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琅?文集》乃明代张岱所作,张岱是明朝公认的成就最高的文学家。 他笑着道:“弟弟,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你不是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吗?” 弘昼正色道:“哥哥,你打开看看。” 弘历依言翻了几页,脸色一变,迟疑道:“弟弟,这莫不是张岱先生的真迹?” 弘昼点点头,骄傲道:“正是。” 说着,他像是猜到弘历要说些什么似的,道:“这是我从皇玛法那里坑来的,不,要来的。” 若说起这事儿来,那就说来话长。 好些日子之前他进宫给皇上请安,恰逢御书房内有大臣前来找皇上议事,皇上便丢给弘昼两本书叫他去旁边看书,也不管弘昼到底想不想看。 可恰恰弘昼在进宫前几日听弘历说起张岱。 对这位明朝的文学家,弘历可谓如数家珍,俨然变成张岱的小迷弟,就连在弘昼跟前都说个不停。 弘昼将这事儿记在心里,在皇上跟前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将这本张岱的真迹坑来,之后便一直好好收在屋子里,打算在弘历生辰时给他一个惊喜。 弘历听闻这话,小心翼翼将这本《琅?文集》包了起来。 他没有嫉妒皇上对弘昼如何偏爱,只诚心诚意道:“弟弟,你对我真好。” 弘昼脸上皆是笑意,更是道:“哥哥,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往年咱们生辰都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可今年星德哥哥在西北,满宜姐姐在家照顾两个侄女,弘昌堂兄他们都染上了风寒……所以都没过来。” “但哥哥,有我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弘历面上的阴霾是一扫而空,重重点了点头:“好。” 人人都说双生子会心有灵犀,弘昼与弘历虽不是双生子,但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时候他看着弘历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是高兴或伤心。 弘昼安慰起弘历道:“哥哥,你方才可是因弘暟堂兄今日没能过来一事不高兴?” “不瞒你说,当日在畅春园时,我的确很有些伤心,但如今我想明白来,为什么我们要因旁人而伤心难过?” “若是他们在意我们,又怎么舍得我们伤心难过?若是他们不在意我们,凭什么要让我们为他们不高兴?” 说着,他嘴角微微翘起,含笑道:“今日弘暟堂兄也派人与我说了一声,说十四婶病了,所以他不能过来。” “是借口也好,并非借口也罢,只能说咱们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只能说……咱们不是一路人吧!” 他这话说的是一针见血。 纵然是十四福晋真的病了,但他们并未听说十四福晋身子不适的消息,想必染上的只是寻常风寒,并不算要紧。 弘暟真的担心十四福晋,大可以亲自过来送上生辰礼物,也不过耽搁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 可见,在弘暟心里,弘历也好,还是自己也罢,都不值得他浪费这半个时辰。 弘历一听这话果然高兴起来。 兄弟两人一同分食了一碗长寿面,一起去校场跑了两圈马,最后等着四爷回来后,一行人热热闹闹在如意室吃起席面来。 今日的席面仍是从天香楼叫的。 弘昼并未像往日一样大快朵颐,而是神神秘秘道:“哥哥,今日我为你准备了特别的生辰礼物。” 钮祜禄格格笑道:“难为五阿哥还能忍到现在才将礼物拿出来,可见真的是长大了。” 耿侧福晋附和点头道:“是了,这孩子原先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若有个什么事儿,不出一刻钟恨不得就闹得阖府皆知。” 因白日里那本《琅?文集》,弘历对这特别的惊喜格外期待。 如白天一样,这特别的礼物依旧是盖着红绸送上来的。 弘昼笑着道:“哥哥,你不妨上前去看看。” 弘历点点头,一张小脸上满是雀跃。 只是他上前将红绸掀开一看,不光整个人愣住了,更是脸色一变。 托盘上赫然摆着七只风干的兔子。 如今雍亲王府,人人可谓是闻兔变色。 这一切都是拜弘昼和皇上赏下来的两只肥嘟嘟的御兔所赐,兔子本就繁衍极快,弘昼去了畅春园几个月,两只兔子的数量就呈直线状疯涨。 即便弘昼回来之后将这些兔子吃的吃,宰的宰,但王府中的主子们在吃食上向来讲究颇多,这兔子总不能顿顿吃,也只是隔三岔五的吃,刚入冬,弘昼的院子就叫御兔和御兔的后代们占据了半壁江山。 小吃货·弘昼又舍不得糟蹋东西,所以逢人就问:“你喜欢吃兔子吗?” “你要兔子吗?” 可惜,所有人受兔子伤害颇深,每个人都拒绝了他。 所以弘昼今日就想到了这样一个损招。 弘历的脸绿了。 旁人的脸红了,都是笑红的。 弘昼更是煞有其事解释道:“哥哥,今天是你七岁的生辰,所以我送你七只风干兔,祝愿你以后能够顺风顺水,大展宏兔。” 弘历也笑了。 只是他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比哭都难看:“弟弟,谢谢你,只是我那里还有八只风干兔子,这是你上次送给我的……” 弘昼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道:“咱们是亲兄弟,何必客气?” “你放心,以后再有兔子,我还会想着你的。” 这下弘历是彻底笑不出来。 四爷扫了弘昼一眼,好奇道:“你那儿大几十只兔子都已经处理完了?都送到了哪里?” 弘昼神神秘秘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您。” 与此同时,一个盛有五十六只风干兔的箱子送到了乾清宫。 皇上听魏珠说弘昼又送“好东西”进宫,眉头皱了皱,想也不想就道:“可又是兔子?” 魏珠笑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前些日子弘昼小阿哥送来的是烟熏兔,今日送来的是风干兔,和先前送来的兔子还是有区别的。” “能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兔子?”皇上是冷哼一声,但是面上却是带了几分笑容的:“说吧,今日弘昼又送来了几只兔子?” 魏珠低着头,不敢看皇上的脸色:“回皇上的话,五十六只。” 皇上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多少?” 魏珠又重复道:“回皇上的话,弘昼小阿哥今日一共送来了五十六只兔子。” 好家伙! 这小崽子是将乾清宫当成了收兔子的地儿?先前这小崽子是五只六只的兔子往乾清宫送,如今一出手怕是送了大半箱子! 皇上连折子都没看,冷哼道:“这小崽子!” 语气中带着亲昵。 魏珠也听了出来,索性将这事儿当成趣事儿说给皇上听,也能解一解皇上的乏:“奴才听说了,但凡与弘昼小阿哥交好或得弘昼小阿哥喜欢的人,每人都收到了兔子,惠妃娘娘那儿收到了四只,十三贝子府上收到了十八只,十二贝勒府上收到了八只……” 说着,他更是笑道:“数来数去,还是皇上您收到的最多,足足有九十八只。” “可见在弘昼小阿哥心里,您最得他喜欢。” 这马屁可是拍到了皇上心坎上去了。 顿时皇上是笑眯眯的:“话可不能这样说,朕可是听老四说了,说老十二和老十三已经拒绝过弘昼送他们兔子一两次。” “若是寻常的兔子也就罢了,碍于弘昼的情面,将东西收下来就是。” “可这兔子是朕所赐,他们只能吩咐厨房做了吃……谁还能一天三顿吃兔子不成?” “弘昼见这兔子送不出去,所以一股脑往朕这里塞!” 魏珠见皇上笑眯眯的,连声道:“您说的极是,如今这天底下也就弘昼小阿哥如此大胆。” “可见弘昼小阿哥没将您当成皇上,而当成了祖父!” 皇上微微颔首,脸上是笑意更甚。 但足足五十六只兔子,也够叫皇上头疼的,每每弘昼进宫请安,还会问起皇上这兔子的滋味如何,惹得皇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如今皇上想了想,索性大手一挥道:“既然他们不愿收弘昼的兔子,那朕赏下去的兔子,他们却是不敢不收的。” 魏珠不得不承认,弘昼在很多方面与皇上是如出一辙。 这五十六只兔子,皇上也就留了两只,剩下五十四只兔子全部分给了各个儿子。 因皇上没特殊下令雍亲王府不必分兔子,下头的人自然不敢落下四爷,连带着给四爷也送去了两只兔子。 当四爷捧着两只风干兔时,心里是五味杂陈。 偏偏这些风干兔转手一趟,是进过宫,不同寻常的兔子,即便四爷心里是嫌弃不已,却还是对着前来送兔子的太监道谢,面上更是一副“皇上记得我”的激动心情。 等着宫里头的人一走,四爷面上就笑意全无。 候在一旁的苏培盛道:“王爷,这两只兔子……” 这些日子四爷几乎每顿都离不开兔子,爆炒兔丁,仔姜兔,鲜锅兔,兔肉汤……吃的四爷一看到桌上摆着的兔子就直皱眉。 可就算这般,他也是听说了,说是小厨房里还有四五只风干兔了。 四爷皱眉道:“既是皇阿玛赏的东西,就先好好收着吧!” 苏培盛应声就要下去。 四爷却是灵机一动,叫住了苏培盛,道:“既是皇阿玛赏赐的好东西,索性就给弘昼送去吧。” 苏培盛含笑答应下来。 一刻钟后,苏培盛就捧着锦盒站在了弘昼的院子里。 如今已经入冬,天气冷得很,弘昼便将弘历叫到了自己院子吃烤红薯。 早在前几年,弘昼烤红薯的技术就已是炉火纯青,今年又加了烤红薯干,烤栗子等等,烤的是整个屋子都飘荡着浓郁的香气。 弘昼坐在屋子里,觉得幸福极了。 随着苏培盛进来,弘昼觉得愈发幸福。 今日是苏培盛亲自被四爷安排了过来,就是为了叫他回去后能给四爷传达传达弘昼的反应,他笑着道:“……这么冷的天儿,皇上亲自派人赏了东西过来,王爷念着五阿哥最近听话懂事,所以什么都没留,专程吩咐奴才给您将东西送过来。” 皇上一出手,便是只送两颗白菜来,也是用极精美的匣子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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