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背后又没眼睛,更是个久居内宅的小妇人,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明棠已然狠狠撞在她的背后,将她整个人撞得往前扑过去。 好巧不巧,融慧园的门口刚刚洒扫过,叶夫人被明棠撞得跌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脚下又踩着余水打滑,再次往前跌了过去。这一回径直磕在了门槛儿上,将自己磕得头破血流。 明棠正好也跌在一侧,不过有鸣琴拉着她,她也只是歪了好几步,不偏不倚,正好踩在叶夫人的手背上,将她那养尊处优的手狠狠一碾,又把那只贵重无比的翡翠玉镯给踩断了。 叶夫人本来磕得头破血流,已是头晕眼花,手背上传来的剧痛更是叫她扭曲了面目,惨声尖叫起来。 但这些疼痛竟都比不上她手腕上那只镯子,叶夫人都顾不上捂住自己流血的额头,顾不上被明棠踩得剧痛的手,只捧着那碎成数段的玉镯,呆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尖锐地哭嚎起来。 融慧园门口闹成一团,而明棠好似见不了那刺目的红,直接软倒在鸣琴怀中。 鸣琴大惊,立即扶着明棠回潇湘阁去了。 双采正在路上等着二人,见明棠脸色白白地昏倒在鸣琴怀中,顿时揪心,跟着一同来扶着她,却不料一进潇湘阁,明棠就睁开了眼站直了身,哪里有一点儿昏倒的模样。 鸣琴是着实被明棠吓了一跳,见明棠好端端的,忍不住轻轻拍她:“再看不惯那叶氏,怎么拿自己去冒险,若是跌着了怎么办?” 明棠唇角绷紧了,皱着眉头说道:“那枚玉镯,是阿爹送给阿娘的定情信物,我小时候常拿着把玩。叶氏卑贱,怎配戴我阿娘的遗物?” 鸣琴不知这一层,想到叶夫人竟戴着先夫人的玉镯,还在明棠面前出言挖苦讽刺,顿时亦气得不行。 “上回她身上压襟用的蜜蜡手串,就是我阿娘的遗物。而她身上的衣物虽老气,却有好几件都是用浮光锦做的,这浮光锦乃是舶来品,除了作宫中贡品,余下的几匹皆被我外祖家寻了人买下,做了我阿娘的嫁妆,连我阿娘都不舍得裁剪衣裳,她却全裁剪了。” 旁的明棠并不多言。 其实她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叶氏瞧着形容枯槁、老气横秋,可她那小小的居室之中不知道堆满了多少当年属于大房的财物。 自然,大头皆是被高老夫人昧下了,叶氏只能从她指缝里捡些东西,可那也是泼天的好物件儿了,以她的身份这辈子都拿不到。 她悄悄的藏住,不让人瞧见也就罢了,却三番五次戴着在明棠面前招摇过市。上回荣德堂一次,如此这次又是,甚至故意显摆,分明就是有意的。 明棠今日不过给她一个小小教训。 而鸣琴对大夫人沈氏可谓忠心耿耿,听到叶氏占了她的遗物,几乎是双眼冒火:“这不要脸的,当时奴婢也该上去狠狠踩她几脚。” 双采也跟着皱眉:“早知奴婢也留下来。” 明棠的脸色亦有些阴,垂下眼眸来:“罢了,也不必为了她气恼。她跳不了几日了,二房的事情将有个定论,待灭了二房,就送她上路。” 她鲜少有这样阴郁外露的时候,鸣琴倒是知晓她心中有多恨,只是跟着一同捏紧了手:“叫她这么个货色鸠占鹊巢数年,享了这么多年福气,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不是物归原主,是连本带利。” 明棠一语带过了,看向双采:“你去,同你之前的那些好姊妹说,我明棠被自家长兄戴了绿帽,当场捉住,求老夫人退婚,老夫人却不肯。尤其是角门上的方婆子,你务必叫她知晓完全。” 双采领命去了,明棠便进了屋。 * 夜里,明棠如常点了灯,于桌前看书。 只是不知是否是因白日里的事情,她总觉得心烦意乱,看不进去一点儿。 外头忽而传来敲门声,竟是个陌生女子:“明三郎君,千岁请你过府一叙。” 第52章 真当她稀罕做谢不倾的笼中雀? 明棠一愣。 谢不倾想见她? 他哪回不是不请自来,今日倒上门请她去? 现下已临近亥时,明棠刚刚沐浴过换了寝衣,等看会子书便要去歇着,怎生这个时候来叫她上门? 她觉得不对,往门外问起:“你是?” 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冷肃,停了一会儿才道:“属下是九千岁麾下从龙卫摘星,奉九千岁之命,请三郎君过府。” 明棠知道谢不倾手里有锦衣卫,却不曾听闻这从龙卫,心中还有几分怀疑,打开门,浅声问道:“既如此,可有信物为证?” 她默默打量眼前这叫摘星的女卫,见她身上确实一身锦袍,形制与飞鱼服相似,只是四爪飞鱼纹换成了蛇纹,颜色亦黑沉许多。 摘星身姿挺拔,梳着男子发髻,生得虽平淡些,却十分坚毅。 摘星见明棠出来了,并不直视明棠面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令,奉与明棠一观。明棠欲伸手接过来,摘星却退了一步,口中道恕罪,这便是拒绝之意了。 明棠暗想,这难道是什么金贵物件,倒好像她明棠是什么脏物,拿了会脏了这东西似的,很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认出是西厂玉令。 她今日很有些疲累,回府之后便觉得腰腹酸痛,恐怕是癸水将至,脾气正大着;这女卫对她的态度又冷,大半夜的风湿露重,丁点儿不想出门,皱眉道:“这位大人,千岁可催得紧急?我身上不痛快,若并非大事,可否稍延迟一二日。” 摘星只拱手:“属下只奉千岁之令,旁的无权做主。” 她脸色有些冷硬,明棠也知道与她多说无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寝衣,只说自己先回屋更衣。 摘星也不说话,只是立在门口等着。 她这般冷淡,明棠也懒怠和她找话自讨没趣,喊了在内室替她收拾东西的鸣琴为她裹紧束胸带,穿好衣裳。 鸣琴小声问起:“这样晚去,是为何事?” 明棠怎知这大半夜的谢不倾又要做什么妖,难不成这谢大太监夜里孤身寂寞,又动了心思,招她过去耍弄? 他这一天天的也不嫌腻味? 杀材,果然杀材! 于是忍不住与鸣琴抱怨:“他是大忙人,有本事亲自来捉我去。” 鸣琴看向门外的方向,大抵是怕那女卫听见。 明棠心中很是烦闷,她极厌来癸水,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脾气亦变得大许多,此刻也不想管她听不听得见了——听见了又如何,去告她的状呗! 出门的时候,鸣琴为她披上一件大氅,知道她来癸水就痛得死去活来的缘故,目含担心。 刚才一言不发的摘星见鸣琴忧心忡忡,居然开了口:“担心什么?你这小小使女是质疑千岁?” 她甚至一抽腰间绣春刀,吓得鸣琴打了个抖。 明棠眉头皱起,按住了摘星的手:“她是我的使女,不能跟着我自然担忧,你倒在我的府邸里发脾气?” 摘星的眉间也有些不悦,但也没多说,收了刀,脸上沉沉的。 “回去吧。”明棠让鸣琴回去了,看着摘星。 她倒想知道,这大半夜的来请她,难不成要翻墙出去坐车马? 却不料摘星径直将明棠整个人扛在了肩膀上,脚尖真气一点,竟是直接飞跃了出去,随后起起落落,在斗角飞檐处以轻功行走。 这原本潇洒帅气,可明棠畏高,金宫曾将她关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悬于高台之上,以此新鲜噱头供人赏玩。那笼子摇摇晃晃,稍有不慎便会从缝隙之中摔落,她是当真恐惧厌恶这般感受。 且摘星抓她,好似抓犯人一般,明棠被她扛麻袋似的扛在肩膀上,胃部正顶在她的肩胛骨处,顶得她几欲作呕。 她亦与摘星说了,但不知是不是她声音太小,尽散在了风中,摘星并不领会。 一路风声呼呼,明棠不敢往下看,只能闭紧了眼;而闭着眼睛,胃部被顶着的感觉更是放大似的难受。 她也不知谢不倾是不是有意要折磨她,总归这女卫对她的态度实在不大尊重,又将她弄得这般不适,心中郁气堆叠。 等摘星不知走了那条路进了西厂之中的某处院落,将明棠放下时,明棠已然头昏脑涨,面容惨白。 这处院落,竟也是个几层小楼,楼题“沧海楼”,只有顶层亮着灯。 摘星于楼下朗声传音:“千岁,人送到了。” “你下去,叫她自己进来。”谢不倾的声音淡淡。 摘星没多言,就这样绕过明棠走了。 明棠看着那一层层的台阶,满腔烦躁阴郁不知如何纾解,摘星方才走过她身侧时,似是面结寒霜,明棠也不知她不耐烦些什么。难不成她在所谓从龙卫高官厚禄的,便觉得半夜来请她这活计上不得台面? 可叫她来请自个儿的是谢不倾,她朝自己甩什么脸色? 明棠深吸一口气,自我纾解郁气,扶着楼梯向上走。 也不知这楼梯究竟是谁设计的,竟是打着转往上,明棠本就晕乎,走了两层实在走不动了,停下来歇着。 谢不倾许是等得烦了,声音远远从顶楼传下来:“明三郎,要你来见本督一面,这般磨蹭?” 心情好便是明世子,心情不好就是明三郎,偏生世子之位不可失,明棠被他捏住命门,无言以对。 明棠刚想继续往上走,只觉得腹中忽然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她脚下发软,竟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虽只跌了一段阶梯,却也撞得疼痛,连掌心已然愈合的伤口都崩裂开来,渗出点点血丝。 明棠娇气,吃不得痛,眼冒泪花。 倒是这时摘星去而复返,在楼下说道:“景王世子有信传来。” 谢不倾让她送上来,摘星便进了沧海阁,一层层拾阶而上。 她身强力壮的,自然不畏这些楼梯,见明棠跌在地上半坐着,她也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明棠险些被她的黑靴踩中手指,只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似蝼蚁,连狗都不如。 下头的人态度如此,主子的态度亦可见一斑。 她起了一股子气,忽然大声喊道:“既千岁大人今夜有事,我便先回去了。” 摘星的步子略停了停,终于转过身来,漠然地俯视着她:“三郎君娇气,不可取。” 明棠已然是忍了一夜了,见她那高高在上的目光,怒而起身:“我娇气与否,原不是你来评判的。” 先是在她院子里朝鸣琴撒野,又几番冷待自己,若还看不出来她瞧不上自个儿,明棠两辈子也白活了。 她起身来,拂袖之间散出一股子淡香,摘星皱了眉,想起来西厂近来的传闻,只觉得这明三郎一介郎君还涂脂抹粉的,难怪行那狐颜媚上之事,脸露不喜。 明棠才懒怠管她喜不喜,看她脸色也知道以为自个身上用的是香粉。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08 首页 上一页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