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四爷因宴会上德妃娘娘的一番话,心情愈发低落,弘时因四爷对他的爱答不理,心里是苦郁交加,弘历则因弘暟的进宫也担心不已……唯有弘昼一人高兴不已,时而托腮傻笑,时而低声自言自语,别提有多高兴了。 翌日一早,前去诚亲王府后,许久未告假的弘昼再次找到老三,表示自己要请假一日。 这可把老三高兴的哟,连连答应。 若是弘昼继续这般“勤勉上进”,只怕他诚亲王府的那一片梅花林都要保不住了。 说起来老三还是挺羡慕四爷的,羡慕四爷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得皇上喜欢不说,还孝顺,如今带着满学堂的皇孙们去采集梅上雪水,为的就是给四爷煮茶喝。 可怜他那么好的一片梅花林,如今已被这群小崽子们糟蹋的不成样子。 弘昼得老三答应后,直奔十三爷府上而去。 十三爷这几年皆在府中“养病”,除去偶尔去一去雍亲王府,剩下的日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先前十三爷就不理会弘昼找瓜尔佳·满宜,如今猜到些什么的他更不会拘着他来找瓜尔佳·满宜。 弘昼是轻车熟路到了瓜尔佳·满宜的院子,一进去就嚷嚷道:“满宜姐姐!” 瓜尔佳·满宜自大受打击后,不仅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更是肉眼可见瘦了一大圈。 弘昼一进去,就瞧见坐在炕上发呆地瓜尔佳·满宜,笑容满面道:“满宜姐姐,你在做什么?” 瓜尔佳·满宜摇摇头,道:“没做什么。” 她长长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弘昼,你说人活这辈子有什么意思?” “人生来这世上走一遭,就是来受苦的,弘昼,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弘昼只觉得眼前的瓜尔佳·满宜像变了个人似的,正色道:“满宜姐姐,你可别灰心丧气,人活着多有意思啊,可以穿好看的衣裳,吃好吃的东西,戴贵重的首饰。” “哎呀,你别丧气了,今日我是有好消息告诉你的。” 说着,他便将昨日在紫禁城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都道了出来,最后更是道:“……满宜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与皇玛法说了,皇玛法已答应过我不会将这事儿告诉旁人的。” 瓜尔佳·满宜因惊讶长大了嘴巴,也顾不上什么伤心不伤心了:“这事儿,你既然告诉了皇上?” 弘昼重重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 “满宜姐姐,方才我不是与你说了吗?这主意是皇玛法与我出的,保准有用。” 这世上最难受的就是求而不得,瓜尔佳·满宜这几天日夜想的都是纳喇·星德,如今也顾不上讶异,萌生出几分欣喜之情来。 在他们看来,皇上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皇上出的主意,保准好使。 接下来的日子,弘昼也好,还是瓜尔佳·满宜也好,谁都没去找过纳喇·星德。 与此同时,瓜尔佳一族也放出要为瓜尔佳·满宜说亲的消息来,一家有女百家求,先前瓜尔佳·满宜因十三爷的关系,亲事有些艰难不假,但若将要求稍微降低那么一点,上门求亲的人就多了很多。 更何况,皇上如今对十三爷和煦了许多,前些日子还派了位太医给十三爷看了腿疾。 一时间,京城中人人皆知瓜尔佳一族的那个老姑娘要定亲了。 做戏要做全乎。 瓜尔佳·满宜在家人的安排下,还与其中一个儿郎相看了。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叫纳喇·星德撞见了。 这一日纳喇·星德正好与同僚约着去天香楼吃饭,远远就见着瓜尔佳·满宜与家人下了马车,另一辆马车很快也停了下来,下来了一行人,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儿郎……傻子瞧见这一幕都知道他们是在相看。 恰逢他的同僚笑道:“星德,我记得这位瓜尔佳格格的姑姑是你十三叔身边的侧福晋,你可认识她?我可是听说她性情模样都不错,从前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惹得她玛法临终之前还放心不下她,如今怎么肯出来相看了?” 另一个人笑着接话道:“想必是想明白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叫我说,咱们行伍出生的就该娶这等洒脱性子的姑娘,娶那等高门大户人文邹邹的姑娘,娶回来之后怕是得当祖宗一样供着。” 纳喇·星德向来是个擅于言谈的,可看到这一幕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不远处的瓜尔佳·满宜并不像平时那般随意的打扮,今日打扮的是明艳又动人,挑金丝纹的旗服,袖口和领口处裹着一圈兔子毛,衬的她脸只有巴掌大小,精致又动人,嘴角更是噙着淡淡的笑容,十分温柔的模样,半点不像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样子。 只是,今日的瓜尔佳·满宜并没有穿披风,也不知道冷不冷…… 两家人站在天香楼门口寒暄了几句。 纳喇·星德从他们跟前经过,他犹豫着他毕竟是雍亲王府的女婿,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谁知瓜尔佳·满宜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像没看见他似的,含笑与身侧的儿郎径直走了进去。 纳喇·星德只觉得喉头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闷的,很难受。 今日他与同僚相约一起喝酒,说起前年一起上战场杀敌的事情,更说起远在四川的年羹尧:“……星德,若说起来,你还得管这位年大人一声舅舅了,他年纪轻轻就已任四川巡抚,四川那地方一向不太平,可自他去了之后却是风平浪静,可见其手段了得。” “是啊,我听说他手段雷霆,镇压了四川许多匪寇,皇上只怕会重用他的。” 从前的纳喇·星德对这些话题很是感兴趣。 一二十岁的将士嘛,只怕做梦都想着上战场杀敌。 可今日他却很少接话。 几杯酒下肚,他却觉得越来越清醒,索性打算出去走一走逛一逛。 他走到瓜尔佳·满宜所在的雅间后,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放慢了些,只听见里头传来欢声笑语,若是仔细辨听,还能听到什么“满宜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性子模样都没得说”之类的话。 他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 偏偏他走到楼梯口,更听到两个伙计在闲言碎语:“这瓜尔佳格格与那完颜公子瞧着真是登对了,说不准京城中马上又要有喜事了……” 原本只打算出来吹吹冷风的纳喇·星德却没回去的欲望,径直骑马去了雍亲王府。 当弘昼听说纳喇·星德来了的消息,他仍撅着屁股在烤红薯。 是了,最近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烤红薯,更觉得自己烤的红薯比大厨房烤出来的红薯都要好吃。 他更是研究出烤红薯的各种吃法,比如蘸着梅子粉吃,比如蘸着蜂蜜吃,比如将红薯烤的干巴一些,配茉莉香片喝……当他看到纳喇·星德时,更是端出自己珍藏的烤红薯招待纳喇·星德:“星德哥哥,你来吃吃看,这是从保定送来的红薯了,说是比京城的红薯更甜一些。” 纳喇·星德如今哪有心情吃什么烤红薯,叫小豆子与小瓶子下去后,开门见山道:“你,你这几日怎么没来找我?” 人呐,其实本质上都是贱骨头。 得到时不愿珍惜,等着失去后是追悔莫及。 弘昼微微愣了愣,只觉得皇上当真是厉害啊,不愧是飞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情场高手。 心中虽窃喜,但他面上却是半点分毫都没有露出来,自顾自啃起红薯来:“星德哥哥,你这人好生奇怪,不是你与我说了吗?说我要是再因满宜姐姐去找你,就不必去了。” “我这几日又没去找你,你跑来找我干什么?” “我每日忙的很了,要念书,要写字,要陪哥哥和橘子玩,还要烤红薯,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找你?” 纳喇·星德面色讪讪,迟疑片刻后才道:“今日我在天香楼看到了满宜,她似乎正在与人相看。” 弘昼面色是愈发平静:“是吗?前几日十三叔来找阿玛时,我还专程问过他关于满宜姐姐的近况,他说近来有许多人去瓜尔佳府上提亲了。” “也是,满宜姐姐那样好的人,旁人又不是瞎了眼,怎么会不喜欢她?” 说着,他更是在纳喇·星德心上戳起刀子来:“想必过不了多久满宜姐姐就要嫁人了,星德哥哥你与满宜姐姐也算是有点交情,到时候一定要给满宜姐姐包个大大的封红哦!” 纳喇·星德:…… 他强撑着笑道:“如何会那样快?寻常人家说亲事,相看至亲事定下,少说得一两年的时间的。” 弘昼给他一个你自己领悟的眼神,懒得接话。 纳喇·星德仔细一想,很快就会过意来。 也对,如今瓜尔佳·满宜年纪已不小,自不能像十三四岁的姑娘那样慢慢来。 到了最后,纳喇·星德是失魂落魄离开。 不过他乃君子,想着瓜尔佳一族与完颜一族既已开始相看,那就是有了些眉目,想着瓜尔佳·满宜这样的好姑娘若能嫁得良人,倒也是一桩好亲事。 只是,他又想到瓜尔佳·满宜向来粗枝大叶,只怕识人不清,就差人打听打听了那位完颜家儿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男人看男人总是看的更清楚些。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却是吓一跳。 恰好纳喇·星德所在的军营中有个同僚的姑姑是那完颜家儿郎的表舅母,同僚说起那人是一脸鄙夷:“……他瞧着倒是个好的,却是个风流多情的,如今虽说年纪不小了,但身边莺莺燕燕可不少,身边十个丫鬟,只怕九个都开过脸,剩下那一个定是他嫌太丑了。” 说着,同僚的声音就低了下去:“我可听说他们家老福晋没少因这等事生气,当初她身边还有个丫鬟有过身孕,他们家老福晋气的要将他与那丫鬟一起逐出家门,说完颜一族没有这样的不肖子。” “他倒是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前程,连自己的女人和亲骨肉都不要了,默许他们家老福晋给那丫鬟灌下去了一碗汤药,可惜那汤药重了几分,最后落得母子双亡的下场。” “唉,真是可怜!” “如今他们家老福晋已去世几年,只怕完颜一族再没人压得住他,如今也就年纪大了,要说亲了才收敛几分,谁要是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过星德,好端端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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