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母,耿老太太猜的没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耿格格对上一众侄儿侄女的眼泪,神情有所松动。 弘昼瞧见情况不对,连忙扯着嗓子喊起来:“额娘!” 耿格格一见,自顾不上旁人,将他搂在怀里:“好孩子,额娘在这儿。” 弘昼紧紧拽着耿格格的袖子,抽噎道:“额娘的钱钱要给弘昼娶媳妇……”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耿老太太看弘昼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似的,没好气道:“你是王爷的儿子,是皇上的孙子,你娶媳妇该有皇上和王爷负责,与你额娘有什么关系?” 弘昼那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不解道:“那哥哥姐姐们没有阿玛吗?”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对耿老太太这等重男轻女到骨子里的人来说,就算儿子有天大的不是,旁人也是不能说的。 更何况,她那几个儿子出息着了,赚的银子都交给她攒了起来,她今日过来不过秉持着女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谁说他们没有阿玛?你这孩子,莫要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就胡说八道,我可告诉你,我是你额娘的额娘,你要是不听话,当心我揍你!” 弘昼乃是耿格格的逆鳞,见耿老太太举起手吓唬弘昼,扬声道:“额娘,您别忘了,弘昼是皇孙,就算我在他跟前都是奴才,也就是王爷不忍我们母子分离,所以才将他养在我身边的。” 耿老太太不服气道:“呵,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还得与这小崽子行礼不成?” 耿格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与您说他与家中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别说您想动手打他,若把他吓唬出个好歹,那可就是重罪。” 耿老太太皱了皱眉,却到底不敢说话。 耿格格又道:“方才弘昼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孩子们日子过的不好,与我这个当姑姑的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没有阿玛和额娘?” 她看向耿老太太,面色虽温柔,可语气中却带着坚决:“我进王府也有几年,这几年的银子都补贴了娘家,您一会儿说大哥要做生意,一会儿说二哥要请先生,一会儿又说家中房子要修缮……该给的不该给的银子我都给了,可那些银子都仿佛掉进无底洞。” “我想问问您,这些年大哥生意做的怎么样?二哥科举考的又怎么样……我补贴到家中的银子别说修缮屋子,都够买一个新宅子了。” “弘昼说得对,我这个当姑姑的虽疼孩子们,可他们有阿玛有额娘,他们日子过的不好,该是他们父母操心,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她更是道:“正月未过尚是年,孩子们既一早起身给我拜年,我这个当姑姑也不会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当即就吩咐常嬷嬷给每个孩子封五钱银子的封红。 还未等常嬷嬷应下,耿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坐在地下,真真切切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孽障女儿来,亏得我当年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你,早知如此,就该在你一生下来就将你淹死的……” 她这一哭,跟在她身边的妇人和孩子们都跟着哭了起来,声势之浩大,就连弘昼都看傻了眼。 他知道自己顽劣,却没想到论起厚脸皮来,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好脾气的耿格格何曾见过这等场面,面上既为难又羞愧,下意识看向常嬷嬷。 常嬷嬷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弘昼拽了拽耿格格的袖子,奶声奶气道:“额娘,告诉阿玛,将他们都赶走。” 他声音很大,大的正好能叫屋内每个人听见。 耿格格本有几分犹豫,可看见耿老太太等人听见这话齐刷刷看向自己,一副等自己表态后再见机行事的样子,当即决定将计就计,吩咐道:“好,额娘听你的,常嬷嬷,你差人告诉王爷一声,就说我这里有人赖着不肯走。” 说着,她又道:“你别忘了告诉王爷,他们既没将我当亲人,也请王爷不必顾及着他们的脸面,该报官报官,该抓人抓人,不必顾及着我的面子。” 常嬷嬷应了一声,当即就要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耿老太太屁股一拍就爬了起来,扬声道:“好啊,如今你出息了,要报官抓我了?你就不嫌丢人吗?” 她说话的间隙,她那几个儿媳也不是善茬,几个人拽着常嬷嬷不准她走。 弘昼抢在耿格格前头开口:“做错事的是你们,你们都不怕丑,额娘怕什么?” 说着,他更是拿着胖乎乎的手指头点着脸道:“你们,羞羞脸。” “羞羞脸!” 常嬷嬷也不是什么善茬,如今也加入战队:“老太太,奴才是您亲自替格格选的陪嫁嬷嬷,奴才托大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些年,格格对您如何,对耿家如何,奴才是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 “王府中别的主子们有娘家贴补心疼,可咱们格格整日却是节衣缩食,但凡有点银子都送回了耿家,日子过的连王府中的侍妾都不如,您这个当额娘的见了难道不心疼吗……” 耿格格的眼眶也红了,似是真的下定决心:“梅儿,杏儿,你们去请王爷过来。” 杏儿飞快溜了出去。 耿老太太见状情况不对,恶狠狠说了句“不给就不给,我就当作没生你这个女儿”,带着一大家子人转身就跑了。 他们一家子虽喜欢银子,可也知道轻重缓急的,知道若得罪了四爷,说不准真要一大家子进大牢。 常嬷嬷见着事情解决,连忙差梅儿去喊杏儿回来,更是道:“杏儿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可别真的闹到王爷跟前。” 方才她们的话不过是为了吓唬耿老太太等人。 弘昼高兴的直拍手:“好呀,好呀,坏人走了!” 只是他扭头一看,却见着耿格格颓然坐在炕上,眼泪簌簌直掉。 弘昼忙走了过去:“额娘……” “额娘没事儿,你别怕。”耿格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柔声道::“额娘没事儿的。” 弘昼手脚并用爬上炕,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替她擦眼泪:“额娘别伤心,您还有我了。” 耿格格点头道:“对,额娘还有弘昼,额娘什么都不怕。”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出生于汉军旗一个平常家庭,按理说家中幼女的她从小该被人捧在掌心,可耿家却处处相反,从小到大耿老太太就说她以后要嫁个好人家,如此才能帮衬她的兄长,更说什么女子就该如此之类的话。 这等话从小耿格格听到大,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每每送了银子回娘家,耿老太太对她是和颜悦色,她便在心底安慰自己,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耿老太太也是在意她的,只是兄长们不成器,她这个当妹妹的总该多帮衬才是。 可等着生下弘昼,当了母亲后,她这才知道耿老太太并不爱她,一点都不爱。 耿老太太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她却想尽力当个合格的母亲,想为弘昼遮风挡雨,多替弘昼存些银子。 弘昼又是逗耿格格,又是拉着耿格格陪自己玩鲁班锁,耿格格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到了最后,耿格格索性对常嬷嬷道:“……以后他们再送信过来,你直接烧了吧,我不想再接到他们的信。至于阿玛的病,每个月你差人将药材送回去,我想过了,就算我送了银子回去,这银子也不一定能拿给阿玛抓药。” 常嬷嬷正色应是。 正与橘子一块玩的弘昼听到这话颇为欣慰,终于有种“额娘总算支棱起来”的感觉,虽说直至今日,耿格格性子依旧绵软,可比起当初来,却已是天差地别。 弘昼为耿格格的变化感到开心。 可接下来的日子,他却开心不起来了。 他从耿格格的只言片语中知道皇上赏给四爷的园子叫做圆明园,四爷这些日子大概会一直呆在圆明园中,这本是好事儿,可四爷却因三个孩子要接驾一事,找了两位老嬷嬷教他们规矩。 因弘时年纪不小,所以两位嬷嬷一位负责教导弘时,一位负责教导弘昼与弘历。 弘昼听闻这消息只觉得天都快塌了,天爷,他才一岁多,就要跟着嬷嬷学规矩了? 当他看着脸拉的比鞋拔子还长的老嬷嬷,更加开心不起来。 带着老嬷嬷进内院的陈福笑着解释道:“……这位是瓜尔佳嬷嬷,从前曾在抬皇太后跟前当过差,最懂规矩不过,两位阿哥得跟着瓜尔佳嬷嬷好好学学才是。” 说着,他更是对着瓜尔佳嬷嬷恭敬道:“王爷吩咐过了,这些日子王爷不得空,就请嬷嬷帮着管教两位阿哥,若是两位阿哥顽皮,您不必姑息,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弘昼:…… 他怎么觉得这话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瓜尔佳嬷嬷瞧着五十出头的年纪,虽年纪大了,但一言一行都透着落落大方:“还请公公帮着转告王爷一身,我定不负王爷所托。” 趁着瓜尔佳嬷嬷与陈福说话的空当,弘历则瞧瞧与弘昼咬起耳朵来:“……我听额娘说了,说这位嬷嬷很厉害,阿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请她来教我们的。” 他这话并未说完,钮祜禄格格还有后半句话,要他万万不能跟着弘昼一起胡闹。 但身为一个好哥哥,这话他可没说。 弘昼嘴撅的都能挂个油瓶了,等着瓜尔佳嬷嬷与陈福说完话后则开始道:“受雍亲王所托,从今日开始我就要教两位阿哥规矩了,且不说生在皇家,你们的一言一行惹人注意,便是生在寻常百姓家,好的仪态也会叫人高看一眼。” “我先教你们站姿,站着的时候不可左顾右盼,不可摇头晃脑……” 弘昼一大早被耿格格揪起来,本就觉得困顿,不多时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瓜尔佳嬷嬷停了下来,看向他道:“五阿哥可是有事儿?” “没事儿。”弘昼知道瓜尔佳嬷嬷的不满,可架不住他实在困极了,当即又打了个哈欠,“嬷嬷,我,我忍不住。” 他虽顽劣,却也不是没有分寸的,眼见着瓜尔佳嬷嬷年过五旬却还站姿如松,很是敬佩。 瓜尔佳嬷嬷道:“无妨的,人有三急,并非事事都能控制,小阿哥若要打哈欠可以微微背过身子,以手掩口,如此就不算失态。” 弘昼点头道:“嬷嬷,我记下了。” 接下来的小半日,弘昼少说打了有七八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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