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和从前没有分别,只是多了几张陌生面孔,是嫁来的新妇,也少了几张熟悉面孔,谢念早在前年就嫁了人,谢嫣也已定了亲,今岁重阳后便要出嫁。 热闹到了最后,谢老夫人叹声问桃漾:“过中秋节呢,怀砚也不回来,在忙些什么呢?” 桃漾对老夫人摇头:“我也不知。” 谢怀砚近来没给她来过书信。 谢老夫人也就没再问,在存玉堂散去后,桃漾本是要和谢夫人回桂月园去说话,府中的夫人和姑娘们都有意和她凑近乎,桃漾就在水榭内和她们闲话吃茶,待了好些时候。 晚间就歇在了谢夫人的桂月园里,第二日一早才再回田庄。 九月底的时候,天气已微凉,桃漾和沈婆子她们把种下的花草和药材都收回,再种下了新一季的,这日,桃漾正在阁楼她的书案前把这几月来种植药草遇到的问题,以及各种药草在种植时的习性都一一写下。 水叶上前来与她道:“姑娘,咱们隔壁的庄子里也住了人。”她们隔壁的庄子是早些年陈氏在这里购置的,一直都是家仆在打理,主人已有些年头未来过。 庾子轩在这里的时候,桃漾还和他去隔壁走过几回。 她闻言抬眸往隔壁方向看了眼,问水叶:“住进来的是什么人?” 水叶回:“听隔壁阿婆说,是位年轻公子。”水叶话落,青翠手中就提了只食盒走进来,搁在八仙桌上后与桃漾道:“姑娘,隔壁新来的邻居让人送来的,说是日后还望多多关照。” 桃漾在书案前起身,把食盒打开来,里面俱是一些应季的蔬果,鲜灵灵的,这些东西不贵重,桃漾就让青翠收下,再准备些糕点送到隔壁去。 之后的几日,隔壁都很安静,桃漾也在庄子里忙着晾晒药草,这日夜里,窸窸窣窣的落了场秋雨,第二日一早雨停,桃漾要进山瞧一瞧种下没多久的药草。 这座矮山不高,有几处八角古亭,从前也只有桃漾这庄子里的人常会来此,她在山中行出有百步时,隐隐瞧见山道一侧的古亭内坐着一人。 背影宽大,衣着矜贵,似是正随手翻着一本书卷。 桃漾在心里暗暗道,这应该就是隔壁庄子里新来的那位邻居。 这条山道是她上山的必经之路,桃漾隔着层层林木望过去一眼,继续抬步往前走。 待转过一大片的榕树林,离得古亭近些时,桃漾清丽的眉眼微微凝了下,下一刻,古亭内的男人侧首朝她看过来,一手握着书卷一手端着杯盏。 神色平和与她道:“过来用盏茶。” 桃漾站在原地怔了许久,抬步朝他走过去,谢怀砚搁下手中书卷给她添了杯茶递过去,语气不解的问她:“你来这山里做什么?” 桃漾:“……” 她抬手给他指了指:“山里种着很多药材,我来看看。” 谢怀砚对她颔首:“我本以为这山中清净,来这里看会儿书,”他往桃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既是你也来了这里,带我瞧瞧你种的药材罢。” 桃漾抬眸看他一眼,默默用了他递来的茶水,起身再往山中种植药材的地方走。 昨夜刚落过雨,山中地面湿滑,桃漾走在前,谢怀砚就在她身后跟着,林中时不时有鸟啼声,再带上几声蛙鸣,很是空幽寂静。 谢怀砚很是沉默,跟着她看了几片药材地,偶尔问上几句药性,不多时,天幕上一团又一团的乌云漂浮着,还带了几声雷鸣,桃漾抬眸看了眼,与他道:“我没带伞,下山罢。” 谢怀砚对她应声,依旧是跟在她身后,直到了田庄的北门前。 和他这么一路自山中走下来,桃漾弄不明白他此次回来是要做什么,也不知如何去问,只停下步子抬眸再去看他,谢怀砚对她淡淡颔首示意,抬步走去了隔壁庄子。 桃漾第二日没再去山中,在庄子里研磨了几个时辰的药草后,她问沈婆子:“他走了么?”沈婆子犹犹豫豫,问:“姑娘说的是谁?” 桃漾神色沉下看她一眼,沈婆子再讪讪笑道:“公子没走呢,姑娘是要见他吗?” 桃漾摇了摇头,再问:“他什么时候走?” 沈婆子:“公子的事, 老奴哪能知道呢。” 桃漾住在三层阁楼的第二层,每日晨起都会习惯性的走出屋门站在阁楼上伸伸懒腰,再趴在护栏上发会儿怔再去洗漱用早膳。 第二日一早,她睡醒起身,刚踏出屋门,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小哈欠,就看到隔壁庄子的三层阁楼上谢怀砚正坐在那里,神色认真的翻阅书卷—— 两座阁楼隔得并不远,往日里对面的阁楼总是空荡荡的,桃漾不由吓了一吓,凝眉朝他看过去,对面的人似有所觉,掀开眼眸也朝着她这边望过来,见桃漾正看着他,对桃漾颔首示意,薄唇微动,似是说了句:“早。” 桃漾转身回了屋中,对水叶道:“把门合上。” 桃漾每隔几日总要去山中看她的药草的,这日她再上山来,谢怀砚依旧在山中古亭中闲坐,独自一人对弈,见桃漾走过来,他搁下手中棋子,起身一起往种植药草的位置去。 桃漾停下步子抬眸看他,低声问:“你已在这里逗留了数十日,不回建康么?”他如今已入了尚书省,任一朝尚书令,中秋节的时候谢夫人给他去书信问他是否回来,他还说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谢怀砚今日难得穿了件墨青色宽袍,气质清隽,眉眼温润,敛眸淡淡看着桃漾,温声道:“不回了。” 他话落,桃漾神色间含满不解看他。 谢怀砚薄唇勾笑:“陛下心疼我都到了这个年纪还孤身一人,让我休沐一段时日好娶个妻子在身边。”他语气散漫,温润的眉眼染了笑,人畜无害。 山间清风拂过,默上片刻,桃漾有些微恼再与他道:“你答应我的,明年初夏。” 谢怀砚神色平和,对她淡淡‘嗯’了声:“我在此住我的庄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桃漾:“……” 她这几日知晓谢怀砚就在隔壁,心里总是乱乱的。 桃漾抬眸再看他,沉声:“你别来山里。” 谢怀砚闻言低笑,丢给她一句:“怎么,这山是你家的!”他说完,抬步继续往栽种药草的地方走去,桃漾站在山路上,看着他的高大背影,低声骂了句:“无赖!”
第76章 并蒂莲揽进怀中 这座矮山就在两座庄子后,是一座无名山,因附近都是门阀士族的田庄,没有人上山来采药狩猎,桃漾能来,谢怀砚自然也可以。 桃漾赶他不走,就神色严肃的告诫沈婆子她们,不许再去告知谢怀砚她什么时候进山,她们都一一应下,可之后她每回再进山时,谢怀砚都在。 他与桃漾一起上山,起初桃漾忙活着给草药浇水、撒草木灰,谢怀砚在一侧也帮些忙,后来,时日久了,他干脆就和桃漾一起做起了这些活计。 入了冬后,天气渐冷,桃漾也就不再常去山中了,有时候五六日才去走上一趟,谢怀砚从未来过她的庄子,只站在阁楼上远远的瞧着她这边。 进了冬月,淮阳城外一连落了好几日的雪,桃漾想上山去折几枝绿萼梅来插在玉瓶中,可山路都被雪封了,只能闷在屋里,青翠与她笑道:“姑娘在担心这个?上山的路上早就没有雪了。” 桃漾朝她轻疑了声:“落那么厚的雪,怎会没有了呢?” 青翠抬了抬眉,卖关子与她道:“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瞧瞧,在屋里闷着不也没趣么?”桃漾闻言想了想,取来她的狐裘披在身上和青翠一起去了山中。 上山的路确实早被清了出来,她们悠闲的行到山腰那处古亭时,古亭外一只白白胖胖的雪人正朝着她们这边望过来,黑豆为眼,红豆为唇,倒有几分可爱。 桃漾看着,一时也起了堆雪人的兴致,就在这只雪人的身侧和青翠一起也堆了一只。 到了除夕这日,隔壁庄子灶房里的厨娘突然有急事回了家,提前备好的年货也被野猫给衔跑了,空渊垂头丧气的前来桃漾这里讨份晚膳给他家公子用。 沈婆子闻言当即道:“这么冷的天你带回去也都凉了,让公子来庄子里一起用膳罢,大过年的,也热闹些。”桃漾没有回谢氏陪老夫人一起守岁,谢怀砚也未回去。 沈婆子说完看向桃漾,桃漾把口中的莲子糕咽下后,与空渊道:“我们备的年货多,唤上你们庄子里的部曲,大家一起过来用膳罢。” 空渊高兴的应了声,急忙就回去了。 夜里,谢怀砚在阁楼上和桃漾一起守岁,那只七夕时他刻下的小桃灯就挂在窗边,桃漾和沈婆子她们剪窗纸,谢怀砚也不知跟谁学的,剪了她的小像,倒是有上九分的相似。 临近子时的时候,暗沉天幕再落下了簌簌飞雪。 屋内搁置了好些炭盆,暖烘烘的,桃漾有些疲倦,用了一盏又一盏的茶,依旧是解不了困意,谢怀砚负手而立站在窗边,侧眸来看她:“落雪了,出去走走。” 两人并肩而行,在簌簌飞雪下漫步,冬日里的田庄空旷,寂静无声,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闲走有两刻钟时,淮阳城的上空‘轰隆隆’一片,焰火在天幕炸开。 桃漾身上裹着狐裘,头上还带着绒帽,扬起下颌来去瞧,谢怀砚俯身,将她揽在怀中吻住她的唇,天上焰火停下时,桃漾抬手推他,他默了许久,才站直了身。 除夕夜已过,已是又一年的初一日。 桃漾要回去睡下了,谢怀砚站在漫天飞雪中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走远,直到上了阁楼。 过了年关,谢怀砚回了一趟建康城,三月初方回,他回来后桃漾每次再上山,他依旧是在半山腰的古亭内,只是,他每次搁下手中棋子或书卷起身时,总要在古亭的檐下扯下一颗红豆来。 自谢怀砚回来,古亭檐下就挂了许多颗的红豆,像是红玉石珠帘,清风拂动,四下摇曳,起初桃漾不知这是何意,直到四月初的时候,上面的红豆被他扯下了好几十颗,都不好看了。 桃漾问他:“你每日里扯这个做什么?” 谢怀砚抬眸看了眼剩余的红豆,再看向桃漾,神色平和道:“还有三十颗,”他眉心微抬,嗓音沉了几许:“桃漾,还有三十天—-” 桃漾瞬时明白了他是何意,没有回他的话,抬步往山中走。 自从桃漾开口问了他后,之后桃漾再去山中,谢怀砚扯下红豆时,总要时不时的与她说还剩下多少颗,到了最后不用他说,上面零星挂着几颗,桃漾一眼就能看出来。 立夏的前一夜,桃漾躺在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下,天光还未大亮时,她就又醒了过来,下榻披了外衣推开屋门,抬眸间,她看到了一枝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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