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碰到了沈业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我有些感动,对他说:“谢谢。” 沈业朝我笑了笑:“你还会跟我说谢。” “难不成你以为我只会骂你?”我说,“你又没欺负,我骂你干什么。” 他眨眨眼睛,问我:“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翻起了旧账,把他对我坏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比如五月五端阳节,内廷给王府分发赏赐都是按照签子写好的,其中有一对白玉碗,用上好的羊脂玉雕成,薄的几乎可以透光,那是太后赏给我的,沈业见那碗好看,让人拿去送给了孟妃。 比如我在王府花园钓鱼,甩起的鱼钩不小心挂到了孟妃的石榴裙,勾坏了她的衣裳,他以为我是故意要害孟妃,跑到我的房中骂了我好久,还让我给孟妃赔礼道歉。 再比如我闲得无聊邀孟妃来打叶子牌,她吃了我让人切的水果后喘不上来气浑身起红点,差点死了。后来才知道孟妃吃香瓜会起风疹,而丫头们切完香瓜后没有换刀就切了木瓜,孟妃虽然没吃香瓜,但还是沾了香瓜的汁液。 沈业为此勃然大怒,下令王府不许再出现香瓜违者立刻打死,他还问我是不是想害死孟妃,故意做了手脚。 最后他让我禁足在自己院里一个月思过。 我是真的很冤枉,从来没人告诉过我孟妃不能吃香瓜。 还有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路边薄荷的味怎么这么重,被有心人听见传给孟妃,她在沈业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我指责她不会打理府务。 这时候大英雄沈业又来替她出头了,说我自己没能耐管不了家就算了,有人替我遮丑我还挑三拣四。 还有我亲手给他做了一碗芝麻圆子,想让他尝尝,他看都没看就随手赏了下人。 我受了委屈回相府哭,我爹却说他送我进王府享受荣华富贵,是为了监视沈业的动向,我没用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就算了,还有脸回家哭。 我不是不知道我爹让我干什么,出嫁之前他跟我说了很久要以大局为重,只是我喜欢沈业,不想他被人抓了把柄,不想他为那些事烦心,所以我从来不会跟我爹提起一个字。 我一口气滔滔不绝,把那些不让我开心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还以为我说完又得哭,可我没有。 大概是喜欢他的时候一丁点委屈都会觉得难过,现在不想再喜欢他了,反而很坦然。 沈业听完我的话,默默不语很久。 我怕他自责,故作轻松道:“都是以前的事啦你别往心里去,或许我的喜欢对你来说是负担,现在我离开上京,就再也没人挡在你和孟妃中间了。” 他听见这句话猛地回头,嘴角抽了抽。 他说:“是我做的太过了。” 我摆手:“不说这个了。”我不是想用这些让他觉得对不起我让他愧疚,这样毫无意义,我只是想有个发泄,一说出来我就痛快多了。 我忽然又笑了起来:“我很羡慕你和孟妃,两情相悦郎才女貌,又对彼此真心诚意…我是真的很羡慕…” 听府里的人说,沈业和孟妃是自幼相识,孟妃为长公主伴读,在宫中认识了三皇子沈业,二人日久生情,若不是横生枝节赐婚了我,孟妃就是王妃了。 “采瑶是个好妻子。”他说。 既然说了这么多,再多说几句也无妨,我心下一横,问他:“你还记得我们成亲那天晚上吗?” 沈业说记得。 我问他还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吗? 他显得记不清了,因为他是喝醉了来的。 我说:“那天晚上,你喊了孟妃的名字。” 我永远都不会忘,于我而言是多么的耻辱。 我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喊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甚至都无法在神志清醒时和我圆房,只能借着醉意把我当成孟妃,来完成这个任务。 不止这一次啊,他很多时候来和我睡觉都是喝多了来的。 我看到沈业闭上了眼睛,露出懊悔和痛苦的神情。 他像昨晚那样抱了我,他的声音哑哑的,一遍遍在我耳边说:“对不起阿言…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大理寺做什么呢。 我没有再推开他,如果这样就能抵消他心中的愧疚从而放过我的话,让他抱抱也无妨。 沈业就这么抱着我坐了很久,久到我腿都麻了他依然不放手,他轻柔地拍着我的肩像哄小孩似的哄我。 我忽然想起孟妃,我问他:“孟妃快要生了吧…可知男女了?” “大夫说总得正月了,不过也快了。”他语气变得柔软了起来,“章太医诊了脉,是个男孩。” “挺好的。”我说,“等孩子生下来过不了半年,孟妃就能扶正为王妃,孩子也能顺理成章的册封世子。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他现在明面上还为亡妻服着齐衰,要一年后才能另娶。 我之所以这样贺他,是有次他和我吵架时放狠话,说总有一天要休了我,让孟妃做王妃,以后他的王位绝不会让我的孩子继承。 沈业根本就没想过让我怀他的孩子,每次过夜后他都让人端药给我,可千防万防,我还是有了身孕。 不知道该说避子药太没用,还是要夸沈业太能干。 我靠在他肩上看不到他的神情,可我说了这句话后他把我抱得更紧了。 他亲上了我的额头和脸颊,抚摸着我的脸朝我唇边试探着,就在他要吻上我的唇时,我一侧脸就躲过去了。 以前同房那么多次他都没有亲过我,现在分开了反而要亲我,我才不要。 我察觉到沈业身子一僵,继而从胸口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怪不了我。 我喜欢他时什么都好说,就算他让我为他去死,我也能犹豫一阵再答应他。 现在不会了。 我们俩都不再说话,只抱在一起取暖。 山洞不大,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我还能听得见沈业的心跳,快得好像胡旋舞的鼓声。 洞口的雪还在下,就像有人扯了棉絮从空中扔下来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火堆周围湿漉漉一片干净,没有被雪花侵蚀。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终于想起一件事。 沈业为什么要来西境。 他又不知道我在这儿,除非李长季出卖了我告诉了沈业我的下落,但这怎么可能。 我用胳膊肘戳了戳沈业,问他:“你来西境干嘛,不会是专门来抓我的吧?” 他说:“西境最近常常出现骚乱,边境百姓深受其害,皇帝派我来平乱。” 他指的骚乱,大概就是土萨新国主继位后总骚扰周边各国的事吧。 我说:“都护府不就靠近西境吗,有韦将军坐镇,怎么要你亲自来。” 他说:“皇帝让我替他向西凉王求亲,迎娶公主回京。” 8
第8章 和亲公主? 我激动地坐直了身体,问他:“陛下可指明谁去和亲了!” 沈业说:“西凉七公主。” 七公主,不就是康米娜吗。 我下意识地拒绝:“不行,七公主还小,她怎么能去和亲!” 沈业回头看我:“你认识七公主?” 我再认识不过了。 我还记得她跟我说她要是嫁人,一定要嫁自己喜欢的男子,绝不嫁她不喜欢的人,她受不了那样的生活。 西凉风俗就是如此,男女婚嫁只需要双方情投意合就能在一起,而中原,更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自己就吃亏在这上头,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好朋友入了虎狼窝,她一定斗不过后宫那些娘娘,说不定被吞的骨头渣都不剩。 “她不能去和亲!”我连衣裳都不想盖了,盯着沈业道,“中原山高路远生活习惯大相径庭不说,她和陛下也没有感情,这样的婚姻生活怎么可能会幸福,这不是害了她吗?” 沈业似笑非笑看着我,好像我说的话有多骇人听闻似的,他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说不定时间久了她就喜欢沈璋了呢。” 他这个理由是多么站不住脚啊。 我嬉皮笑脸地反驳他:“咱俩成亲一年多了,你不照样讨厌我到现在,要说培养感情,你看我那么死皮赖脸的往你跟前凑,最后也没见你喜欢我啊…” 要我说,感情这东西是最骗不了人的,他看孟妃和看我完全就是两种眼神和表情,一个蜜里调油恩爱得分都分不开,一个嫌弃得如同甩不开的苍耳种子。 沈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恐怕他也觉得我说的是实话吧。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上比白天冷了很多,这种环境我更容易困倦,虽然白天我们刚吵过架,到了晚上还是很团结的。 我们友好协商后决定依旧靠在一起睡,相互依偎会更暖和一些。虽说半年不见,到底也做了一年多夫妻,沈业把胳膊伸过来让我枕的时候,我很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枕了上去。 山洞里冷极了,我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侧身抱住了沈业。 真暖和啊真暖和… 比烤火还舒服。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打算美美睡一觉,可当我要睡着时沈业总动来动去不知道在干什么,搞得我总也睡不着。 不过他动了几次后我就习惯了,一觉睡到了天明。 下了一夜的雪,洞口传来亮光,好像雪在发光般晶莹耀眼,我揉了揉眼睛想起来,才察觉到不知何时沈业把我搂在怀里,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睡得毫无形象。 他眼睛下面黑黑的一圈,一看就知道昨夜睡得很晚,怕是等到凌晨时才睡,现在反而踏踏实实的睡了。 我耐着性子眯着假寐等了他半天,感觉好像两三个时辰那么久,他才有了醒的迹象。 可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在我身上乱摸了,甚至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我忍无可忍打掉他的手,一把将他推了过去,他平躺在地上咂吧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捂着衣领低声怒斥:“流氓!禽兽!王八蛋!”我不会用脏话骂人,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反反复复就只会这么两句。 或许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他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道:“现在这样子,我还以为是在府里。” 你做个人吧!想想你那身怀六甲的侧妃马上就要给你生孩子了! 然而我只敢在心里这么想,还不至于说出来。 我讨厌他随便碰我,尤其是现在这种关系,可我知道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更怕他要我的命。 我拿出昨晚睡前放在一旁的肉干,一人两块填填肚子,想稍微用火烤热了吃,哪想到火堆已经灭了,只能冰凉干硬的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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