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看着她真切的样子有些为难。 苏屿手掌的伤半好了后便开始自己洗衣服了,索性她的衣服不脏,像她那样轻轻揉搓下也就可以了。 可即使这样,一双嫩手也被泡的发白,手掌伤口处刚长出的新肉也变得皱皱巴巴,春水也凉,洗一次这双手一天都暖不过来。 提水烧火收拾屋子苏屿也都抢着做,她也是真想帮点忙,可毕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柴火剌手也都是常事,放她手上就是一道道划痕和伤口,苏屿都是忍着不吭声,孙妈妈看了都心疼,就不让她再进厨房门了。 “屿姐儿不用把珩哥儿的话放心上,您就坐着什么也不干就是一幅画,我老婆子看着赏心从不嫌烦,这些粗鄙的活计您也用不着学,您生来就是做贵人的,为难自己何苦来哉?”孙妈妈看着苏屿柔弱娇嫩的脸颊,宽慰道。 “孙妈妈,别这样说,和齐珩无关。”苏屿垂了眼,“我也是真心想做点什么出来,总不好干吃白饭的,明天我就跟着婶娘去裁缝铺看看,递个剪刀穿个针引个线,再不济帮忙搬布料,我力气小多搬两趟就是了,多个人总好些不是?” “哎。”孙妈妈看她目光坚定,于是应着了。知是珩哥儿的话到底是伤了她的自尊心,遂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想着娘子回来或许能多劝慰几分。 步伐朝正屋走去,突地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屿姐儿要不跟我去里屋娘子的做工桌瞧瞧,看看你喜不喜欢这活计,有时忙完了我会帮着娘子缝制,跟着娘子几年也学会了一二。” 孙妈妈是专门顾来照顾老太太的,也帮着家里的活计收拾院子做饭洗衣等,老太太精神不佳,一日有半日都睡着。 孙妈妈问的是苏屿喜不喜欢,那意思大概就是说,你若觉得有趣就试试,觉得无聊便罢了。 而对于齐家而言,裁缝铺就是一家的生计,罗氏一人总是忙不过来,经常挑灯夜缝,赶制衣物。 进里屋,苏屿轻轻拿过罗氏的手稿,认真地看着。 那每一页纸上几乎都写了类似的话,比如肩宽袖笼大臂围等的尺寸,什么款式,客人是谁,什么布料,规定的日期等等,除了办喜事的和讲究的人家自带布料外,其余也都用的裁缝铺的布料。 罗氏记得很详细,怕误了客人的要求,不过多少有点啰嗦。 孙妈妈将罗氏早就裁剪好的布料拿去老太太屋里手缝,跟老太太说着话,苏屿就在罗氏的做工桌仔细瞧手稿。 桑宁见几人各司其事,无聊的紧,她最近痴迷投壶,跟隔壁汪婶娘家的二儿子虎子比赛输了,也是个要强的,于是在院里摆了个酒壶苦练,是个小孩儿心性。 苏屿则看那手稿上有好几份都是小镇上的不同人家订做的常服,衣长不过相差半寸,胸围更是只差三分,如若不考虑细枝末节,都做成同一件衣服,想必这些人也是能穿的。 将差不多身形的归类,这样也不用每个人都量体裁衣费功夫,出成衣也快。 这般想着,苏屿便拿笔找了张新纸将肩宽袖笼领围等各尺寸列在一张纸上,然后思量着可不可行。 晚间吃饭的时候,和齐珩饭桌上打对面,苏屿头也未抬,她的饭是自个盛的,知自己吃的少就没盛多少,于是匆匆吃完饭就回屋去了,而桑宁撅着小嘴看她阿兄一眼哼一声。 门口青梅树下的石桌上那包好的点心依旧在那放着,没人动。 直到齐珩出正屋门回书房,他看见那孤零零的点心,意识到,自己被苏屿和桑宁孤立了。 他遂觉好笑,微微地翘起了唇角摇了摇头,看书去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苏屿跟着罗氏去裁缝铺,她昨个就跟罗氏商量好了,说在家闷,想去裁缝铺帮帮忙,也见见世面。 罗氏听她说话像听百灵鸟唱歌般好听,被她那句见世面笑弯了腰,对她的话无有不依,只一条,让她早上穿厚些别着了风寒。 齐珩和她们是一路的,罗氏昨个赶制的衣服不多,遂只手拿了个包袱,他们都是腿着去,牛车是用来拉货的。 齐珩在罗氏的左边,苏屿则在罗氏右边,一路无话。 这是苏屿第一次清醒的走出小巷,走到凤禹坊。他们步伐快,苏屿不想 拖后腿,忍着也走的很快,到底也是喘了粗气。 卯时初出的家门,走出小巷不过卯时一刻,这时远天才开始有点泛白,不似夜晚的昏暗,早晨的昏暗透着希望,四周只有微风吹过树梢带来一点儿声音,空气也冷冷清清的。 现在这时候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沿街开设的酒楼粮店等各色商号还都没开门,不过也有勤奋的,就比如开在罗氏裁缝铺旁边的叶氏包子铺。 叶盼婷早早地就到了自己的店铺,她把门口的垃圾或者落叶用笤帚扫了一遍,然后摆上三张小桌和板凳,提桶水把桌子和板凳擦一遍,她力气大,但做完这些也会出一层薄薄的汗。 每当这时,她都会看到齐珩和罗氏都会从街头过来,她整整衣衫,和齐珩打声招呼说句“齐珩哥哥早”,然后齐珩回她一句“叶家妹妹早”,她都会开心一天。 今个不同,同来的还有苏屿,叶盼婷见苏屿身着水蓝色的交领长裙,同色系浅蓝的绣花短上衣搭在外面,虽梳着和她一样的小镇女子的简单挽发发型,却是露着白生生的脖颈儿,比她窈窕多姿了不知多少倍,于是那种稍显局促自卑的感觉便弥漫心底了。 叶盼婷同样打了招呼后,她看着苏屿微笑回礼,又想起前日见苏屿,她拉走桑宁时苏屿的蹙眉疑惑,就那连蹙眉的表情都很生动又我见犹怜,叶盼婷眼神不自觉低落看了下自己的粗布衣衫,又自卑了几分。 罗氏裁缝铺在这条街道的最末端,简单的黄黑牌匾下是小小的双开店门,店铺朝东,罗氏钥匙开门,苏屿跟着进去。 铺子不大,布料码的齐齐的在靠墙那一排,五颜六色挤挤挨挨,南西北三面墙上边都有一根小棍,两边被绳子连着固定在房梁上,小棍上搭着时兴的布料和做好代取的客人的成衣。 东面靠墙处放了张大桌子,既是裁剪衣服的地儿,也是熨烫的地儿,上面有竹尺裁布剪定位木板…… 靠北面的门边墙处还有个挺高的木桌子和木凳子,不大,想来是站上面取布挂布用的,闲暇也能用来坐坐。 苏屿还在打量着裁缝铺的构造,罗氏已拿着磨的红亮的竹尺,比划翻折裁布,然后是“嚓嚓嚓”清脆的裁布声。 因常年握剪刀,罗氏右手食指和拇指下的茧子很厚,之前苏屿问起的时候,罗氏笑着道:“刚开始的时候一天要剪好多块布,手都磨破了,能有什么办法,硬着头皮也得学。” 苏屿拿着罗氏在店里的手稿,坐在那小桌前,和昨天同样找了张纸将尺寸分了分类。 直到天大亮,人开始多了起来。这时门口来了个妇人打扮模样的人,包着巾帼布,穿着和罗氏同样款式的衣裳,不过就是颜色年轻了些。 苏屿看着来人不过和她一般大的年纪,那人进来却是看见她疑惑的盯着看了一会,又退出去站在门口下面看了看牌匾又进来,脸都红了。 “她坐在这,像个谪仙儿似的,我以为我走错了。”那妇人声音轻轻,文文静静的。 “张娘子。”苏屿跟那人问好,昨晚上罗氏已经告诉过她,裁缝铺还有两人帮工。 一人是靠抄书过活的程童生的娘子,家境还算可以,张娘子来裁缝铺帮工,也算是学个手艺,另一人是张娘子的弟弟张大明,今年不过十三,负责给男子量体裁衣。 今个天不算好,但来裁衣的人成交率还挺高,不少眼毒的人打量苏屿,苏屿皆回以淡淡一瞥,未放在心上。 有妇人让她帮着挑布料,她据着那人肤色和长相与之相配,很认真的挑选了几个,那妇人直夸她眼光好,很是满意。 还有相中她身上这件衣服的年轻姑娘,一言毕好几个姑娘都凑了过来,苏屿想了想,“姑娘们先量体,选个布料,不妨等上几日,若能做成,定让你们满意,若不成,下次你们来做衣裳,只收九成的价格。” 这款式的衣服在京城不罕见,但在这小镇却是独一无二了,不妨当个样衣,回去把这衣服拆开来看看设计,想来以罗婶娘的手艺定能做出来,那几个姑娘眼睛一亮,量体选布料付定金后喜笑颜开地走了。 苏屿在裁缝铺以齐珩堂妹自居,而因着齐珩的秀才身份,没人敢为难罗氏裁缝铺,反而带来了不少生意,大家都调侃“想来若是将来齐珩高中,咱也是穿过状元娘做的衣裳的人儿”。 到了晚上关门,罗氏喜上眉梢,“今日破纪录了,比往常最多人的时候还多,足足有四十多单,我们得再招工个缝人,我的屿姐儿哟,你真是我们齐家的福星。” 苏屿勾唇淡淡一笑,她也很高兴。 但紧接着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她看到了迎面走过来提着书箱的齐珩。
第7章 “珩哥儿今日怎下学这么晚?”罗氏诧异道,齐珩每日下晚课会比裁缝铺收摊儿早上一个时辰左右。 “今日和先生讨论策问,留堂耽误了些时辰。”齐珩神色如常,语气淡淡,似乎撒谎的不是他一样。 三人行,齐珩原是在中间,苏屿默了一瞬,从后面绕到了罗氏左边,罗氏滔滔不绝地聊着裁缝铺今日的盛况根本没注意到。 齐珩斜眼看到了,好家伙,躲着他呢。 并非明目张胆地宣战,而是暗地里表达对他的不满,不动声色地就远离他,仿若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难以忍受。 真是的,孩子气,齐珩哑然失笑。 可每每碰上苏屿的问题,他都想用对待孩子气的桑宁一样对待时,却发现苏屿脾气看似好拿捏,实际上倔强的很。 就比如这道歉的点心,绝不会碰一下。 倘若是桑宁早就吃人嘴短的原谅他了,而苏屿不是,怎样放那的,原模原样的依旧在那。 他又是个孤傲的性子,做不出来真的说句软声软气的话来道歉。而家里人也都知道他俩有矛盾,却全都视而不见,也不帮着说和说和,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平时再难的策论也没见过这般难缠。 晚饭过后,齐珩回书房学习,罗氏赶制衣衫,苏屿就对着今天的四十多单生意分类,十几单年轻女子的体型基本上就在三种体型不相上下。这边小镇不富裕,男子发胖的都很少,更妨是女子了。 苏屿心里有个想法,倘若给衣服分尺码,大中小三号或者更多,量体选码,拿衣走人,最后卖不出去的尺码衣服再低价出售,而特殊体型的定制。这样不仅能大大提高了衣服的买卖速度,还能节约按需裁衣的时间成本。 但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提,因为没有人手,缝人就只有张娘子和罗婶娘两人,而如果打破罗氏裁缝铺固有的经营模式,在一定时间内大家不一定能接受,而且说不定会有弊端。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9 首页 上一页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