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林菱走到玉魄旁边,用一种陈述的语气。 役卒愣了愣,有些捉摸不透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还没断气呢。” 林菱用脚尖踢了踢玉魄的头,他没什么反应,看来已经晕死过去。 “他死了。”林菱依然道,语气平淡无波。 役卒不知道为什么贵人要这么说,虽然看起来的确像是死了,但是她又不是在问他,只是好像在说一句事实,他有些不解,但是依然小心翼翼道:“没呢,还剩一口气。” “我说,”林菱抬头,看向役卒,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撩起一角幂篱,使垂下的白纱从中间叉开一条缝,露出林菱的一只眼睛,她的眼睛幽深,但泛着一层冷意,因许久以来身处高位而使她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气势,令和她对视的役卒打了个寒颤,“他死了。” 她的语气笃定,不容人质疑,役卒顿时茅塞顿开,他忙改口,急切道:“对,死了,现在死了。” 林菱终于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浑身气压也如冰雪初融,眼神也缓和下来,她点点头:“我与此人有旧,他既死了,我不忍其乱葬于荒郊野外,已备好棺木。” 说完,已有人过来,将地上的玉魄抬起。 “我知你有押送之责,不过今日便是迟些也无碍,前方城池我已打点好,你去后与人换职即可。”林菱说到。 役卒一愣,随后欣喜若狂,他极力压下喜色,恭维着林菱:“大人心胸宽广,姜氏乃戴罪之人,大人念旧予其棺木下葬,此善举可不多见。” 林菱摆手。 她带来的人手有十几人,都是公主借给她的私卫,葬坑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挖好,玉魄已经命人送到之前运送棺木的马车里,而棺木,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进了葬坑中。 没人看到玉魄有没有被放进棺木中,但是此刻并没有一人敢置喙。 不过几刻,新坟便垒了起来,林菱满意地点头,便要离去。 姜四夫人有些呆愣,她抬头望着头戴幂篱的林菱,她并不知道这是何人,但是她好像救了玉魄? 她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跪倒在林菱面前。 林菱眉头一皱,心中清明,她有些贪得无厌了。 果然,她听到姜四夫人道:“大人,您救救玉兰。” 玉魄啊玉魄,我带你一人走已是费尽心思,还得想尽办法堵住众人之口,以权压迫,皆因这些人,并不能确定你是否在棺木中,虽然大家心中都有疑虑,甚至有的已经猜出了事实,但是他们没有证据,他们没法证明棺木之中,到底有没有你。 而这证据,只有打开棺木才能证实,不过这些人哪敢呢,只要时间一长,棺木之中的那具尸体腐烂,就算后面有人挖坟开棺,也不能再证实了。 “救?你是说,我也为她备一副棺木?”林菱冷声道,她此刻已生了些怒意,此番变故,若不出她所料,便有人效仿,“但她不是没死么?” 姜四夫人讷讷,有些说不出话。 但其余姜氏族人,有几个突然上前,也跪倒在她面前。 林菱眼神如刀,真以为她是菩萨心肠么? 她笑了一声。 众人听见她笑,有些不明所以。 “我第一次得知,竟有人这么喜欢赴死,当日被斩之人少了你们,真是可惜,既然如此,”林菱招了招手,便有一私卫上前,她抽出私卫腰间的佩刀,看着跪倒在她面前的姜四夫人,“是什么让你以为,我很好说话?” 刀抵在姜四夫人颈上,她看着她惊恐的神情。 其余跪下的人亦是战战兢兢。 除了妇人之外,亦有男性,她认出几个,皆是其余几房的儿孙。 她哼笑一声,调转步子走向另一个人。 没有犹豫,刀直接抵进跪倒在地之人的后背。 此人一声惨叫,但是林菱并未收刀,反而用力抵进。 只不过被骨头卡住,再不好插进,她力气又小,刀已是十分沉重,这番动作,让她觉得有些反胃和疲惫。 公主私下杀过不少人,有些决策文书,还是她代笔,当人身处高位,杀人一事,根本不需自己亲自动手,只需一道命令,底下自然有人代劳。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动手。 有些鲜血溅起来,脏了她的幂篱,令她顿感烦躁。 她不想多生事端,但是偏偏有人不长眼。 她抽刀拔了出来,刀身有血滴落,在场叩首的流犯都停下动作,畏惧又恼恨地看着她。 姜玉兰瘫软在地,神色怔忡,姜氏罪人行刑时她还在牢狱当中,自然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林菱踢了面前此人一脚,就踹翻了他,他脸色扭曲痛苦,虽然她没有一刀杀了他,但是离死也不远了。 流放途中,无药可治,无人能医,就是等死。 林菱将刀还给私卫。 她轻笑一声:“我很仁慈吗?还是说,你们都与我有旧?也能让我为你们都备一份棺木?” 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求她,就是死。 “那你凭什么能救姜玉魄?”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眉眼一厉,居然还有出头鸟,看来是没长脑子。 “我说了,姜玉魄死了,我与他有旧,备一副棺木又如何,况且,我已在众目当中给他下了葬,而你,竟然污蔑我与流犯牵连,其心当诛。”林菱振振有词。 “要是不信,开馆验尸,不过质疑我之人,先割了舌头罢。”林菱抬手,便有私卫上前,揪出了那个嘀咕之人,在其惊恐的目光中,掰开他的嘴,长刀一挥,舌头便落了地。 这下再无人敢质疑。 开棺验尸一事,自然也无人敢提。 林菱心中讥讽,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刀子落到身上才知道疼,就是贱得慌。 今天不杀几个人,难消她的怒气。 “他,他,还有她,我看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你们,且去送送。”她指了几个流犯,皆是求她之人。 私卫领命,便是抽刀向前,不过几声惨叫,几人便没了声息。 此刻,鸦雀无声,人人自危。 流犯虽然在路上也会死人,但是都是被年老或者年幼体弱之人,又受到役卒磋磨,或者运气不好生了病好不了,才死的,但是本身并没有判死罪,仍有一线生机能活到最后,而现在林菱确实直接送他们去死,想从林菱这里求生的人便彻底断了希望。 林菱见如此,心中也放下心来,她转身登上马车,役卒回过神来,前去送她,马车缓缓启程,役卒恭敬又讨好道:“大人慢行。” 死得几个姜氏族人,役卒差了些流犯为其挖坑草草埋了,酬劳是多给一个包子,便有人抢着去做。 而玉魄那座坟边,流犯们都默契地避开,隔了老远的地方挖坑。
第36章 玉魄高烧不退,已经连着三日了。 林菱每日都会守着他,除了中途归家一次,她便日日都待在京内她买的小院内。 这是第四日,她守着他,给他喂药。 昏迷的人是不太好喂药的,这是一件很费神的事,但是林菱从不假手他人,涉及到玉魄的事,能亲力亲为便亲力亲为。 她没怎么伺候过人,喂不进去药时也会感到烦躁,甚至想将药倒在玉魄脸上。 不过她到底没有这么做。 每每这时,小椿便会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一边温言安慰她,一边伺候着昏迷的玉魄喝药。 她手中进项不少,光是在公主身边一年的时间,她就累积了一些钱财及田庄。 现在她立了户,便没指望将军府那边能给她什么,不过母亲顾及她,将个京中的一个铺子转给了她打理。 这铺子原本生意也就一般,现在靠着公主这棵大树,她便好好扩展了一番,又动用人脉,都是直接在江南拿货,如今是她手里最赚钱的。 钱买了地,租出去,又能收不少租金。 她一边算着钱,一边思索着当今朝堂形势。 公主野心不小,她跟着她一年,自然知道她所图甚大,公主若赢了,她也跟着能得诸多好处,若输了,她作为公主身边的人,自然会受牵连,不过那又如何,她早在选择公主时,便想到了这回事。 如果没有公主,她也就只能待在府内,等着被安排嫁人吧。 她与公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看向玉魄,心想,若不是公主,她也得不到此人。 就算他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但是结果是他终究属于她,那便没什么了。 病了可以医,死了可以埋,无论死活,至少他现在在她手里。 林菱幽幽地看着玉魄,眼睛黑的可怕。 喂完药的小椿搁下空碗,一抬头便看到林菱这双眼睛,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林菱见她喂完药,便拿了湿帕子给玉魄擦脸。 他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肤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好在如今体温降了下来,不烧了。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便是玉魄烧傻了,成了傻子,她在想,如果真是这样,她也可以养着,就图个趣儿,反正她可以找人伺候。 不过今日温度降了下来,烧傻的几率应该不大。 她探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眼神有些痴迷。 小椿识趣地端着药碗悄声出去。 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不会动的玩偶,一株病殃殃的花草。 这样其实就很乖了,不会说令人讨厌的话,不会做出令人难过的事,虽然丧失了鲜活,但是胜在精美,她恐怕一辈子都再难遇让她这般魂牵梦萦的人或事。 不,也不一定,不过玉魄应该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让她魂牵梦萦又憎恨的人。 以后可能还会遇到这般相似的人或物,不过那也是以后了,至少现在,她做的这些是自己想做的。 她的眼神渐渐寒凉漠然起来。 他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至少不会死。 按照郎中的推测,估摸这几天就该醒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她想,有没有都无所谓,她不介意养个废物,亦或是病秧子。 不过要是烧成傻子,没了心智,只会笑会动的话,也不错。 胜在听话。 她握着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上,轻轻笑道:“你要是一直这样乖乖地睡着,其实也挺好的。” 玉魄的睫毛颤了颤。 他昏迷的几日,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但是说的什么,他听不清,他也没有什么意识,总是昏沉,能感觉到有人喂给他药,很苦,他不想喝。 女声很温柔,他能感觉到她手的温度。 他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如今头虽然还有些晕,但是比起之前好了许多,不过身上还是疼。 他流放途中,役卒打了他不少鞭子,现在也不过才休养了四日,伤口大部分都还没有结痂,每日还得郎中来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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