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他都按照瓜尔佳嬷嬷所教,以手掩口,微微背过身子。 弘历都替他觉得难为情,偏偏瓜尔佳嬷嬷视若罔闻,也没因这事儿训斥弘昼,到了下学时,她还不忘叮嘱道:“今日我看五阿哥很是困倦的样子,想必是因你们年纪小,正是贪睡的时候,明日晚半个时辰再过来吧。” 弘昼与弘历皆是一愣,继而连声称是。 学规矩的地方设在花厅,弘昼与弘历下学后手拉手往回走,弘历更是道:“瓜尔佳嬷嬷还是挺好的,和我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他印象中的先生都是刻板寡言的,他们稍微犯错,就要打他们板子。 但瓜尔佳嬷嬷看着虽严肃,可为人并不苛责。 弘昼再次打了个哈欠,嘟囔道:“瓜尔佳嬷嬷是挺好的,但我明日就不来了。” “为何?”弘历一惊,忙道:“阿玛的话你也敢不听?” 弘昼是满脸不高兴:“我才不听,我还小,这么小的孩子才不用学规矩。” 说着,他更是冲弘历眨巴眨巴眼:“我这么乖,哪里还要学规矩?” 弘历早已习惯弘昼的厚脸皮,默默玩手指,没有接话。 回去之后,还未等耿格格开口询问,弘昼就道:“明日我不去了。” 耿格格如临大敌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弘昼一把抱起围着他直打转的橘子,嘟囔道:“不想去了,学规矩好累。” 耿格格哄道:“不去怎么能行?你阿玛还专程交代过的,弘昼乖,如今你学个规矩都叫苦不已,日后上学了怎么办?难道也像今日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 弘昼嘴上没接话,心里却已打定主意就该这般。 他是万万没想到身在皇家能卷成这样子,若他小小年纪就要遭受如此不合理的待遇,以后的苦日子还多着了。 在这等事上,弘昼向来是个行动派。 翌日一早,不管耿格格怎么喊他,他就是不起来,拿被子蒙着脑袋,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我不去。” 耿格格没法子,正打算差常嬷嬷前去花厅走一趟时,想了想却还是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毕竟这瓜尔佳嬷嬷是四爷请回来的人,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等耿格格到花厅时,瓜尔佳嬷嬷正在教弘历坐姿,瓜尔佳嬷嬷教的专心,弘历学的也十分专心。 有那么一瞬间,耿格格有些羡慕钮祜禄格格有个这般听话懂事的儿子,可这等想法却是转瞬即逝,她觉得她的弘昼也是极好的,便是给她千金她都舍不得换。 瓜尔佳嬷嬷很快注意到了耿格格,便前来与她说话,听见耿格格说弘昼死活不愿意前来学规矩,一点都不意外,只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耿格格心里则是七上八下的,很不踏实。 常嬷嬷则道:“……格格您说这瓜尔佳嬷嬷也是的,虽说这人是王爷请回来的,但未免也太傲气了些,对格格您不冷不热的,说不准还会在王爷跟前狠狠参五阿哥一本。。” 耿格格摇摇头,无奈道:“就算瓜尔佳嬷嬷真要这样做,我也没法子,毕竟这也是事实,弘昼这孩子的性子王爷又不是不知道,时而听话,时而顽劣,我可是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若王爷真因此下令不准他面圣,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格格您这话说的。”常嬷嬷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李侧福晋也好,还是钮祜禄格格也罢,这几日都想方设法好叫各自儿子在皇上跟前露脸,王爷虽子嗣不多,却也有三个儿子,那世子之位只有一个,若得皇上喜欢,这世子之位不就稳了吗?” 耿格格听了这话直笑:“嬷嬷,你觉得弘昼这性子有当世子的样子吗?别说王爷,就连我都觉得他不是这块料,来日若真将这偌大的王府交到他手上,只怕不出几年就要被他败的干干净净。” 说着,她更是沉吟道:“既然这世子之位已与弘昼没了关系,他在皇上跟前得不得脸又有什么关系?伴君如伴虎,皇上喜欢他是最好不过,可若皇上不喜欢他了?我啊,只盼着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就够了。” 今日她之所以没拎着弘昼前去花厅学规矩,就是有这般考量。 常嬷嬷还要再劝,可见着常嬷嬷心意已决,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等着耿格格回去后,弘昼还没起床,可他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在床上滚来滚去,听见耿格格说话的声音,连忙爬了起来。 耿格格一把就将他重新抱回床上,柔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能光着脚下床?若是染上风寒了怎么办?” 说着,她点了点弘昼的鼻尖道:“我已经与瓜尔佳嬷嬷说了你不愿学规矩的事儿,只是她是王爷请回来的人,这事儿,得告诉王爷一声才是。” 说到这里,她便吩咐常嬷嬷下去安排。 常嬷嬷还是有几分犹豫,低声道:“格格,这事儿若告诉了王爷,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若是王爷不带五阿哥去圆明园了怎么办……” 她这话还没说完,耿格格就扫了她一眼,她没法子,只能下去。 耿格格看向弘昼,笑着道:“若你阿玛不带着你去圆明园,不去就不去,以后总会带你去的。” 她蹲下身子替弘昼穿衣裳,不急不缓道:“只是你得想清楚,若真因这事儿王爷不带你去圆明园见皇上,你可不许哭闹,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弘昼重重点点头:“好。” 虽说他很想见见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康熙帝,但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愿意日日当咸鱼的。 耿格格便专心低头替他穿衣裳和鞋袜,弘昼看着她好看的侧脸,由衷道:“额娘,您真好。” 耿格格嘴角微微扬起,不知道有多高兴。 有弘昼这话,就够了。 *** 一过了正月,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褪去厚厚的冬衣,弘昼每日蹦跶的就更欢了。 整个雍亲王府都能看到弘昼带着橘子撒欢的身影,可真把弘历羡慕坏了。 偏偏弘昼还时不时在弘历伤口上撒盐,弘历作为弘昼关系最好的玩伴儿,在他日日前去花厅学规矩后,弘昼是百无聊赖,索性就时常带着橘子前去花厅找他。 弘昼也不打扰他,大多数时候就是带着橘子在花厅外玩,虽说没什么声音,但花厅窗户大开,看的他心里直痒痒。 可他还是乖乖在花厅里学规矩。 这一日,弘昼起床后陪着橘子玩了好一会,实在是无聊,便再次带着橘子前去花厅。 花厅里,瓜尔佳嬷嬷已开始教弘历该如何奉茶:“……虽说四阿哥是男子,可偶尔也会遇上给长辈奉茶的情形,来,您看着奴才,端柱茶盅底盖,一手扶着茶盅,就这样递上去。” “若遇上不小心将茶水打翻的情况也不必慌乱,自己和长辈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任何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惊慌失措,这人一慌,就容易说错话,做错事,越是到了危急时候就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性子来。” 弘历看着瓜尔佳嬷嬷演示,可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趴在窗台上的弘昼。 弘昼察觉到弘历在看自己,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等弘历又看向弘昼时,他又举起橘子来,更是挥舞着橘子的爪子冲弘历打招呼。 到了第三次,弘历再看向弘昼时,只见着弘昼头上已经带了个柳条编成的花环,不光他头上带着花环,还扬了扬手中的两个花环,一个显然是为自己做的,那另一个,难道是要送给瓜尔佳嬷嬷? …… 如此往复几次,弘历像坐牢似的总算熬完了一整堂课。 瓜尔佳嬷嬷刚吩咐他可以回去了,他还没来及找弘昼算账,弘昼就举起两个柳条编成的花环冲了进来:“嬷嬷,嬷嬷,您看,这是送给您的,您每日教哥哥规矩辛苦了。” 他送给瓜尔佳嬷嬷的花环上还簪了几朵花,猛地一看,的确还不错。 瓜尔佳嬷嬷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将花环收了下来:“多谢五阿哥。” 等着瓜尔佳嬷嬷出去后,弘历不满道:“你也是的,为何要打扰我学规矩?每次看到你,我都会分心。” “啊?”弘昼面上露出惊愕之色,嘟囔道:“我觉得哥哥每日学规矩很无聊,所以才去陪你的。” 说着,他更是一把抱起橘子,跟在弘历身后:“每日哥哥都要跟着瓜尔佳嬷嬷学习规矩,横看竖看都只能看到瓜尔佳嬷嬷,所以我才想逗你玩的。” “而且方才你看了我一眼又一眼,我以为你也觉得无聊,所以才故意逗你开心。” 弘历满腹不满顿时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则是愧疚:“弟弟,是我错怪你了。” 见弘昼面上再次扬起笑容,他孜孜不倦道:“你每日都没有事情做,不如也跟着瓜尔佳嬷嬷学一学规矩,瓜尔佳嬷嬷教的规矩还是很实用的,就算见皇玛法的时候用不上,以后也用得上……” 弘昼却是一本正经道:“谁说我没事儿?” 说着,他更是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算了起来:“我每天要陪额娘用早饭,和橘子一起玩,看丫鬟扫院子,还有吃糕点和果子,睡觉,听额娘讲故事……” 弘历见他说的头头是道,皱眉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叫什么事?” 弘昼反问道:“这怎么不算?我每天要在上面花好多时间了。” 说着,他更是道:“难道哥哥每天吃糕点和果子,睡觉,说话不花时间吗?” 弘历是一个头两个大,提醒他道:“阿玛现在每天在圆明园忙着,没时间回来,这话等阿玛回来你与他说,他定要骂你。” 弘昼梗着脖子道:“我才不怕。” 话虽如此,到了晚上弘昼就听梅儿说四爷回来了,不得不佩服弘历真是长了长乌鸦嘴。 他不怕四爷是一回事,却担心四爷因这事儿迁怒于耿格格。 耿格格本就担心,听梅儿说四爷沉着脸去了李侧福晋院里,是愈发担心,低声道:“……说起来王爷已经快一个月没回王府了,一回来就径直去找李侧福晋,出来后肯定心情不好。” 四爷心情好才怪,怀恪郡主自大年初二回来后索性在雍亲王府住了下来,偏偏他的好女婿纳喇·星德一次都没登门过,怀恪郡主是那等旁人给她台阶她都还装腔作势不肯下的人,纳喇·星德一直没上门请她,她就算是心里着急也不肯拉下脸主动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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