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他杀,是因为完全找不到劳帮主想不开的原因,他是个乐观豁达的人,生平从不与人结仇,最大愿望就是能长命百岁,经营好柳源戏班。如今戏班正处在发展中,劳帮主怎么忍心抛下戏班?而且这件事情和发现青衣只相隔了半天,真的是太巧了,这样一来,说是自杀估计都没人信。 群龙无首,戏班里的大家很快就报了官,沈佳期看着熙熙攘攘的官兵在屋子里取证,眉头紧锁,面露不悦,却只是踱着步子回了屋。 戏班里乱成一团,他暂时接替了劳班主的位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一时人心惶惶,猜测纷纭。有人说,沈佳期表现过于平淡,别是他为了上位,毒杀了劳班主;还有人说,是因为劳班主之前当众批评了方喻,方喻怀恨在心,杀了劳班主。 仵作尸检结果显示,劳班主五脏六腑中都被毒侵入。这就说明,劳班主是他杀,而这种毒很少见,是什么毒仵作一时没下定论。 戏班里一下子三个人都有了最大嫌疑:一个负责衣食起居的何婶,另外两个是替劳班主端茶倒水的小徒弟,只有他们,可以最直接地接触到劳章驰的饮食。 何婶下毒是有最大便捷的,戏班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琐事都是由她操劳的。可是何婶已经在戏班十几年了,一直都有机会,为什么早不下毒晚不下毒,偏偏挑在了现在,实在是说不通。 两个小徒弟,一个叫方喻,一个叫魏言。方喻为人笨拙,白天还因为没有唱对戏词挨了骂;魏言纨绔爱疯闹,根本和劳章驰没有什么过节,为人也不是小肚鸡肠。 三个人都有了嫌疑,却又有些扯不上关系。 仵作尸检很快有了新进展,劳班主死于子时,也就是在发现那件青衣后的一两个时辰里。不少住在劳班主附近的人纷纷说,班主死之前,还听见他在唱戏。 一说起青衣,有人想起了那件凭空出现的旧戏服,还有人忆起班主晚上唱的是《梨园春》,更有人想起,两年前徐贵死的时候,也是和班主一样的惨状,众人不禁毛骨悚然。 思绪纷纭,便开始有人口不择言:“再过几日便是他的忌日,可别是徐贵死得不明不白,回来报仇了。” 方喻很快被排除了嫌疑,劳班主批评他以后,他心情不佳,很快便入睡了,就连那件青衣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出来看一眼,这点戏班里的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当官差们将矛头指向何婶时,花伶当机立断跳了出来:“不是婶婶,婶婶晚上的时候在给花伶讲故事呢。” “什么故事?”童言无忌,说的话更可信,官差们不错过半丝半缕的线索,继续追问道。 “徐贵人的故事,婶婶说了,徐贵人是很厉害的青衣,咱们耿安,就这一个呢。”花伶如实答道。 “青衣?”官差显然不是个戏痴,对这个名词不太理解。 同样傻傻分不清的还有花伶:“是啊是啊,那件衣服还在我们房间里呢,本来上面还有破洞的,婶婶昨天晚上给补好了。” 花伶一说完,迈着双腿就回了屋,捧宝似的把衣服递给了官差头头。 仿佛她捧着的不是件反复缝补的旧衣物,而是一个传奇人物辉煌璀璨的一生。
第10章 戏子入画满临初5 那官差头头姓郝,当了十几年的捕头,断案如神,经他手定夺下的奇案险案不计其数。 郝捕头把戏服抖开,认真查看了一圈,并没发现有何不妥,吩咐人拿个布袋子把它装起来当做物证。 这样说来,何婶也排除了嫌疑。随后官差们将戏班里的人逐一盘问,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见案子陷入僵局,便先回了衙门。 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天衙门里传来郝捕头去世的消息。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胸口还插着一把刀,脸上的表情欣慰且安详。 案发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门窗也是完好无损,除了衣襟和身下的血渍,没有任何其他异样。 劳班主的尸体才刚凉透,衙门里就出了这样的事,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很多人是不信的,这让人更加断定,凶手就藏在柳源戏班。 谋杀地方官差,罪加一等,这件案子被重新定义。官兵们封锁了柳源戏班,派专人全天看守,连沈佳期出去采购,都有官兵尾随。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害他,他哪里得罪了你们?他不过就是个奉命办事的,你们为什么连他都不放过,你们都不得好死!”沈佳期前脚刚迈进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也懒得回头看,听这语气,来人是那位死去的捕头的家属。 有官兵拉走了郝夫人,道了句:“夫人节哀。” 花伶害怕那门口撒泼的妇人把气撒到自己头上,把拎着的一篮子青菜往手边靠了靠,低着头加快脚步进了屋。 沈佳期又在记账,花伶在旁边看他写着一些数字和符号,小脸上布满了疑惑。花伶生在乡村,家境也贫寒,根本没有机会读书习字,是来戏班以后才开始跟着般若一起学习,账本上是二三十个人的开支,数字大到惊心动魄,不是她能算清的。 “师父,花伶就想好好地唱个戏,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花伶想不通,便问沈佳期,带着满眼的失落。 沈佳期哪里有心情和她闲聊?接二连三有人死去,整个戏班被暂停公开出演,没有了收入来源,作为代班主,他忙得焦头烂额:“我也不知道,劳班主走后,我头都大了,花伶你会不会算账,你帮我看看这个账目对不对。” 迎上的却是花伶一无所知的黑溜溜的眸。 般若在一旁摇了摇头,师父真是忙昏了头,花儿她才这么小,字都识不全,于是接过沈佳期手中的账本,道了句:“师父我来。” 无暇顾及整件事的是沈佳期,一无所知的是花伶,除了这两人外,恐怖和猜疑弥漫在整个戏班里。 郝捕头的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那柄刀是他随身携带护身用的,伤口右浅左深,向左延伸,证明凶手是个左撇子。 恰好,郝捕快也是个左撇子,仵作联想了案发现场的情况,得出一条结论——他极有可能是自杀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有什么想不开的?”郝夫人一脸不可置信跌坐在地上。 “那夫人你再想想,大人回家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那天晚上他回家后发了一顿脾气,赶走了身边所有的人,也不知是为何事。我见他气在头上,也没敢太打扰他。”郝夫人哭哭啼啼,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府里值夜的小厮都说那晚后来没人进过郝捕头的房间。线索又断了,死亡的气息弥漫着,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死去的人。 可偏偏蹊跷的事情又发生了,子时,本来两个奉命办事的守卫正在柳源戏班值夜,却听见院墙之外有声音。 是戏腔,那声音空灵飘渺,似远似近,若隐若现。 寒风冷冷地刮着,门外灯火下的一棵柳树轻轻摇曳着,墙外幽怨的唱戏声更显得瘆人,吓得两个守卫屁滚尿流地离开了。没过多久,柳源戏班所住的四合院闹鬼一事流传开来。 有对戏曲熟悉的人听了,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是《梨园春》,是徐贵人!他死不瞑目,向咱们寻仇来了!” 《梨园春》是徐贵的成名曲,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当时一出,便轰动整个梨园。 郝捕头走了,衙门也乱成一锅粥,继任者不太乐意去碰这种“不干净”的案子,只将这桩案子当做灵异奇诡的闹鬼案草草结案,这种官方的说辞弄得柳源戏班更加人心惶惶。徐贵当年就是自缢,劳章驰也是被吊死的,一切都太相似了,还有这曲《梨园春》,将往事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来。 半夜的唱戏声并没有随着案件的搁置而告一段落。 四合院东边有个废弃已久的闲置小屋子,当初沈佳期觉得太偏僻了也没让人收拾一番,更没有人住,每晚的唱戏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声音如泣如诉,哀怨纠缠,准时地在子时响起,戏班里的大多数人处在极度的担惊受怕中,也不敢去一探究竟。 只有花伶好奇。在某个夜的子时,那个声音又如期响起,花伶穿了件白衣服,黑发垂髫,赤着小脚,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探着脑袋问了句:“徐贵师兄你有什么遗愿未了吗?花伶也许可以帮你实现。” 大门嘎吱一声,戏音戛然而止,显然屋内那人吓了一跳,随即提着戏服跳窗,落荒而逃。 窗外是错落分布的道路,花伶只是看着窗沿边的树叶,在朦胧月色中摇晃了几下。 “师父,我昨天看到了,那个空屋子里面有人,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在唱小曲儿呢。”一大早,花伶就揉着惺忪的睡眼,在沈佳期跟前“告状”。 “别是梦魇了,可怜的孩子。这是叔叔哥哥们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的,你别怕哈。”般若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安慰着小花伶。 “是真的,师父我真的看见了。”花伶以为是般若师兄不相信自己说的,眼中泛着盈盈泪光,小脸满含委屈道。 沈佳期气得把账本摔在桌台上,“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乱跑什么!” 他是担心她的,本来最近戏班里就已经够乱了,花伶那么小,都没有什么自卫的能力,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并没有停止,第二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如期地响起。 沈佳期长叹了一口气,推门而入,其实他心中早有了大概,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当年徐贵的死他也是痛惜的,一个难得的妙人就那么陨落了。 门内亭亭而立的青衣扮相不是一个乔装后的男子,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女子。 “果然是你!” 那浓妆艳抹的女子见了沈佳期,并不害怕,倒是嘴角扯出深深的笑意,也不应他,只是这样呆立着,望着沈佳期,月光把她的眉眼和妆容衬得越发狰狞。 “两年不见,近来一切可安好?”沈佳期仿佛面对着一个老朋友,跟那人寒暄起来。 “好?你也配说好?一个杀人凶手,怎么心安理得地睡着觉,你不怕他夜半来向你索命吗?” 对面的人是徐贵的妻子。沈佳期不信鬼神,《梨园春》唱响的那一天,他就猜到了这个人是红柳。 “你有仇应当找我来报,何必殃及劳班主?还有郝捕头,你害怕他破案,自己被当做杀人犯抓起来,所以连他也一起下了手?” 红柳仰天大笑:“劳章驰和那官差都不是我杀的,我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斗得过他们?要怪,只能怪他们手欠,谁让他们要去触碰那件青衣的。” “你说的是那件戏服?”沈佳期早就猜到了那件戏服的作用不仅仅是勾起陈年往事那么简单,没想到还暗藏这层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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