瞪,身子跌落在地,头歪倒在胡凳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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