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倾狠狠将此事记在了遵医嘱之后,只怕这小兔崽子如今这样狂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个干净,等日后她身上的情毒解开之后,有得她好受的。 他垂下眸,将心中的那些火先压了下去,忽然一步上前去,将明棠搂在自己怀中,足尖内力真气一点,竟是已经带着她飞跃到了半空之中。 明棠最是畏高,经不住一下子攥紧了谢不倾的衣襟,惊呼一声:“往何处去?” 谢不倾带着她落在了凌霄树顶,朝着远处遥遥一指:“今夜如此良辰好景,岂会在这一处?这太乙宫,着实好没趣。” 明棠想起来那二人携手开的太乙正宫大门还不曾锁上,正欲开口提醒,却”听得谢不倾的笑意在骤然风急的空中散开:“总有人替我关,何必在意那些?便是不关,白龙观洒扫的道士瞧见了又能如何?人人皆知是我谢不倾狂傲不羁,宫禁都可所以进出,何况一处祭祀先帝后的太乙宫? 天下万事,皆在我手中,小小太乙宫,也不过是一处与我来说供人取乐赏玩的小花园子罢了。” 天下万事,皆在我手中。 明棠心中骤然惊起涟漪。 不仅仅是因为谢不倾的狂妄,更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似乎也有什么被一同触动。 那在世人眼中被视为神迹一般的太乙正宫,就这般被谢不倾与明棠抛在身后。 夜风之中,谢不倾的衣摆与明棠的交缠在一处,在清冷月色下,逐渐分不清彼此你我。 * 谢不倾带明棠去的,乃是他的私邸,秋棠居。 与上一回谢不倾孤身一来前来时不同,今次他披着一身的夜色落地之时,怀中分明还抱着上一回他梦中遥遥相望的小月亮。 而如今,那月色,已然落在他的指尖。 明棠被他放落在地面时,心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我可能学会轻功?” 但她很快想起来自己身负九阴绝脉,此生都不能够习武。 她此生绝不可能学会轻功。 于是还不等谢不倾回答,她便已然自问自答了:“想必是不能了。” 谢不倾却将她的掌心珍而重之地握在掌心,道:“能的。” 明棠还记得那一夜里飞云是如何断言她身上的九阴绝脉的,虽然已然接受这一切,如今想起来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有几分失落惘然。 她只当谢不倾不知这一切,下意识叹了口气,险些随口说出那一句“九阴绝脉”。 可是她却又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这般绝症,若是叫谢不倾知晓,是否会给他累赘之感? 于是明棠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不曾应声,却忽然说起另外一件事:“此处是何处?” 谢不倾察觉到她的情绪很有些低落,却不曾出言点破,而是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入到秋棠居之中,一边顺口答道:“是我在宫外的私邸,有时候也偶尔来此小住。” 秋棠居之中空无一人,也不见半点有人伺候的痕迹。 “你去里间先坐着,我去拿些东西过来。” 谢不倾原本不曾打算将明棠带到秋棠居之中来,可又想起此处能得了他的青眼,成为他收到的那些宅邸之中唯一一个他会来小住一二的宅院,正是因着她的名字,便一下子觉得太乙宫之中实在无趣。 看来看去也不见什么新鲜色,也不过只是见那凌霄树,却也不见那凌霄树究竟有何美处,便不如叫她来秋棠居之中坐坐。 因谢不倾是临时起的意,这秋棠居之中并无甚布置,没有半点能够招待明棠的物件儿。 他也舍不得这小兔崽子和他一般,到了住处仍旧是数不清的公务杂事,连半点儿私事与休憩也无,只得叫她先在屋中休息,切莫随意走动,只等他回来就是。 明棠知道自己不如他那等身有武艺之人,来去自如,便不打算去当他的累赘,点了头。 谢不倾便往外头走去。 只不过他才走到外头,却又掉转回来,好似只是为了特意叮嘱她这一句:“屋中的东西你可随意翻看,我并不会因此愠怒,你只随意看着就是可,不必拘束。” 明棠也点点头。 见她温驯,谢不倾才点点头,复又往外走去。 他一走,这秋棠居之中更显得安静寂寥。 即便此处并不是士族群居的乌衣巷,这般深夜也听不得周遭有什么吵嚷的声音,明棠能够听见萧萧的风声,吹动院落之中的树叶簌簌。 明棠侧耳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虽然确实安静静谧,却着实有些寂寥了。 她若是一个人,兴许还能够忍受这般的寂寥; 而如今既是与谢不倾一同来此,她心中更生依恋之心,只觉得空站着心中愈发空荡,便四处走动起来。 谢不倾特意同她说了,屋中的东西可以随意翻看,并非客套客气之意,她便也四下走动起来,怀着看看在私邸之中的谢不倾究竟是如何做派的目的,明棠也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她先走到书房去一瞧。 谢不倾虽允她信任,随她随意翻看,明棠却不会那样自讨没趣,当真乱看书房之中的密信等物,只瞧了瞧书架与桌上的摆设。 书架之中的书倒是不少,但也不知是不是主人经常取用的缘故,有些书被抽出来了放在外头的桌案上,大抵是摩挲太过,有些书册的书页都有些打卷儿碎裂。 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未干,却也都井井有条地摆好了,兴许是主人走的时候太匆忙,没有那空闲功夫去好好收拾,只是这样放着。 地上的东西尚且有些散乱地放在这处那处,与一切井井有条的沧海楼格外不同,却从这般的散漫之中,终于隐约窥见谢不倾心中半分人气。 他原来也不是那样永在云端之上的神祇,他亦有人的习性。 于是这秋棠居,在明棠心中的位置便瞬间超过了沧海楼。 明棠又走到另一头的卧室寝居之中去了,瞧见里头确有软榻一张,上头的锦被叠得很是整齐,在床头的油灯边也能见着一两本被翻看得书页都打了卷儿的书册。 如此一看,明棠似乎便能够在脑海之中构想出,谢不倾夜里换下平素里那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衣裳,也会这般懒洋洋地半倚在床头,或翻阅书籍,或翻看信笺,若是累了,便阖上眼,在这儿也可好好休息一番。 与往常遥遥构想,或是在平素里只以眼睛看见的谢不倾浑然不同,在这处处都有谢不倾生活痕迹的秋棠居之中,明棠似是瞧见了一个更为全然的九千岁。 明棠心里不知怎的,很有几分欢喜,正含了一点儿淡淡的笑,欲转身离去,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他床头的案几上,有几件儿瞧上去十足眼熟的物件儿。 她伸出手去拿到手里一看,便发觉那是她房中平素里制药才会用的小瓷瓶儿,左右几个,都是她曾送出去的。 她记得,自己好似也不过曾给他送过两回药。 一回,是她初初上京之时,借了他的权势,彼时的她身无长物,只好做了些润肤护养的脂膏给他; 后来一回,又是她在阁楼上不小心撞了他,因左右煎熬担心伤着他了,最终还是拖魏轻带着这些疗伤跌打的脂膏给他。 此后明棠再不曾见过这些小瓶子,原以为是这位九千岁用惯了些好东西,哪儿看得上她这点,想必是早就扔了,却不想如今在他的私邸之中瞧见了,不偏不倚,半个不少。 不仅如此,这些小药瓶儿,也着实叫人吃了一惊。 彼时她刚刚上京,身上并无几个银钱,也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所以这些装药的小瓷瓶,皆是她从外头庶族的坊市之中买来了,面上多多少少有些粗糙瑕疵。 倒不想,如今这小瓷瓶也不过这些时日不见,原本坑坑洼洼的粗糙瑕疵,如今早已经被摩挲得没了脾气,润润的,倒如同玉一般,可见主人究竟在多少个夜里曾握着这瓷瓶,静思许多不与外人说道的心事。 明棠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 正在这时候,身后便传来开门的声响,明棠手心里还捧着那瓷瓶儿,回过头去,正好瞧见谢不倾手中提着几个食盒,又端着些吃食的模样。 她零星好像有些记忆,记得曾几何时,谢不倾也曾带着吃食来见她,心中只觉得,这位谢大人好似也很有几分贤惠。 第262章 通奸之女 谢不倾见她在自己床榻边站着,挑了一下眉,下意识想说些什么逗人的,又想起来这小兔崽子实在今非昔比,一下子收了那心思,只将手里头带着的食盒都放在了桌案上,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一点膳食都不曾用,过来吃些东西罢。” 明棠惊讶于他还记得自己不曾用膳,心中有些暖意。 若是往常,她还时常注意不到这些,只怕是注意到了,也会下意识忽略这些叫她胡思乱想的细节; 但如今心意甚的都摊开了说了,明棠也不再回避那些,再看这些事情,才发觉谢不倾待她处处用心,皆是在那些细微末节处,从不言明。 她走到桌案边来坐下了,谢不倾就已经为她斟了一盏温水,推到她面前:“可是饿了?饿了也先喝水润润肺腑,莫要饮得太凶。” 他好似已经习惯了提醒这些,在明棠接了水过去的时候,他已然将食盒里头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一屉还冒着热气儿的虾饺,一屉春水包,还有一碟子金丝卷之类的点心,量并不大,却琳琅满目,摆了一桌案。 都是明棠的口味。 这些都是她素来爱吃的,尤其是其中的春水包。 谢不倾察觉到那一屉春水包才端出来,明棠的目光就落在了上头,都不必明棠开口,他就已经将春水包端了出来,取了银箸来替她破包子。 明棠见他模样,不知怎的想起二人初初相识的时候。 明棠乘马车进宫赴太后寿辰之宴席,双采在马车上替她破春水包,彼时这谢大督主从马车边打马而过,卷了一星子的冷风进来,明棠还白得他一个冷眼。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谢不倾对她送什么冷眼,如今心中好似有几分感念了,下意识问道:“太后寿辰那一日,是不是因双采替我破春水包,大人瞧见了,心中不痛快了?” 谢不倾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明棠一眼:“你也知道,自己同使女走得太近了些?” 明棠猜他是不是吃味了,禁不住笑了起来,眼底都是笑意:“她是我的婢女,伺候我用膳乃是她分内之事,又没有那些什么风月旖旎的,大人怎么连这样的飞醋都吃。” 谢不倾此生还不曾听得一个“吃醋”按在他的头上,却又无从反驳,只得冷哼一声:“她是分内之事,却做的开心得很。你若当真以为她没有那样的心思,怎么后头这样着急送她离开?” 明棠听他话语,便知道他已经猜到自己当初促成双采母女相认并放她出府,正是因为双采动了那些不该动的心思,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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