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乱了心,只觉得今夜的一切都与从前截然不同。 温柔,流连,克制,可着她来。 而她羞怯,两难,进退维谷。 可谢不倾亦好似她空旷荒芜的心中忽然烧起来的一团火。 许是酒意冲动,许是心意冲动,她终于是软了眉眼,有些苦恼地开了口:“我不会。” 谢不倾只觉得脑海之中轻轻一荡,用了此生不知多少自制力才忍了下来,轻声哄她:“不必你会,随我来,成不成?” 他的手与明棠十指相扣。 明棠看着那双手,瞧见那殷红的指尖朱砂痣,便已然是软了心了。 “好。” 谢不倾得了首肯,控制不住地去吻她的唇角。 日月池之中的水声渐大,明棠与谢不倾的声音皆混在翻涌的水声之中,间或只听见一两声含混的话语。 “你……这……你是……” 明棠在迷蒙之中忽然惊愕至极,可还来不及再多想多说,便被谢不倾凶狠的啃噬带进漩涡,再无能力思考。 断断续续的呓语求饶顺着一圈圈荡开的涟漪,渐渐往日月池的外头,顺着缠绵的蒸腾水汽一同散去。 “好丑,水面下瞧着都这样庞然怪物……” “你松开我的手腕子,生疼。” “不成了,我极累了。” “我不帮你了,你自己去。” 谢不倾却全然没了话可说。 再多的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到了这平生第一次的体验里,皆成了句不成调的轻叹喘息。 涟漪倒是越来越大。 明棠看着他微阖的眼漫开的靡丽艳色,察觉到他越来越快的轻喘,心中亦跟着他一块儿震颤。 “怎生这样久,又来,我不……” 明棠这一句娇软的抱怨被谢不倾颇有几分狼狈地吞吃入腹。 “莫说了。” 明棠却讶然地看见,谢不倾那双凤眸里亦有几分忍耐不住的泪光,摇摇欲坠。 谢不倾一生桀骜,明棠从未见过他也有这样昂起咽喉,半阖着眼克制着自己呼吸粗喘,却又狼狈而诚实地屈服在快慰之下的时候。 他的泪也滚着欲色,带着蒸腾的野,别样艳色勾人。 明棠虽累了,却也好似从此事之中得到些别的新鲜快乐。 * 等日月池之中的暧声终于平息,已然是下半夜了。 明棠喝的清华露太多,仍旧在熏熏然的醉意之中。 但她身心皆有几分亢奋,不见困意。 谢不倾重新替她清洗穿了衣裳,她便懒洋洋地趴在谢不倾的怀中,与他一同在地龙暖垫上享受着片刻温存。 方才飞走的神智似乎并未回笼,她眼神之中仍旧有几分迷色。 谢不倾却已然是饕足不已,懒洋洋地拥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的发丝。 这样静谧安然,明棠终于有些困倦了。 她半梦半醒地阖着眼,忽然听见谢不倾的叹息:“明世子,听闻我与魏纨有旧,这般动气?” 明棠又饮了酒,又困的厉害,这会子几乎是有什么便说什么。 她轻轻“哼”了一声,如同猫儿伸懒腰似的,然后才道:“谁能不动气。” 谢不倾眼底有些笑意,看她困困然的脸儿,也只觉得可怜可爱:“你气什么?” “我怎么知道。”明棠迷迷糊糊地嘟囔。 “气我背着你,同旁人有染?”谢不倾的目光愈发软和下来。 他终于有那么一刻不以“本督”自居,在这帝后同用的日月池之中,仿佛暂且卸下面具,与明棠温柔相见。 “……没有,不是。”明棠在梦里也皱着了眉头,不肯承认。 谢不倾闷闷地笑:“……她远不如你,我看她做什么。” 明棠忽然就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谢不倾:“这话何意?若她如我,是不是就成了?” 分明还是满眸的酒意,这话却好似带了几分清明。 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谢不倾失笑,有意逗她:“也不是不成。” 明棠的眼微微闪了闪,却没甚情绪,一会儿便平静了下来。 她瞧着并没有气得厉害的模样,只是弯唇讥诮一笑,翻过身滚到一边的软垫上去睡了,一边说道:“随您的心意,我也不是那样不大度的人,只会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明棠着实有些困了,后头的话有些低了下来。 谢不倾俯身到她身边,隐约听见她说: “世间诸事,大抵本就不对等。乱世如此,权势如此,我身如浮萍,一无长物,只懂攀附。” “我不过是个玩物,从始至终心中都明白的很,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换了旁人,其实也一样。故而是不是福灵公主,原本也就无所谓了。或许先前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如今却也不会再想不通了。” “您愿意垂怜谁,爱与谁,本也同我无关,我又算个什么玩意?” “只是我自个儿气性大些,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此闲话,说说罢了,天下无有不散之宴席,聚散有时,因果天定。” 她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睡去。 而本欲将她重新搂入怀中的谢不倾,却因她这无意之中的呓语,微微僵了身子。 玩物…… 不。 可若不是玩物,她又算什么? 谢不倾从未认真想过此事。 亦或者说,他原先确实如此觉得——张牙舞爪的小兔崽子,浑身心眼子的小狐狸崽子,一人千面,逗弄逗弄也确实新鲜。 可后来情缠深深,他甚而没再想过当初。 他眼中有了她,行事也渐渐念着她,连出京解毒,清醒时时常想起的,亦是她一个人在京中可曾受伤,有没有不长眼的欺辱她。 原以为不过是他短暂余生之中的半点消遣,因有趣才多分了些心神,可如今再想,却浑然不是如此。 他在毒发梦魇里容不得她走,在清醒之时也要她陪在身边。 他早已舍不得放手了。 可明棠一语,便将他从方才的欢愉清热之中扯落,如同重重一击,叫他想起,当初在潇湘阁,他为挫她的锐气,曾讥讽她与以色侍人的妓子毫无分别。 那话说得掷地有声,彼时她分明屈辱万分,转眼却又咽下如常; 后来温泉庄子,他无意嘴滑,又如此言说,引她大动肝火,终于忍耐不住发作了一场,事后却又只字不提。 明棠体弱,却能忍屈辱——雌伏于一个太监之下,本就不是人人皆能受的屈辱。 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她的心性寻常人已经难及。 福灵公主一事,她分明动气,但到如今,她却又换了心思。 她这般性子,既然换了心思,便是打定了主意。 她早已经习惯在雪原之中独自行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没有人在身侧,也从没想过有谁在身边。 她心里没有他。 第162章 你硌得我疼了 本是一夜的欢愉,身与心皆冲到了云端,却到了而今,谢不倾反觉得心头渐落。 谢不倾的目光还落在明棠的面上,看着她安然睡去的模样,指尖不由得动了动。 但最终却还是放了下来。 紧紧地握成拳,好似这般就能握住掌中的一切; 可渐渐却不由自主,复又松开,又惊觉掌中本就空无一物。 没了人说话,日月池之中只留下金蝉衔珠流水的静悄悄声响,他听见他自己的心跳,亦听见自己的叹息。 谢不倾暗沉的眼看向自己的掌心,最后又落在明棠盈盈一捧的脸上。 聚散有时,因果天定? 不。 他偏信聚散离合皆在人力,因果轮回尽入掌中。 这世界没有他看上却能逃掉的物件儿,便是人也一样。 谢不倾在这匆匆流水之中静坐了一整夜,几乎是一遍一遍地在明棠细嫩的眉眼之中描摹而过。 随着元宵的那一轮满月东升西落,天光乍破,谢不倾最终仍旧俯首,在她眉间的朱砂痣上落下一吻。 日夜之交的晦暗光线中,谢不倾的眼底满是偏执的势在必得。 茕茕孑立,他便偏要挤入她的荒原,纵情声色点火; 形影相吊,他就硬要闯入她的身侧,执手对影成双。 他谢不倾此生唯一奉行一句话,这世间没有任何他做不到的事。 当年从乱葬岗之中爬出来活到现在是他的本事; 为求内力突飞猛进混入西厂,习以剧毒功法以命相搏,是他的本事; 而如今要将她握在掌中,亦是他的本事。 * 昨夜劳累,一夜好眠。 明棠早间醒来,发觉自己并不在日月池之中,倒是卧在了不知哪一间宫殿里。 殿中的香炉正燃着淡淡的冷檀香丸,外头一卷天光乍破的淡色从纱橱中漏下,瞧见地上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跃动的光斑。 静谧,温柔。 今日是个大晴天。 清华露是烈酒,纵使对身体有益,但明棠到底是不胜酒力之人。 一夜醒来,明棠只觉得昨夜之事丁点记不得,脑海之中空空如也,微微有些宿醉之后的疼痛。 她刚微微皱了皱眉头,要伸手去揉,却不想才提了手臂,便觉得双手小臂好似提了一夜什么重物似的,酸痛不已。 身后便伸来一只手,将她的头半扶在掌心,输送些许内力,以温柔的热度揉散她额头的钝痛。 “昨夜睡得可好?” 谢不倾的声音亦从身后传来。 他替她揉了头,又转而将她的双臂捧在手中,轻轻的揉弄着,替她舒缓使用过度的肌肉酸痛。 他这样体贴,明棠大为诧异。 正想多问,谢不倾却先问了她:“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明棠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一觉醒来,确实只觉得头有些宿醉之后的疼痛,手臂也有些酸胀,但浑身上下一切都好,并无任何不适的迹象。 这老东西也会关怀她了? 当真是件新鲜稀罕事。 只是转念一想,明棠却又想起来,昨夜的记忆几乎就断在自己吃了点心之后——无缘无故怎会什么也记不得,这谢狗贼如此无事献殷勤,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二人昨夜本就是在外头一路纠缠到的雨花台,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后头的事情自不必多言,只是何必如此? “昨夜我用点心的时候,可用了些别的什么?” 明棠转过身来,看他一眼。 谢不倾在她身后侧边,半躺着倚靠在床头,虚虚的从后头将她半个人搂在怀中。 谢不倾墨发亦是披散在身后,不曾梳扎起来,有些发尾一卷儿,给他添了些温润之色。 他身上着一身天青月白色的软缎中衣,因一夜的睡眠有些微微的凌乱。 明棠这样半转过身去,几乎是顿时投入到他的怀中,清浅的呼吸都打在他裸露出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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