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听见了咚咚咚的如击鼓般的声音,那声音响了片刻才恍然回神,却见宁濯正盯着她的耳垂瞧。 宋娴慈顿时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捂住一只耳垂,一摸上去便感觉到了滚烫的热意。 定是红了,她竟看宁濯看得耳朵红了,还被他发现了。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她又发现宁濯盯着盯着,他自己的耳垂居然也慢慢红成血一样的颜色。 她便觉得耳垂越发烫了,晃了晃他们交握的手,声音细如蚊蚋:“走吧,夫君。” 宁濯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喉结滚了滚,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携手回了紫宸殿,晚膳时宋娴慈想起一桩事:“为何你突然开始用龙涎香了呀?” 他一贯不喜熏香的,是以登基一年多了,身上还是如翠竹青柏般清冽的冷香。 肖玉禄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一双眼睛紧张地看向宁濯。 宁濯一顿,面色如常地答道:“我想我父皇了。” 宋娴慈默了默,把宁濯的碗筷从他手里拿过来放在桌上,起身将宁濯轻轻按入自己怀中。 宁濯的脸因此埋在她的长袄里,隔着柔软温暖的布棉与她的胸腹相贴。 他一怔,继而感觉到宋娴慈的手轻拍他的后脑和后背,听见她柔柔的带着哽咽的声音:“夫君,别难过。” 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父母相继离世那年的春日。 当初他也是这样坐着,也是这样被九岁的宋娴慈抱入怀中。 当初的小娴慈,也是这样柔声跟他说:“别难过,太子哥哥。” 他本是在说谎,可此刻被心爱之人安慰,竟真的难过起来,一颗心苦不堪言,埋在她身前无声地落泪。 肖玉禄带着宫人悄悄退下,留他们在殿中相拥。 宋娴慈感觉到宁濯在微微发颤,却装作不知,只是抱着他的手臂更用力了些。 许久,宁濯平静下来,从娴慈怀里离开,将面前这碗饭用完。 宋娴慈将左手掩在桌下,指腹轻抚着长袄上那片洇开的湿痕。 出事了。 她这回几乎可以断定,宁濯遇上无法解决的难事了。 她将一块鹅肉夹入口中,一般缓缓咀嚼,一边脑子飞速转动。 其实很好猜,因为宁濯如今心之所系不过是大昭与她。 如今大昭国泰民安,南蛮和北狄都被打退,已无可威胁大昭江山的外敌。宁濯又大权在握,文武百官和宗室也都顺服于他,且这两年未有天灾降临。所以应与国事无关。 而她好好地呆在深宫之中,谁能伤到她?朝臣也不再执着于宋皇后与江贵妃是不是同一个人,且她又无病无痛的,所以跟她也无关系。 那就是他自己的身子出问题了。 他御驾亲征,刀伤箭伤落在身上的确肉眼可见,可若是毒呢? 她知北狄不擅用毒,毒药都是从大昭偷偷买来的,宁濯又在出征前备足了各种解药,但凡事都有万一。宁濯是帝王,想杀他的可不止北狄人。 宋娴慈一边强装镇定地夹菜,一边细细回忆宁濯出征归来后与她相处的一幕幕,四肢愈发冰凉。 这些时日他都在躲着自己,不光是躲着她的人,连她的心意也不敢直面。以往他恨不能每夜都与自己行房事,可最近他却一直忍着,偶而有一两次忍不住,还是因为后来她主动迎了上去。 宁濯似是一边逼着自己疏远她,一边又舍不得将她推开,所以日日为此痛苦。 她掩下纷乱的思绪,与宁濯净过手,各自沐浴,然后上榻安寝。 是夜宋娴慈难以安眠,到了深夜才勉强有了两分睡意。 可后半夜,她却半梦半醒见突然感觉到宁濯的身子蜷缩了起来。 她立时便清醒了,但仍是如睡梦中那样呼吸。 她听到两三声很细微的□□,但很快就又安静下来,只是宁濯的呼吸声较平时粗重许多。 片刻后,宁濯很慢很慢地起身下榻,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需要用尽他浑身的力气似的,进行得无比艰难。 昏暗的烛光下,她眼皮撑开一丝缝隙,看见宁濯捂着胸口往净房走去,脚步略有些不稳。 她没有跟上去拆穿宁濯。他既想瞒着自己,她就任他瞒着。 应是过了很久很久,宁濯才回来,重新躺在她身侧。 她一颗心如在滴血,装成被他的动作吵着了的样子,紧闭双眼嘟囔着翻身搂住他劲窄的腰,小脸蹭了蹭他的胸膛,然后便贴着他再不动了。 宁濯僵了一瞬,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才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将她往怀里一带,再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只有在宋娴慈沉睡的时候,他才敢将藏着的爱意释放出来。 甜香入怀,驱散心脏残存的痛意。他扬了扬唇,闭上双眼安心入眠。 黑暗之中,宋娴慈睁开双眼,抬眸看着他俊美的睡颜,直到天亮。 * 翌日,宋娴慈去棠梨宫寻兰瑾。 阿涓一个多月前同她与兰瑾说要回南阳老家一趟,当时她并未生疑,因阿涓去年就说过要回,只是那时候她与兰瑾都不愿跟着去,阿涓有些舍不得她俩,便也留了下来。 如今细想,比起归家,阿涓更可能是被宁濯派出去办事。 她坐在兰瑾边上,轻声问道:“阿涓可有给你送信说几时回京?” “说是这两日便启程了。” 宋娴慈点点头。 兰瑾看了看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宋娴慈一笑:“怎么了?” 兰瑾咬了咬唇:“你与陛下是怎么了?陛下好似待你冷淡了许多,别是在北境……” 有人了吧? 兰瑾越想越不对头,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可还记得王凝?就是南境那个文谨王的独女。她十二岁那年随父入京,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就喜欢上了,后来陛下被贬南境,她可是缠了陛下整整三年。她父亲拗不过她,又看中了陛下的才德,便想将女儿嫁给陛下,再以文谨王府之力助陛下复位……” 宁濯不肯。文谨王便转而支持当时的二皇子,数度参与刺杀宁濯的行动。后来宁濯登基,文谨王一家便被流放北境了。 兰瑾担忧的便是这个。这王姑娘如今就在北境,而宁濯就是从北境回来后才变了的。 “不会。兰瑾,就算是为我,也别把他想成这样。”宋娴慈摸摸她的发,声音轻轻,“他要是会对王姑娘动心,早在南境就会动了,哪会等到现在?” * 御书房,宁濯捏着一张信笺,细看半晌,自嘲地笑了笑,把信放下。 那是阿涓派人从西疆快马加鞭送到他手里的。阿涓顶着风沙大雪跪在她师姐门前整整七日,以同门之谊百般央求,却连她师姐的面都没见到。 这一条生路也断了。 他虽已用化名在大昭各地张榜重金求名医,但自知不会有什么结果。 噬心蛊毕竟是奇蛊之一,会解之人少之又少。连起源之地南境最有名的神医沈不屈都救不了,只能为他施针配药稍缓疼意。 既是如此,他便得为娴慈做好打算了。可他却又想起阿涓去西疆前同他说的话:“……夫妻应能携手共患难。娴慈爱您,心里定也是这般想的。您瞒不了她太久,待她知道真相,她定会自责一世。” 也对,娴慈是他妻子,自己本不该欺瞒她。 但他仍有些不安,于是在两日后的晚膳时,他让宫人上了一壶海棠果酒,倒了一盏端给宋娴慈。 宋娴慈震惊地看着他。 宁濯也给自己倒了一盏,端至身前,轻声道:“今日是二月初九,十一年前的同一日,我父皇下旨为你我二人赐婚。” 宋娴慈怔怔道:“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得?” 宁濯沉默下来,当 初无数个在南境的夜晚,他靠着这纸诏书才能入眠,怎会记不得。 宋娴慈的心狠狠揪了揪。她端起酒盏,以袖作掩,将这盏海棠果酒一饮而尽。 宁濯也随之饮尽,然后再为二人添了一盏。 宋娴慈便又喝了一盏。 接着是第三盏。宋娴慈已坐不稳了,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却还是乖乖接过酒盏喝了下去。 待宋娴慈双颊酡红,美目迷离,醉得不成样子时,宁濯才捧着她的脸,声音磁沉:“娴慈,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宋娴慈愣愣地看着他,脑子转得很慢,所以很久才听懂他这几句话的意思,然后便小声地哭了出来。 她哭得伤心极了,像九岁时那样抽抽搭搭的,贴上来紧紧抱着他:“宁……宁濯……不要死……那样我也会跟着你一块死……死的……” 宁濯如被五雷轰顶。 怀中的妻子哭累后便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 宁濯为她擦脸擦手,为她换好寝衣,为她洗净白腻柔软的脚丫子,再把她抱上榻。他则坐在榻前,垂眸看着她姣好的睡颜。 许久,他俯身将脸埋在宋娴慈的颈侧,带着浓重的无奈与悲伤,轻声问沉睡的妻子:“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就算他将娴慈送出皇宫,只要娴慈还爱他,待他驾崩,她便会随自己而去。 那若是,娴慈不爱他了呢? 他细想片刻,忽地缓缓直起上身,走出正殿,低声问肖玉禄:“朕记得文谨王全家如今是在北境服劳役?” 肖玉禄一愣,不解陛下为何突然想起这一家子来了:“是,听闻文谨王身子不大好了。” 宁濯淡淡道:“让人把王姑娘带来宫里。” 肖玉禄瞪圆了眼睛:“陛下?” 让王姑娘入宫做什么?王姑娘喜欢陛下多年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陛下不怕娘娘生气伤心吗? “带她入宫,同她说,若她肯帮朕演一场戏,朕就免了她父母的劳役。” 月光之下,肖玉禄看清了宁濯发红的眼尾,也在这一刻明白了他的用意,长叹一声,恭声应下。 作者有话说: 卡卡卡卡卡文了。 1.如果不是因为娴慈说会随他而去,宁濯不会愿意走这一步。 2.虽然会演戏,但宁濯也不会故意亲近女配刺激娴慈,他做不到。 3.女配和宁濯是利益交换,不会有狗血纠缠和耀武扬威情节。 感谢在2023-06-06 18:50:49~2023-06-07 22:2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顺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第 69 章 ◎你别瞒着我了◎ 十多天后阿涓终于回来了, 宋娴慈一听到消息便去了棠梨宫。 阿涓才刚把包袱从肩上卸下来就看见宋娴慈那张温柔美丽的脸,想起没几年活头的陛下,眼角和唇角瞬间耷拉下来。 宋娴慈将阿涓的神情收入眼底, 浅笑着问她父母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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