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屿被后扯惯性带着,急倒退了两步,踩了不平的青石,脚一歪就蹲到了地上。 青石很硬硌的很疼,更疼的是她的手掌,下坠的绳索像刀子一样,她紧攥木桶绳子的手掌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那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松,苏屿如劫后余生般喘着气,这场闹剧将家里的所有人都惊动了,甚至隔壁汪婶子还敲了门问出了何事。 桑宁托着苏屿的手腕,看着她被磨的不轻的掌心,长长的血痕伤口模糊不堪,哭的不能自已,简直比伤在她身上还难受,罗氏忙要扶起苏屿,却听见她“嘶”一声,才发现她的脚也崴了。 手不能抓东西借力,罗氏费劲扶起来苏屿。齐珩冷峻的脸上终是有了点裂痕,他看着狼狈成这样的苏屿,叹口气,“走吧。” 三张脸齐齐看他,苏屿更是有点紧张,“去哪儿?” “还能去哪?自是医馆。”齐珩皱着眉头冷笑出声,很是嫌弃,看着苏屿那一张脸,鼻尖红红的像只受惊的蠢兔子,终于有了对她的第一个评价,“逞强还笨。” 他就知道 ,一个娇气柔弱的大小姐会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怕是打她一拳得半天起不来吧,何况他刚刚也没用力,这就能崴了脚? 他略带偏见地想,又看了苏屿一眼,说不定还会把他家这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第4章 “家里没药。”罗氏看见儿子这么凶,怕吓着苏屿,忙解释道,又目光嗔怪地瞪了齐珩一眼,“说什么鬼话。” 苏屿微微颔首表示知晓,被罗氏馋着上了那牛车,留下哭的一脸泪的桑宁、汪氏和焦急的老太太站在门口张望。 再一次坐牛车,苏屿心里接受程度比第一次好很多,却还是咬着唇有些视死如归,闭眼不看那板车是否有脏垢,而是目视前方地直接坐上去。 齐珩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他玩味地勾了下唇,想着一会儿要是赶牛车赶快些的话,会不会把她吓哭? 从未有过如此荒谬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遂蹙了眉,把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这也太非君子所为了。 牛车一动风一吹,苏屿却是冷的她发颤,忘了将那斗篷带出来,她看旁边的罗氏比她穿的更单薄却没有叫冷的意思,遂忍着没吭声。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感觉被颠地七荤八素,胃里是翻江倒海的难受,很想吐。 她不知道怎么被搀扶到医馆被上药包扎的,她也看不清那个大夫的模样和那人对她的打量目光,整个空间都仿若在天旋地转。 白绑带将她的两只手都缠起来了,那大夫看她默不作声的模样,还不确定地问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吧? 苏屿只摇摇头,她是冷的,现在只想回去睡一觉,况且,不能再给齐家添麻烦。 单盏油灯下的视线区域也短,月亮被云彩遮着,医馆门前街道也是黑蒙蒙的,被罗氏扶着出医馆门,她强忍着恶心,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住晕过去了,不然为何那门槛是在空中飘着的? 苏屿抬脚迈过去那虚幻的门槛,却是半脚踩在了上面,一个趔趄,急于抓住面前的一抹白稳住平衡,却是在摔倒的那一刻吐了出来,然后一头撞在了那门框上。 齐珩闭着眼咬着牙,强忍着自己要仰天长啸的冲动,他被苏屿抓住胳膊踉跄后撤,还没反应过来,热乎乎地污秽物就全然在了他裤子上。 他烦透了,但他还得再把她抱进医馆内,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罗氏腰不好又怎能抱得动她,而且她看起来很不好。 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因为白才显得额头上磕出来的那个红印子异常明显,身子也抖的厉害,眼神涣散无神,左手因用力渗了血,偏又顾忌着这形象,哆嗦着也得掏出帕子来沾干净嘴角,真是可怜又可笑。 齐珩顾不得体会温香软玉入怀,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苏屿搁置在医馆的榻上。 伤食加上受了风,大夫给开了几副药,在医馆休息了半晌后回了齐家。 罗氏一夜起夜察看苏屿好几次,连连懊悔,“怪我怪我,不知她喜食什么,一路上也没拿个寝被围着……” “你也是,你长这么人高马大的站着干看,何苦用得她去打水了……” 齐珩被唠叨的理屈词穷,无言以对,只好在听完训斥后回房,今日的闹腾下,他的功课还未温习,于是点着油灯夜读。 服药睡下,苏屿一夜也是昏昏沉沉,脑中闪过京城时奴仆卷钱跑路的恶劣嘴脸,父亲定案后,家奴妾室都纷纷散去,大难来临各自飞的情形也在她脑中一遍一遍的回放。 她整个人似溺在水里,睁眼就是昏暗的房间,更像被抛进了无尽的深渊,直到药效发作,才慢慢睡熟了些。 东方才欲晓,齐家早已各行其是。 罗氏临走前看了苏屿一眼,见她睡的稳当就去裁缝铺了。 齐珩则是去刘家书塾上早课去了。 虽说齐珩现是秀才,是有资格进入官学学习的,但江宁府的茅山书院离他们这小镇稍远,得留宿,他为了照顾家里方便还是上的刘家的私塾。 他与刘家的大公子刘知远是多年的好友了,上年两人同通过院试成为秀才,在这十里八乡出了名,让刘家的私塾一时也名声大噪起来,这次收的备考来年的童试生足足有二三十人。 孙妈妈来帮工,药煎好了后桑宁在床边唤苏屿,扶着苏屿把药喝下。 她这一病病了三日,骨头都要躺软了,嘴里也乏味的紧,孙妈妈紧着家里的好东西给苏屿做饭,尽可能地换着花样,笋蕨馄饨,薄皮春卷……但饭食端进去苏屿每次吃两口都吃不下了。 后来她发现苏屿爱吃些甜的,甜口的桂圆莲子玉米粥她总能吃不少,而见她能吃下东西,孙妈妈终是欣慰几分。 这天,苏屿终于忍不了几天没洗澡的难受,孙妈妈给烧水洗浴,她已经两指捏着帕子尽量避着手掌的伤了,却还是沾水不少,孙妈妈很不见外地服饰她,让苏屿一张小脸红的要滴血。 换了件浅绿色的交领长裙,外搭同色系的绣花外套,因着手上的伤,苏屿坐在那青梅树下的石凳上,由着孙妈妈给她梳头。 孙妈妈给她梳的是小镇邻里间平常未出阁的女子常梳的发型,简单地给她编发挽髻固定在头顶,然后用一根浅绿色发带装饰。 今天苏屿的脸色也好了不少,穿的衣服和发带也很配,整个人看起来如清清透透的荷花般干净。 “同样的打扮,姑娘就能与众不同。”孙妈妈的眼睛眯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如果婚约没废的话,你就是我嫂嫂啦?”桑宁托着自己的腮,甜甜地问。她们这两天亲昵了很多。 “嗯,没错呀。”苏屿也学着桑宁的样子托着腮答话,声音甜润清朗。 齐珩就是这时候回的家门,听见她俩的对话,轻蹙眉微撇了撇嘴。 “我阿兄回来啦。”桑宁陪着苏屿说话,听见门口的动静,眼睛一亮。 苏屿的眼睛也倏地一亮,他这几次回来都能带来好吃的糕点,玫瑰酥饼,桂花牛乳糕,桃花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 桑宁欢快地拿过齐珩手里用纸包好的点心,到那小桌上拆开,“哇,是荷花酥。” 油酥面制成的外似荷花的点心,清晰的酥层,形美动人,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珩哥儿学业这么辛苦还想着屿姐儿,真是有心了,我也发现咱屿姐儿尤其爱吃些甜口的。”孙妈妈看着两个姐儿眉眼带笑的样子宠溺道。 “对呀,今个中午屿姐姐就吃了半块馒头,想必是孙妈妈你做的香辣竹笋和香椿鸡蛋太过重口啦。”桑宁这个小丫头,说话总是心直口快。 苏屿听见这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比起她们,她还是过于矫情了些。她从前就有挑食的毛病,爱吃的多吃几口,不爱吃的那是连碰都不碰。 齐珩听闻冷笑一声回了书房,还是饿的轻。 天将黑的时候,罗氏回家,同行来的还有李氏隔了一条巷的李氏和她女儿叶盼婷。 早几天就听闻齐家来了京城的亲戚,这几天才得了空看,叶家是在凤禹坊开了间包子铺度日,就在齐家裁缝铺的旁边,都不是什么好地界,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李氏的声音咋咋呼呼的,直传到里屋来。 “怪不得那汪嫂子见人就说,她见着仙女下凡了。”借着淡淡的月光,那李氏看见桑宁牵着苏屿走过来,眼里的惊艳呼之欲出。 苏屿微微颔首,“李婶娘。” 桑宁在里屋给她递了悄悄话,说来的这位李婶娘说话最是泼辣厉害,而且她大闺女就是那个貌似和她阿兄青梅竹马的婷姐姐。 李氏就是平常的妇人打扮在旁边说个不停,从包子铺的客人扯到江宁府的大官儿,又扯到家长里短,苏屿都回以微微笑笑,她也插不上话。 而旁边的叶盼婷却是个沉静内敛的性格,她梳着和苏屿一样简单地发型,身着朴实的素色交领长裙,外搭素色短衣。 衣摆处淡淡的两处绣花表现出这女子也是爱美的,不过就是衣服旧了些,绣花的颜色突兀了些,让本来就不怎么出众的双颊又黯淡几分。 而那一双眼睛看苏屿一瞬又低下头来,两只手紧张不安地搓着衣角。 “婷姐姐,你看我屿姐姐好不好看,我第一次见她以为她是从画里出来 的呢。“桑宁抬着一张小脸显摆道。 叶盼婷咬了咬唇,终是牵过桑宁的手,“桑宁,姐姐有事找你,你跟姐姐过来一下。” 桑宁疑惑不解地跟着去,苏屿也蹙了眉,什么事得避着她呢,不至于刚一见面就说跟桑宁她坏话吧。 叶盼婷牵着桑宁走到水井旁的墙角处,靠近书房边,为难地开口,“来的这个姐姐是不是就是你未来嫂嫂?” 桑宁睁着大眼睛,浑然不觉这是什么秘密,稚声稚气地答,“之前是有婚约的,但我阿兄不愿意。” 叶盼婷诧异,竟是这样,“你阿兄不愿意?” 桑宁点点头,揉揉眼睛,斩钉截铁地道:“嗯,你知道我阿兄的,他向来说一不二,所以他俩肯定是不会成婚的。” 叶盼婷的眉眼都快活了几分,“姐姐下次给你带包子吃,今天的都卖完了。”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书房的齐珩耳中,齐珩写字的手滞了一下。
第5章 他脑子里浮现的是苏屿蹙眉难受的样子,像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人生病或许会想吃点自己喜欢吃的,这几天他路过点心铺的时候也总记得包份糕点回去,和对待桑宁生病是一样的。 他随即又摇头不再去想此间事,不过是怕她饿死在齐家,可怜她蠢罢了。 小镇的夜晚也是静悄悄的,月色如水,能透过窗棂洒下绵密的光亮,使这房间看起来也没那么暗。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9 首页 上一页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