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萧平衍倒真是一副痛改前非的架势,颇有登基那会儿勤政爱民的样子。 就连最严苛的崔御史,都没挑出什么错。 仿佛一切都在好转。 因着转变是从小皇子诞生开始,渐渐的,竟开始有传言,说这位小皇子是本朝的“福星”。 容锦在绣坊帮忙时听人提过。晚间聊起闲话,随口提了一句,疑惑道:“这背后,应当是有人推波助澜?” 可就算中宫皇后未曾诞下嫡子,以郦妃的出身,无论恩宠如何,她的孩子都不可能继承大统。 除非萧平衍当真失心疯了。 因才沐浴过,半干的长发拢在一侧,洇湿了雪白的中衣,逐渐透出海棠红的心衣。 沈裕眸色愈深,将人置于膝上,慢条斯理地解着系带:“他若能这般十几二十年,长久下去,倒未必不能成。” 可萧平衍若有这个心性,又何至于此? 他这些时日冷眼旁观,看着这些所谓的谋划,只觉可笑。 但此事,又恰巧勾起沈裕另一桩心事。 他拢着容锦的腰,反复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低哑而缠|绵。 容锦被他这般哄得身子发软,小声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沈裕不动声色:“锦锦,你何时情愿为我生个孩子?” 许久之前,沈裕也曾问过这样的话,只是他那时独断专行,话问得远不如今日这般顺耳。 容锦那时听了,满心惶恐。 在她看起来,孩子并非争权夺利的工具,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下的事情。 她那时从未想过与沈裕长相厮守,自是不肯答应。 至于如今,容锦不似早前那般抵触,却对沈裕突然旧事重提感到不解。 容锦抬眼看他,认真道:“我以为,你并不喜欢孩子。” 这话没说错。沈裕待除她以外的人,总是格外没有耐性,一直以来也从未见他喜欢过哪家的孩子。 前些日子沈裕休沐,两人同往城外山寺赏桃花时,曾遇着旁的香客带了孩童,他的态度可见一斑。 沈裕避重就轻,只道:“旁人的孩子与你我生的,自然不同。” 容锦想了想,趴在他肩头,柔声道:“若怀了身孕,便不能再如现在这般,得精悉心将养着。十月怀胎生下后,纵有乳母,也总得日夜分心照看孩子……” 沈裕甚至不愿她将精力多分给容绮,恨不得两人之间再无任何人妨碍,又岂能容忍这些? 只一想,便又改了主意:“罢了。” 他本就不是真心想要什么孩子,溯其根源,是想要容锦的态度罢了。 容锦看出些端倪,又问:“可还有旁的话?” 沈裕却不再多言,只是按着她的腰,力气更重了些。 除却破碎的喘息,容锦再说不出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事了,她有气无力地伏在沈裕肩上,正欲开口,门外却传来成英的声音。 “公子,齐统领来了。” 容锦立时清醒过来,捂了捂发热的脸颊,催促道:“你快些去吧。” 沈裕轻笑了声,将她抱回枕榻上,盖好锦被,这才离了内室。 饶是沈裕,也没料到齐钺会来。 两人早年虽为师兄弟,但近年已经逐渐疏远,在江南之行、肖望野过世之后,更是哪怕偶然遇着之后的颔首问候都没了。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齐钺并非递了拜帖,从正门光明正大来的。 他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几乎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端正的脸上满是凝重。 相较之下,沈裕就显得不大像样了。 宽袍广袖随意系着,长发未曾束冠,只用了根松绿的发带系着,姿态懒散,眼尾微微泛红,犹带未曾彻底褪去的□□。 齐钺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见沈裕这模样,忍不住先皱了眉。 他随肖望野,是个极正派的人,这些年来循规蹈矩,自然看不惯这些。但这回并非为此而来,只能勉强忍了。 沈裕却笑了起来,缓缓道:“齐统领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他们师兄弟之间已经许久未曾像现在这般了。 只是齐钺一开口,原本还勉强算是平和的气氛烟消云散。 “师父过世之时,你在宣州。”
第126章 更深露重,寒意侵人。 待客厅中只点了三五盏灯,烛火昏黄,映得人神情有些失真,看不真切。 齐钺问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裕,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可沈裕并未失态,也未曾惊慌失措。 他端着茶盏,吹散氤氲的热汽,平静地点了点头:“是。” “有人告诉我,师父过世前,你曾去探望过他。” 沈裕又道:“是。” 他当初听闻肖望野病重的消息,除夕之夜带着容锦赶赴宣州,可并没换来师徒之间冰释前嫌,反而一脚踩进精心布置的陷阱。 侍卫折了大半,商陆险些丧命,而容锦也在陵川遗失。 是这些年他栽得最厉害的一次。 若不是容锦失而复得,如今就躺在听竹轩歇息,他怕是未必能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听人提及此事。 齐钺本就不是擅言辞的人,又问了两句,意识到自己在沈裕身上试探不出什么,索性直截了当道:“师父之死,可与你有关?” 沈裕缓缓捻着指尖,沾染了容锦发上淡淡的桂花香气,仿佛有些许安神香的功效。 他不疾不徐道:“齐统领原是为此而来。我若说没有,你信吗?” 他那时中了毒,强撑到侍卫寻来时,吩咐他们去容锦、商陆一行后,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沈裕曾令人去肖家看过。 但那时肖望野已经撒手人寰,只剩下对此一无所知的师娘。 人死如灯灭,真相究竟如何彻底成了悬案,直至今日,他也不知那匣中藏着的暗器,肖望野是否知情。 只是没想到,竟还有人能将肖望野的死,扣在他头上。 沈裕摇头笑了声,忽而不想再在此处多留,这种时候,他本该与容锦相拥而眠才对。 “不必拿这话来激我。”齐钺冷着脸,目光灼灼,“沈行止,你若敢问心无愧地发誓,说师父之死与你绝无半分干系,我便信你。” 沈裕一怔,颇有些意外。 他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掐着指节,正儿八经道:“若肖老将军之死系我所为,叫我今后无一日安宁,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齐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两人自幼相识,拜在肖望野门下习武十余年,他就算再怎么看不惯沈裕近年行事,也不信沈裕竟会生出谋害师父的心思。 哪怕封禧言辞凿凿,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深夜来此。 他是性情执拗的直臣,但不是蠢人。 “封禧跟在圣上身边这么些年,他敢贸然同我提这些,必是得了授意。”齐钺深深地看了沈裕一眼,“圣上容不得你了。” 沈裕对此倒是毫不意外:“他早就容不下我。只是这些年总有层出不穷的事端,用得到我,才勉强忍了这么久。” 萧平衍若是早些下手,沈裕兴许还能高看他一眼,可他直到被逼得彻底无路可走,才想着动手,未免晚了些。 就连原本的忠臣,都不再站在他那一边了。 “我本不该来此的,但……”齐钺苦笑了声,没再说下去,起身道,“只望他日你大权在握,多为黎民众生着想。” 沈裕却笑道:“黎民众生,与我又有何干系?” 齐钺倏地停住脚步。 “师兄莫不是以为我要谋朝篡位?”沈裕抚平衣袖,缓缓道,“我并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余生所盼望的,不过闲云野鹤,与一人终老罢了。” 端午临近,御驾将亲至曲江,观龙舟竞渡。 这是多年来的旧例,随行的官员还能携家眷一同前往,在芙蓉园住上两日,赏玩这一处风景绝佳的皇家园林。 一直以来,朝臣皆以此为幸事。 容锦从成姝口中得知此事后,已提前收拾了衣物等行李,却在端午前一日才知晓,沈裕这回并没打算带她去。 容锦对那园林没多大兴趣,原也不喜欢掺和这种事情,只是对于沈裕反常的决定颇为意外。 要知道,沈裕可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当初大老远地去南林行宫,都要将她一并带上。 “前几日,容绮不是写了信过来?”沈裕若无其事道,“芙蓉园规矩多,她既想念你了,与其跟在我身边受约束,不如到青庐去更自在些。” 容锦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这话自沈裕口中说出,当真是令人诧异极了,半是惊讶半是调侃道:“你这是转性了?” 沈裕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下:“你若愿意随我前去,也无妨。” 容锦想了想,起身找出一条早就编好的五色丝线给了沈裕:“小绮写信来,是惦记着少时每年端午都会有的长命缕,我便顺道多编了两条,这是给你的。” 她原本打算明日再给沈裕,既不在一处,只好今日提前给了。 沈裕却并没接,反而将手送到她眼前:“锦锦,你帮我。” 许多男子佩戴长命缕时,往往只是与香囊结在一处,容锦原以为沈裕也会如此,见此,只得亲自为他系在腕上。 沈裕顺势攥了容锦的手,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亲自送她上了马车:“过两日,我再去接你回家。” 一切事情,都被他安排得清清楚楚。 容锦心中虽有疑虑,但沈裕不主动提及的事情,她也很少会穷追不舍地问。 及至到了青庐,容绮因她的到来喜笑颜开,容锦也松了口气,暂且将那些顾虑抛之脑后。 端午这日,容锦前前后后忙活许久,蒸了红枣、豆沙、桂圆莲子等足有五六种馅的粽子。 她厨艺自是没得挑,糯米蒸的恰到好处,甜而不腻,带着箬叶的清香。 非但容绮大饱口福,就连这日到医馆来的人,也都得了。 容锦又向颜青漪讨了雄黄酒,拉着白芷同饮,有意无意地询问。 但白芷本就是个话少的,喝了酒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沉默,最后只道:“容姑娘,我只是听从主子的吩咐看顾您的安危,余者一概不知。” 这话倒也没错。 纵然沈裕真有什么安排,连她都绝口不提,就更不会告知白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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