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的我?” 白衣人语气淡淡,没什么波澜。 幸识君怔了怔:“嗯,算是吧。” “是么,”他轻笑,“你可知我是谁?” “……” 幸识君有些懵懂地摇了摇头,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 不过……方才好像是有听到那死去的虬髯大汉喊了一句什么,应当便是他的名字。 “唔,叫什么来着……” 那人自然地从幸识君手上拿过那个装着金疮药的小瓷瓶,以及耳廓摘下的薄纱,唇角似是噙着笑,语气很轻。 “救我,你会后悔的。” 这世上,无人不想杀他。 “……” 冰凉的手指触感,让幸识君有些混乱,她想问为什么会后悔,但终于没有问出。 脑海里无数残破碎片闪现冲撞,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却又想不起来。 “对了,是叫……”她念念出声,“池与陌。” 那人轻掀眼皮,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哦,看来你是知道的呢。” . 是了,他叫池与陌。
第5章 簌雪夜 当夜,外面又来了一伙人。 “他/娘/的!”那人啐了一口,恨恨道,“池与陌这个狗东西在哪里?别让老子抓到!” 另一人声音有些熟悉,尖声细气:“池与陌!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杀了我门派中人,就要拿命偿还!” 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有十来个人,大概是在四处寻找池与陌的踪迹。 幸识君听得声音从山洞外传来,似是离得很近,心下害怕,微微抖了一下。 池与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伙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幸识君一双眼直勾勾地瞧着池与陌,如同秋水般潋滟。 池与陌见她颤抖的愈发厉害,许久,勾唇笑道:“很怕?” 他离得很近,声音落在耳里,低低沉沉,又很轻,像是羽毛轻扫。 “……”幸识君望着他,摇了摇头,眼神却出卖了她。 “哈哈哈哈哈!” 脚步声停在门口,为首那人声如洪钟,突然大笑起来。“被我发现了!肯定是躲在这里!” 他们怎么知道的? 幸识君眼泪都要出来了,手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池与陌的衣摆,白色衣衫皱成一片。 那人瞥了眼,似乎有些嫌弃。 幸识君下意识松了松手:“……” 他眼神为什么凉飕飕的? 啊……原来卫尧没有骗我。 江湖,果然好可怕。 山洞外发出草木枝桠折断的声响,积雪落了一地,外面那伙人似乎打算进来。 池与陌眉间却一丝慌乱也无。 “过来。” 他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息在支撑,但幸识君还是听见了。 慢慢朝那边靠过去。 那人大概是嫌她动作太慢,长臂一揽,就把她拢在怀里。 “嘘──” 温热的气息落在在耳畔,“别说话。” 幸识君:“……”酥麻的感觉从耳廓蔓延至全身,别提说话了,她现在好像,都快不会呼吸了。 从没人这样对待过她。 池与陌带着她,略微侧过身子,山洞内有一处隐蔽,可以暂且遮挡一下。 壁内、杂草都结了冰,皆是一片雪白的颜色,与二人的衣衫,融为一体。 如果是从前,这些人杀了便是,但现下他不便运功,能避则避。 幸识君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周遭的空气很冷,可那人的胸膛却是热的,甚至能听见心跳。 怕她乱动,池与陌手上用了些力,牢牢把她按在怀中,有几分不容抵抗的意味。 外面那群人在山洞口探出身子往里瞧,却只见,空空如也。 “奇怪了,”为首那人纳闷道,“你们说这池与陌会在哪里呢 ?他中了毒,必然跑不远啊……” 幸识君心下一沉,突然抬头看他:“你中毒了?” 池与陌没动,就着揽她的姿势,瞥下的眼睛似笑非笑,轻声道:“怎么,中毒又不会传染,和你有关系?” “……” 虽然不会传染,但中毒这种事,听起来很…… “严重吗?”幸识君忍不住问道,眼中难掩关切。 池与陌嗤笑一声:“若我说严重的话,你是不是就打算赖在我身边,趁机下手了?” 幸识君:“……”这人怎么回事?分明是关心他,竟如此不知好歹。 说来也奇怪,幸识君从小到大,都是外柔内刚,不太会让人,可是却从心底一遍遍地原谅了这人的无礼。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我是真的关心你。” 池与陌闻言,忽然倾身而下。 “关心我?”他逼得很近,险些要触及幸识君小巧玲珑的鼻尖,“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不……不用。”幸识君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很慌张,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奇异的跳动像是要飞出来。 只听那人冷笑道:“你又是替谁寻仇?” 外面那伙人已经走远,池与陌放开幸识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中间隔了不少的距离。他打量着少女的模样,眼角蕴着绯红,那里面像是一汪清泉,水灵灵的,马上就要溢出来。 就连……脖颈也是红的。 池与陌无动于衷:“别装了。” 幸识君觉得委屈,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侧过脸,倔强地抹了一把眼角。 池与陌:“……”他觉得有点无言以对。 这么多年,这种女人他见得多了,装的一副娇娇弱弱,一上来就死缠烂打。实则他很清楚,这些不过又是哪个仇家的小姐。 所有人,都只是想杀他。 可池与陌杀的人太多,沾过的血也太多,他自己也记不清了。真无聊,还能有别的花样么? 幸识君仍在一旁抽抽搭搭,委屈的模样像是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的小兔子,又软又…… 池与陌看不下去了,不耐烦道:“想杀就动手,没本事就赶紧滚,别在那哭哭啼啼的。” ……看着烦。 幸识君就真的不哭了。 她眼角挂着残泪,鼻尖及眼尾娇嫩的肌肤红成一片,看起来还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比方才更甚。 这人好凶,好烦,好讨厌。 那一双纤细的素手,此刻正拔着身旁的草,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像是在发泄。 池与陌瞟她一眼:“……”草惹你了? 幸识君委屈又气愤地回望过去:“哼。”还不是怪你。 是有妄想症么?谁有闲心杀你啊! 过了一阵,池与陌轻笑,说道:“你家在哪?明日一早,送你回去。” 幸识君:“我不回去。” “为什么?”那人打量着她,幸识君有一瞬觉得,那眼神泛着冷意,不徐不缓穿过层层衣衫,浑身上下都被看了个透,“没了?” “……”有这么咒人的么? 池与陌又嗤了声:“怎么不说话呢,被我说中了?” 幸识君:“我懒得跟你说话。” 默了默,又补充道:“总之,我不是来寻仇的,我家人也好好的,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我不想回去。” 池与陌像是没听见,转过头去,他身体往下移了移,斜靠在墙壁,一双长腿伸出去,刚好抵着对面的瓦壁。 外面天色已经黑得彻底,什么也看不清了。 “睡了,别吵。” 他像是很累了,微微闭着眼睛,身上那件早已灰扑扑的凌乱白衫,突然间就显得很单薄。 好似,风一吹就会散。 幸识君心道这人可真奇怪,万事防着自己,却敢当着她的面睡觉,不怕自己半夜趁他熟睡,将他杀了么? “别打歪主意,”池与陌语气凉凉,闭着眼幽幽道,“你会死。” “……”幸识君愣住。 他是怎么知道的??? 夜风很凉,雪一直下。 这是幸识君第一次宿在外边,往年的冬天,伺候的丫鬟都会在她屋内备好暖炉,不会觉得很冷。 而这里,很冰凉,什么也没有。 荒芜肆虐。 半夜,池与陌似是收回了长腿半曲着,衣衫发出些微声响,吵醒了幸识君。 她挪近一看,只见那人蹙着眉头,脸颊微红,呼吸粗重,修长好看的手指攥紧了衣摆,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你……”幸识君伸手欲探他额头,“是不是着凉了?” 池与陌忽然睁开眼睛,喘着气看了她一会儿,哑声道:“无碍。” 幸识君见了这般眼神,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逾越了,那手便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样像是理所应当,只是…… 印刻在脑海里,习惯性的动作而已。 “哦……”她应道。 怎会如此? 而且,就算是逾越,也是她一个女生吃亏吧? 这人…… 幸识君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他只是受过伤,大家都不相信他,都想杀他,没有人爱他,所以才这样。 那她是不是就应该,大人不计小人过,稍微那么……理解他一点点呢? 就是这样,幸识君突然觉得身旁那个孤零零的,单薄的少年,有些可怜。 池与陌似有所感,疑惑地看过来:“?” 幸识君:“……”没事了,您继续睡。 一夜过去,清晨的鸟鸣叽叽喳喳,清脆悦耳。须臾山中那飞湍,仍然日夜不息地流逝着。 池与陌起身,幸识君像是怕他跑了,连忙紧跟着出去,却见池与陌只是在泉水边洗脸,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水珠淌过他的脸颊,又滑落至下颌处,晶莹剔透,衬得那人干干净净,恰如此刻脚下清澈的泉。虽然衣服是脏的、凌乱的,出尘的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去。 “看着我做什么?”池与陌轻扯嘴角,笑得轻蔑,“我要宽衣了。” 幸识君:“……”说什么宽衣?不就是让我走么。 饶到须臾山另一边,幸识君看见那飞湍瀑布的石壁上刻着字,写道:须臾山间泉,人世两苍茫。 她就站在那里,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瀑布的水不时迸溅在脸上,冰天雪地里,寒意刺骨。 读不懂,却甚感凄凉。 再回去的时候,池与陌已经清洗了衣衫边角处,的确整洁了不少,但仍有许多血迹污泥染在上面。 他一双手冻的乌紫,拍了拍衣襟,似是十分嫌弃。 “……”幸识君疑惑道,“你有洁癖?” 池与陌瞥了她一眼:“没。“ “那……这么冷的天,你还……” “与你有关系?” 幸识君本来好心想去帮他暖暖手,听了这句话一下子噎住。 即使有再多想说的,此刻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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