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容行依然笑着:“送到学堂就好了。” 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兰景颜感到很舒服,她拢了拢披风,跟蓝容行道了别。 后来,兰景颜回到家一照镜子才发现,她的衣裙在她找到地方躲雨前就已经湿透了,只是她神经大条没有感觉。 翠绿的青衫湿得可以拧出水来,后背的布料为了透气做的很薄,微微透出几分里面衣服的颜色,而那件宽大的披风恰好挡住了所有,让她不至于在回家的路上丢了脸。 兰景颜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脏像是要冲出来,烧红了她的耳廓。 她怀里还抱着那件披风,是和那个男人很搭的暗色,披风的做工精细,料子用得也是极好的。除了款式,没有一处像是旧衣服。 他是怕兰景颜拒绝,故意那么说的。 兰景颜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衣服里,可当她闻到衣服上淡淡的清香时,又猛然抬起头来,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肯定比刚刚还红。 男人清隽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兰景颜想起的却是他伸手接雨时黯然的神色。 刚来落江的夫子。 好想知道他的名字。 * “冒犯了。”蓝容行松开握着兰景颜手腕的手,无视她发愣的眼神,表达歉意后转身就走。 兰景颜站在雨中,手里拎着花伞,伞柄在她手里不自觉地转着圈圈,伞面上的雨水就随着她的动作飞了出去,开出绚烂的水花。 今年是她追逐蓝容行脚步的第二年。 兰景颜突然觉得好难过。她看着那道身影在雨里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点,直到消失在雨幕里。 蓝容行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一如这两年,他从没有回过头看兰景颜一眼。 * “娘去给你提亲。”兰雅眉飞色舞,对蓝容行十分的满意:“蓝夫子这样的夫君可不好找,模样长得俊郎,人品也好。你怎么不早说你喜欢蓝夫子?下手晚了被别人抢先了怎么办?” 兰景颜喝了口茶,目光不善地看向罪魁祸首兰景玉,小团子摊摊手,表示这事情不能怪他。 兰雅看到了纠缠着蓝容行的兰景颜,立马就盘问起了一旁表情没有变化的兰景玉。他想着自家姐姐这么没用,这么久了都没搞定蓝夫子,他告诉娘亲是想给自家姐姐打助攻,有错吗? 没有错! 这么一想,兰景玉扬着下巴,神气十足地看向兰景颜,只不过没神气三秒又被兰景颜瞪得低下了头。 “娘,八字还没一撇呢。”兰景颜弱弱地说,“况且,蓝夫子他也看不上我呀。” “对!”兰雅拍了拍桌子,猛的站起身来。 兰景颜:? “不是,怎么就对了啊,他看不上我……”兰景颜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但是话还没讲完就又被兰雅打断。 “八字还没一撇!对,我得先去找蓝夫子聊聊。”兰雅边说边往外走,嘴里面还振振有词:“要不要先去求个签?得叫王姨给我介绍个媒婆……” 兰景颜闭嘴了。 兰景颜:我没事我很好 * 又是一个雾蒙蒙的雨天。 兰景颜拿了把伞,走着她十分熟悉的路,去接在蓝容行那儿喝酒的兰雅。 上次兰雅想去找蓝容行被拦下了,便决定悄咪咪的去找蓝容行,要不是天色渐晚,被收买了的兰景玉也不会说出兰雅的去处。 屋檐还滴着水,在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兰景颜把伞放在一旁,站在门槛那儿久久未动。 她看着手边的门栓,却迟迟没有扣下去的勇气。 想起上一次的不欢而散,兰景颜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害怕。 * “蓝公子,再喝一杯吧,再来一杯!”兰雅高举着杯,红透着一张脸,像是已经醉了。 蓝容行也不拒绝,痛快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让兰雅连连拍手叫好。 酒疯发过了,兰雅阖眼休息着,蓝容行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自然不会先开口说什么。 小院里变得很安静,只有蝉鸣声声入耳,微弱的凉风吹走了几分醉意,兰雅被风吹醒,缓了缓神,睁眼去看一旁的蓝容行。 男人的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只猫,这猫被他养得很好,毛发是有光泽的白色,此刻正“呼噜呼噜”地在蓝容行怀里撒着娇,蹭着他的手。 而蓝容行一如往常的安静,眼神淡然清澈,嘴边挂着温柔浅淡的笑,给猫顺着毛。 兰雅是重视孩子的人,因为蓝容行是她儿子的夫子,所以她曾刻意去了解过蓝容行。 虽然来自国都,身上却没有市井之气,反而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长相俊朗不说,为人处事更是无可挑剔,但凡认识他的人,无一不对他夸赞有加。 所以她很同意兰景颜喜欢蓝容行这事,只是—— “蓝公子。”兰雅突然出声,吓跑了蓝容行怀里的猫,那雪白的一团一下子从他怀里窜走,钻进了某个草丛,蓝容行给它顺毛的手还僵着,愣了会儿才缓缓放下。 兰雅继续说:“我们颜儿是个好姑娘,但是她做事情随我,有些执拗。如若蓝公子无意,还是拒绝个彻底的好。” 她这话其实有些为难蓝容行了,因为兰景颜根本没有直白的向蓝容行说过“喜欢”,让蓝容行无从拒绝。 “我会的。”蓝容行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看着怀里空了的位置,心里也空落落的。 兰雅点点头,酒的后劲上头,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酒坛子,她的头更晕了。 她想,这个叫桑桑落落落洒洒的酒是真的香,下次一定要托人去搞几坛过来。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蓝容行看了一眼一旁醉倒的妇人,起身去开门。 * 秉着“早死晚死都是死”的原则,兰景颜敲响了门。 木门打开的时候带着“吱呀”的陈旧声音,然后是一阵醇香的酒气,顺着风融入兰景颜的鼻息。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兰景颜的目光不自觉的跳跃着,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没那么紧张。 “我来接我娘回去。” “她在院子里,好像有些醉了。”蓝容行边说边侧过身,示意兰景颜进门。 兰景颜只犹豫了一秒,就迈开步子进了门。 从大门到客厅有一段路,兰景颜穿着新做的裙子,地上雨水未散,她不太敢迈大步子。 看着眼前刻意放慢了步子等她的男人,兰景颜压住嘴角的笑意,乖乖地跟着蓝容行走。 可还没等她窃喜完,蓝容行的速度却突然加快了。 兰景颜打了个激灵,只能提起裙摆紧跟其后。 她心里疑惑蓝容行是不是还在因为那天的玩笑介怀,可是印象中的他明明不是一个会因为玩笑生气的人。 兰景颜不知道,蓝容行根本没把她随口的调戏放在心上。 他只是想起了兰雅的话。 蓝容行把兰景颜带到大厅,给她泡了杯热茶。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兰姨。”蓝容行说。 兰景颜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蓝容行走出门,没有回头。 兰景颜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乖乖坐好喝着茶。 她不是第一次来蓝容行这儿,但是每次来都觉得新奇,左看看右看看,开心得不行。 “喵。”一只雪白的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站在兰景颜的面前,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位眼生的客人。 兰景颜看着它眼睛都亮了,喃喃自语道:“蓝公子什么时候养猫了?”她站起身朝猫走去,那猫却高傲地别过脑袋,扬着脸朝别处走去。 兰景颜被这猫的模样逗笑,跟在它身后也慢悠悠地走。 “你叫什么名字?” “是蓝公子养着你的吗?” “小猫?” 女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悦耳,这猫却好像不太喜欢,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兰景颜后知后觉有些不妙,这里可是蓝容行的家,她这样乱走实在是不合适。 “别跑了,等下蓝公子要生气了。”兰景颜跑过去想抓这只猫,这猫却敏捷地躲开了。蓝容行没有锁门的习惯,这小家伙估计也很清楚这点,随便逮了间屋子便闯了进去。 “诶!”兰景颜见它跑到了蓝容行的书房里紧张坏了,跟着猫跑进去,那猫被人跟着吓得乱窜,扰了一屋子的安静。 纸笔书画满天飞,满地狼藉。 兰景颜觉得她完蛋了。 * 蓝容行是循着声音来到书房的。 门是开着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书画和信纸,还有蹲在一旁的兰景颜。 像是有所感应,兰景颜回过头,猝不及防撞进了蓝容行幽深的目光,她下意识抬手抹了把泪,手中的信纸也轻飘飘的又落到了地上。 “对不起,我——”兰景颜慌忙想要捡起地上散了一地的信,可是越忙越乱,那些信好像和她作对一样,四处散落。 话说一半,一阵风掠过她,蓝容行沉默着快步走了进来,蹲下身,一张一张把东西拾起。 蓝容行背对着她,兰景颜手里的动作却止住了。 男人宽阔的背暗在阴影处,蓝容行低着头,兰景颜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下意识觉得他没有任何表情。 “蓝容行,画上的姑娘。”兰景颜手指蜷缩着,声音打着颤,像是鼓了极大的勇气,她顿了好久才把话说完:“你喜欢的人,是她吗?” 蓝容行把画纸和信揽在怀里,拍拍上面的灰尘,像是捧着什么至宝,干脆利落地回答她:“是。” 兰景颜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黑得纯粹,迎着光的时候,就像是黑曜石一般,深邃夺目。 这么漂亮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兰景颜鼻尖酸得彻底,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迟迟不肯落下来,和它的主人一样倔强。 沈蓓。 当今女帝的名字。 京都来的夫子。 不属于落江的人。 这些信息串起来能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兰景颜不需要去过多的思量。她无意间窥见了蓝容行的秘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自己和蓝容行离得很远。 为什么蓝容行会来落江。 为什么蓝容行这样安静的人,会偏爱桑落酒那样醇香的酒。 为什么蓝容行总是把她推得很远,总是孤身一人。 为什么初见时,那个伸手接雨的男人看起来那么的伤心。 这一幅幅画和一封封信,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蓝容行,回答了她所有的为什么。 可是她居然不觉得生气。 兰景颜不怕蓝容行不喜欢自己,只怕他在今后的千千万万个岁月里,都决定要孤身一人。 所以她要问—— “你有没有过一瞬间。哪怕是一瞬间。”脸上滚烫的温度太明显,兰景颜忍住哽咽,断断续续地说:“觉得我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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