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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聿的眸比往日更深更沉，他紧绷着唇不说话，看起来很凶，手中的动作却无比温柔，他站起身，将她打横抱着，目光看向不远处挂了纱幔的床榻。 床榻早已被婢女铺的干净，亓官聿勾唇一笑，旋即轻声问：“去么?”
第66章 岁月征程 月下琴音和，美酒佳人侧。 …… 近日无事, 这天，姬窈睡到晌午才堪堪起身。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亓官聿问她想不想回大虞去看看，姬窈只以为自己做梦做糊涂了, 敷衍笑了笑就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皇宫 距离秋猎结束已有几日, 众臣分文武而列, 百官朝王此乃早朝，庆帝端坐大殿之上。 今日本是最为寻常一日, 岂料庆帝拟了两封圣旨，下朝后这两封圣旨分别送至摄政王府和长信王府。 今日姬窈亦同亓官聿练了会身, 回房沐浴后就用了早膳, 此刻正在膳房里头研究糕点，这是姬窈近来在古书上头翻到的, 却怎么也做不成型。 她有些恼, 糕点却是急不出来的, 姬窈洗了手放下衣袖, 让人在外头院子里搬了个躺椅。 糕点做不出来姬窈也不打算回房, 许是久未入膳房，灵气窍门少了许多, 在这待一待染染饭气，说不定就能做出来了。 如今天气渐凉日日吹风, 姬窈一身嫩黄鎏金长袍祥云翠鸟等纹样点缀其间, 偶有风过，广袖被风吹起, 这样的天气算得上宜人。姬窈躺在躺椅上头，一手拿着古书，一手捻着旁边矮桌上的蜜饯喂到嘴里头。 清音与竹菱站在后头, 周围还有些婢女供她差遣，姬窈正欲叫人去把面搬出来，在外头试试。 只见一小厮火急火燎的跑进院子，见着姬窈就噗通跪地，好在嘴上的话算是清晰，姬窈也就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 “王王王王王、王妃，皇宫里头派人送圣旨来了！” 姬窈从躺椅上起身，上头宫里头派人传旨还是风烈使团来的时候要她和王爷去迎使。 姬窈下意识问身后站着的一群人，“近日又有使者要来?” 众人闻言皆是摇头。 没收到消息啊—— 姬窈微微颔首，她站起身问前来报信的小厮，“可知何事?” 小厮亦不知，姬窈便也不再耽搁，放了古书，拿帕子净过手便带着一群人前往前厅领旨。 宦官宣完旨早已经离开王府，姬窈却还拿着圣旨一动不动。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将手中明黄的卷轴看了又看。 约摸半盏茶，她才反应过来问问身旁的人，“清音，方才那宣旨的太监说的什么?” 清音脸上堆满了笑，眉毛弯弯双眼笑得眯起，这近乎是她与竹菱跟随公主嫁到启国之后笑得最真切的一日。 她知晓公主定然也是高兴的，故而姬窈问出声后她几乎没有犹豫的答话，“那公公说，皇上命公主和王爷九月二十五正式启程，一同出使大虞，以促两国之交。” 姬窈应声颔首，她又看向竹菱 竹菱读懂姬窈表情，旋即使劲点头，算是给了姬窈回应。 姬窈捏着那封让她出使大虞的圣旨落座，不知何时眼中已经生了水雾，一汪春水在眼眶中打转。 姬窈从小便被宠着长大，几乎没有什么烦心事，直到为了家国百姓嫁来启国，极大的担子和压力一时间落在她头上，人生地不熟以至于最开始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 她自嫁来虽也想父皇母后和皇兄，却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再回去一次。 一来几月的路程启国不会由她一人回去，二来摄政王事务繁忙，岂会专程陪她回去一趟。三来即便真回去了，待一两日又如何，大虞的百姓会如何看待，和亲的公主岂可自己回国。 不知皇帝为何突然下旨让他们出使，但她此刻也无法再认真思考了，万千情愫唯余喜悦。 一行行泪从眼眶滑落，姬窈唇角带着不可置信的笑，清音和竹菱也真切为她感到高兴。 圣旨送到长信王府时，沈葭正在府中练武场挥着长鞭练武，秋来忽然前来唤她，“郡主，宫里头派人传旨来了。” 沈葭收了鞭子，眸子微微阖上，她心下了然，这是庆帝叫人送来的赐婚圣旨。 莫名其妙就多了一桩婚事，她本该不虞，但沈葭竟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或许是五皇子本就是正直之人，即便真嫁给他，也可相敬如宾过一辈子。 成婚也好，长信王平日里不说，心中却是焦得很怕她嫁不出去，这沈葭是知晓的，同亓官珩完婚也算是了却长信王一桩心事。 沈葭将长鞭丢给秋来，“先将人请至大厅看茶，我去更衣。” “是，郡主！” 沈葭说完话便径直回了房，见圣旨如见陛下，自然不可大汗涔涔。 行至前厅时，为首的宦官正端着茶品，见沈葭来了便起了身，他先行了礼，沈葭回礼后他才拿起身后之人托盘中放着的明黄卷轴。 “兹有好女沈葭，性淑良、貌如皎月，好子亓官珩，性恭谨、貌近端正，特命二人来年三月十七完婚。” “郡主，接旨吧——” “臣女接旨，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亓官聿一身朝服回到院中已经酉时了，今日圣旨的事情他是知晓的，他要离开几月朝中部署自然松懈不得。 故而也就忙了些，现在才回府，不知姬窈在做些什么，他捏了捏眉心，行至主院，他推门而入，不知为何，一盏灯都没点。 惊觉不对，他刚要唤苏木京墨，院子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亓官聿视线随之而去便看见了要昏暗灯光下抚琴的女子。 姬窈今日特地上了妆，早晨的嫩黄袍子被换成了烟粉长衫，亓官聿身前不远处是已经摆好的酒菜。 有婢女行至他跟前，小声道：“奴婢请王爷落座，王妃说今夜月色很美，要亲奏两曲助兴。” 亓官聿闻言颔首，他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向前，视线始终落在姬窈身上，直到落座他才微微收回目光。 姬窈的曲，他似乎没听过。他不禁偏头环望四周，两排灯盏有序亮起，本昏暗的院子被照亮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去寻，一抹倩影撞进眼眸。 亓官聿不知姬窈让人弄了多久，也不知那勾弦的手指会不会疼，琴声悠扬动听，亓官聿难得兴致大好，一杯酒一饮而尽。 月下琴音和，美酒佳人侧。 姬窈纤细手指拨动琴弦，她偶尔抬眸望向不远处桌前饮酒的亓官聿，两人视线遥遥相对姬窈勾起一抹笑又移开。 直到圣旨到了王府，姬窈才知昨日亓官聿问的话并不是梦中语，她细细一想，怎会如此之巧。 王爷前脚问她想不想回大虞，后脚圣旨就到了王府，姬窈今日在王府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到什么好的答谢方式。后来想，干脆弹奏一曲为他助兴。 一曲终了，姬窈缓缓起身行至桌前，她微微屈膝，“王爷。” 亓官聿早已经放下了酒杯，姬窈一只手被他牵起，坐下后，他问，“疼吗？” 姬窈眼皮一挑，她确实不曾想到亓官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问她疼不疼，转瞬，姬窈弯眉笑起，“不疼。” 姬窈回答的轻快，亓官聿盯着她看一会才微微点头，他松开姬窈的手为她斟了一杯酒。 姬窈抬手接过，只见亓官聿拿起自己的酒杯，“今日有幸听弗儿一曲，仙乐般的琴声令我如痴如醉，这杯酒，为夫敬你。” 姬窈勾唇笑道：“多谢王爷。” 两人饮了酒，双双搁下酒杯，姬窈眸子微眯，语气中含着笑，“夫君可知今日宫中派人传旨?” 亓官聿也不打算藏，他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到时候功劳都让皇帝占了去，他可是不愿。 今日姬窈设宴答谢，亓官聿便知晓自己做的不错，他在心中暗自庆幸昨日同姬窈提了一嘴。 “知晓，昨日弗儿睡时我问过你，以为你没听见。” “听见了，却以为是我自己睡迷糊了，哪里想得到是真的?今日宫里头来人，我以为又要迎使了。” 没想到，再次回到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是以使者的身份。 姬窈有些担忧，“启国似乎没有王妃出使他国的先例?” 启国派人出使一般去的都是由皇子公主，确实没有王妃出使的先例。 亓官聿微微笑道，他伸手随意揉乱姬窈的发，又为她捻开贴在唇角上的一根发丝，“是没有，今后就有了。弗儿不必担忧，既然皇上能够准许，自然就没有问题。” 启国不是离了亓官聿就不存在了，亓官泽早已经站稳脚跟，此次出使，正是排清朝中隐患的好时机。 亓官聿得了几月空闲，又能肃清朝纲，何乐而不为呢？ 姬窈点头笑道：“那就好！”说罢，她拿起一个碗，亲手盛了些鸡汤，“今日我本在研究糕点，岂料又接到了圣旨，后来心绪杂乱自然也就做不出什么糕点了，只得炖了鸡汤。” “夫君尝尝，味道如何?” 亓官聿就着姬窈递过来的汤匙尝了一口，“果真味美，王妃有心了。” 姬窈轻摇头，“王爷才是有心了。” 从前未嫁之时，她只觉得画上之人惊艳。后来嫁给他，他又连睡许久书房，姬窈为了大虞主动寻他，使上了八般武艺，两人好不容易距离近了些，她却不能放下防备。 姬窈从未想过，亓官聿会主动提及此时，有人真正替你想时，说不心动都是假的。 长夜难免时，姬窈无数次庆幸，亦无数次感恩，她想，外头对于摄政王的传闻太过苛刻了些。 亓官聿，亦是柔软细腻之人。 九月二十五这日，赤阳明媚晃眼，摄政王同王妃出使大虞，城中百姓早已经得到消息。 长街上，有人以彩旗和欢呼声相送，车队浩浩荡荡朝城门行去，姬窈端正坐在马车中，一声声的祝福烙印在姬窈心底。 此情此景，她想起来迟到启国那日，启国到大虞的距离不算远，几月在久长的人生中也不过须臾，可若是没有亓官聿的助力，她怕是再难回故土。 时间未到一年，她竟又踏上了回大虞的路，葱根般纤细洁白的手指轻挑起车帘。 要出城门了。 姬窈成亲那夜一滴未落下的泪，此刻从脸颊滑落，她唇角却带着笑意，车帘依旧掀起，姬窈回眸看亓官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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