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贵跪下领旨,吓的脸色发白。 这个温美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陛下,连陛下都没见到,连降两级。真惨! 恰此时,仪寝司掌事太监领着宫人端来后妃玉册,“请陛下阅!” 赫连祁脸色阴沉。他不希望他的后宫,变得像他父皇一样…… 必须有人能压制薛、岑两家。 但他中意的人选,一个孤傲却不知变通,心思太浅。一个倒是心思活络,活络到投靠外人。 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的人,他也只能再从长计议。 既然薛太后这么喜欢刁难他的妃嫔,那他就从勋贵之中挑几个倒霉蛋,让她对付去吧。 赫连祁思虑至此,随手翻了一个玉牌。 …… 泠雪阁里。 “主子,陛下突然斥责温美人,将她降为宝林了。”小桂子匆匆禀报最新传出来的圣旨,心惊胆战道: “御花园里现在都没人了……” 第一个侍寝的宋美人,被太后留抄佛经后,御花园里的人就少了一半。不敢在薛婕妤前面受宠。 等温美人被罚的事传来,另一半蠢的也躲回宫了。 连面都没见到就能被降位…… 这飞来横祸,谁不怕啊。 原先大家积极想侍寝,但如今既怕得罪皇帝,又怕得罪太后,谁也不敢这么快侍寝了…… 宁婉音也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今晚必定是温美人侍寝。 怎么就…… 皇帝突然罚自己人,这不对劲。 “温宝林今日做了一些什么?”宁婉音立即问道。 小桂子心中还一阵后怕,回想了一下道:“听说温美人……不,温宝林今日去岑婕妤宫里品茶……” 嗯? 这不就是放着皇帝明晃晃的大腿不抱,冲向敌人怀抱吗? 难怪皇帝给她降位了。 这皇帝,看来很记仇啊。 不过温宝林的想法,宁婉音倒是能理解。 皇帝今日都没护着宋美人,谁知道会不会护着她呢?她选择岑家投靠,岂不是比去期盼那虚无缥缈的圣眷更合理一点? 只不过温美人忽略了一点,温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来自于皇帝,她做决定之前,还得再想深一层才是。 哦等等,也许在温美人眼中,她温家的高官之位,是她爹政绩斐然应得的呢? 宁婉音沉默一瞬,不再多想。 如今最紧要的是,没了温美人,今晚陛下会选谁侍寝? 不管选谁,在薛岑两位婕妤前面侍寝,都是她们眼中钉。 选中谁,算谁倒霉。 宁婉音正思忖着,突然一个大太监笑容满脸走了进来: “恭喜宁贵人,陛下翻了贵人的牌子,准备接驾吧。” 宁婉音:???
第7章 侍寝1 泠雪阁众人闻言,皆是欢喜。 除了,宁婉音。 她与宋美人的处境不一样。 宋父是皇帝的重臣,既有拉拢的价值,又有鱼死网破的顾虑。 薛太后对付宋美人,是留了分寸的敲打。 但宁婉音没有靠山。 杀了她,皇帝不会管,宁家不敢管。 在两位出身高贵的婕妤眼中,她区区一个伯爵之女,竟然排在了她们前头侍寝,必定觉得十分羞辱。 对付她,会比对付宋美人狠十倍。 皇帝这是在挑她侍寝吗? 不,是挑中了她送死。 在这种生死关头,宁婉音自小养成的谨慎性子,让她依旧滴水不漏地假装十分惊喜,兴高采烈给大太监打赏了银子,按照侍寝的规矩沐浴更衣。 颇有一种即便明天就死,也死的有条不紊的端庄感。 热雾袅袅。 宁婉音端坐在浴桶里,思路格外清晰,寻找自救之法。 假装癸水来了? 癸水来了本该及时撤名,她没及时上报就是失责,必定受罚。而且一旦被查明造假,欺君之罪更是难逃一死。 不妥。 假装太过欢喜激动的一时不慎摔断腿? 些许皮肉之苦她可以忍,但如果陛下继续留下来呢?难逃一死。 不妥。 排除了十几条难逃一死的自救方案以后,宁婉音确定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投靠皇帝。 “莲蕊,把我带入宫的那幅《寒梅图》挂上,挂在最醒目的地方。再把我的玲珑棋摆出来。”宁婉音吩咐道。 莲蕊领命,去箱笼里找东西。 宁婉音又望着丹荔道,“挑你最擅长的发髻,用上我最好的首饰,我要盛装接驾。” “是!”丹荔自不敢怠慢。 …… 夜色深深。 汪德贵看在漏刻上的时辰,又看向低头批阅奏折的君主,犹豫又犹豫。 半个时辰前,他已经提醒过一次。 但陛下没搭理他,继续批阅奏折。 眼见夜色已深,汪德贵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磕头道: “陛下,时辰不早了——” 赫连祁冷冽地扫了他一眼,看的汪德贵立即噤声。 赫连祁的心情很烦躁…… 今日朝堂上多了许多弹劾右都御史宋固的折子。 看似冠冕堂皇,不过是因为他先临幸了宋美人,让薛、岑两家排在了后面,折了两大公府的颜面。 先祖留下的弊端,到了他这一辈,已是积重难返,不破不立。 赫连祁起身。 汪德贵赶紧弓着腰跟上,冲着门外大喊道:“摆驾,永和宫!” …… 月已偏西。 赫连祁到了永和宫,大殿前乌泱泱跪着一群宫人,领头的是两位丽人。 他没兴趣看,径直往里走。 待圣驾进了泠雪阁。 汪德贵望着宁婉音,提醒道,“贵人还不快进去伺候陛下!” “是。”宁婉音起身。 等宁婉音带着伺候的宫人进了右侧殿。 唐妙菱才起身,带着自己人的回了左侧殿。她与宁婉音同住一宫,皇帝驾临,永和宫里所有人都得迎驾。 正是有这样的好机会,前世她才想着截宠…… 但这辈子她只想躲躲躲! 皇帝?退退退! …… 赫连祁进入泠雪阁,第一眼便见到八个大水缸。 任谁第一眼看见八个大缸,都会被它吸引注意。一字摆开八个,黑褐色的缸,靠着屋檐摆了一排,又大又丑。 此时莲还没种下,水缸光秃秃的,更显得碍眼。 赫连祁面无表情穿过花圃,就要踏入门槛一瞬间,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谁摆的水缸?” 什么品味。 丑成这样。 “嫔妾让人摆的水缸,准备种莲花。”宁婉音小声答道: “花房里说莲种正在温养,还未送来。等陛下夏日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满缸荷花了。” 赫连祁闻言瞥了她一眼,瞬间,眼前一亮。 女子穿着一袭淡粉色的束腰长裙,妆容艳丽,透着几分妖妖娆娆的风情。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髻,佩一套红石榴头面,显得格外华丽。 眸若星辉,艳若桃李。 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能看出这女子为了见他,是精心准备的。 虽说他早已经习惯,但用心的,总归是比不用心的瞧着顺眼一些。 殿选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注意看。 今日才发现,是个美人。 “你喜欢莲花?”赫连祁随口问道。 宁婉音低垂下眼眸,“嫔妾喜好莲蓬。莲子香甜可口,味道极好。多子多福,寓意也极好!” 赫连祁踏入门槛的脚,差点踏空…… 转头再看宁婉音的神色,有几分古怪。 旁的妃嫔都会说,莲性高洁。 这倒好。 莲子好吃,还多子多福? 你可真是挺实在的。 宁婉音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让他瞧着,看起来十分乖巧。 赫连祁视线在她脸上略略停顿,这才继续进屋。 进入大堂,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 寒梅凌霜,傲立大雪。格外熟悉。 这能不熟悉吗? 这就是他的《寒梅图》的仿作。 赫连祁在做皇子的时候,没有在朝廷任职,醉心诗词文学,尤擅丹青、对弈,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才子王爷。 他的一幅《寒梅图》曾被收录到朝廷刊印的《大炎画集》里,仿作者不计其数。 但丑成这样还敢堂而皇之挂在屋里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你喜好画?”赫连祁剑眉微皱。 宁婉音温声答道,“是,嫔妾在家曾努力学习。” “那你学的挺差。”赫连祁言语一贯刻薄。 宁婉音不气不恼,深以为然点点头,“母亲也说我没有学画的天赋,但这是陛下喜欢的,嫔妾便希望能略懂一点。若陛下不喜,嫔妾以后便不学了。” 赫连祁一怔。 后妃讨好他是应该的,这番回答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视线随意一扫,看见茶几上摆着一盘黑白玲珑棋。 “你还喜欢棋?朕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赫连祁剑眉微挑。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但这女子表现的如此露骨,属实是有些过于浅薄了。 “陛下恕罪!”宁婉音福身一拜,微微低垂着眼眸,眼眶含着盈盈泪光,楚楚可怜,说出她三年前便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嫔妾心悦陛下。自知六宫百花争艳,嫔妾鄙薄之身,蒲柳之姿,不值一提。唯借助外物,斗胆以微末之技,博陛下多看嫔妾一眼。” 满屋寂静。 汪德贵都听懵了。满宫里也听了不少妃嫔们的情话,唯宁贵人您这话说的,只为陛下多看您一眼,真真是惹人生怜啊。 谦卑到尘埃里的爱意,听者生怜。 宁婉音却没有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帝王的怜惜上。 晓之以情,只是第一步。她靠“怜惜”,拉近与皇帝之间的距离,接下来才是关键。 “嫔妾愚笨,唯有一颗真心,愿为陛下赴汤蹈火。陛下喜欢什么,嫔妾就去做什么。从前如此,以后也如此。”宁婉音慢慢说完后半句,抬眸望向赫连祁,真挚而恳切。 她愿为陛下手中剑,掌心棋。 让皇帝知道,她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赫连祁如一汪平湖的眼瞳,泛起一丝波澜。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小女子…… 向他表忠心? 啧,有点意思。
第8章 侍寝2 虽然他不觉得宁婉音有为他效劳的本事,但跳到掌心的棋子,也不是不能一用。 况且,男人对于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讨自己欢心的女人,向来是有些怜惜的。 她为了自己努力学习棋画,虽然天赋不怎么样,但这份真心热忱。 谁会无缘无故杀一个心心念念为了自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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