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皇上便于早朝上宣布了这件事。 皇上当了大半辈子的君王,说话是极有技巧的,可不会当众与一众大臣们说“你们一个个要注意了,朕准备开始查抄你们的家”这等话。 这样说肯定是不行的。 他老人家先是说起老八已平安到达广州一事,料理起与西洋人做生意一事是手到擒来。 接着,他老人家是话锋一转,又将话头落在了老九身上,直说老八虽有功,却是功不抵过,更说老九有错,说老九身为皇子,不仅没有慎言慎行,甚至还仗着皇子身份四处敛财,实在愧对爱新觉罗一族的列祖列宗。 他老人家说起这话来时是痛心疾首,最后更是下令弘昼查抄九贝勒府所有财产充公,念在老九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次就暂且放过老九,若是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老九一听这话就傻了眼。 这事儿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众大臣一听说这消息,更是满朝哗然,一个个面露惊愕,更是小声议论起来。 从前故去的废太子也好,还是仍被幽禁的老大也罢,想当年他们犯下的错处可都比老九严重的多,可皇上也没下令没收他们的全部财产。 这些年,皇上比起当年来脾性已好了许多,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不少臣子是做贼心虚,纷纷担心起自己来。 若说担心,最担心的莫过于四爷。 一下了早朝,他就匆匆赶去御书房,更是跪地正色道:“还请皇阿玛三思,九弟虽有错,却也罪不至此。” 他是巴不得老九被抄家,甚至老九被砍头是最好了,但若是将弘昼也搭进去,那可是他不愿意见到的:“更何况弘昼年纪尚小,许多时候说话行事没个分寸,就怕惹得九弟不高兴……”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冷声打断道:“难道弘昼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老九就高兴的起来了?” “老四,朕向来觉得你聪明,但如今看来,你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今日这件事朕既然没有提前告诉你,可见朕已是心意已决,你就不必再劝。” “若是朕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像弘昼这么大年纪,也已经开始替朕办差事了……” 四爷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到知道什么话在皇上跟前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换成别的事,他肯定就闭嘴了,但今日之事涉及到弘昼,他却是忍不住:“是,皇阿玛您说的没错,弘昼与九弟关系本就不好,儿臣不想让他们因这件事关系愈发恶化。” 如今以他的地位是没有将老九放在眼里的。 但老九是什么性子,他却是清楚的,这人锱铢必较,有仇必报,他就怕老九要拉着弘昼一起玉石俱焚。 皇上正色道:“老四,朕向来觉得你是个聪明人,那朕索性就打开天窗与你说亮话,这次之事,老九只是个开始。” “老九那两百多万两银子总不会不翼而飞吧?总是到了朝中各个大臣的口袋,朕拿老九开刀,则有杀鸡儆猴,好好惩治这些贪官污吏的决心。” “弘昼虽年纪尚小,却杀伐果断,很有皇家风范,这件事交给他,朕很放心。” 顿了顿,他更是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无非是担心弘昼的安危。” “朕是他的皇玛法,难道朕就不担心他的安危了?朕已为他物色好了一批身手极好的小太监,你放心就是。” 四爷微微愣了愣,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从前他曾几次委婉在皇上跟前提起朝中贪官污吏横行,但皇上并未接话,如今皇上有心惩治这些人,他是求之不得。 一想到这里,他更是热血澎湃起来,连声道:“皇阿玛说的极是,您放心,儿臣会叮嘱弘昼小心行事的。” 皇上:…… 他觉得老四这话风变得太快了。 不过身为君王,他倒是挺欣慰的,他希望未来的君王将这大清江山看的比性命都重要。 但他又忍不住想,若弘昼小崽子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会难过的。 不远处正趴在自己屋内书桌上提笔刷刷写个不停的弘昼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笃定道:“肯定是有人在想我!” 一旁伺候的小豆子见状,笑着道:“阿哥,有没有人想你如才不知道,可奴才知道这时候肯定有人在骂您的。” “比如,九贝勒。” 本来心情就好的弘昼一听到这话顿时是心情更好了,忍不住笑道:“若是九叔骂我几句心情能好些,那我就任由他骂上几句好了。” 今日皇上在朝堂上宣布即将查抄九贝勒府一事后,弘昼是急不可耐,昨晚连夜拟定如何让抄家显得更规范,甚至今日一大早连懒觉都不睡,早早就起来了。 到了如今,他已伏在桌前足足写了两个时辰。 他是越写越激动,越写越亢奋,特别是当他想到皇上已派重兵将九贝勒府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进出后,更是有种情不自已的冲动。 弘昼将抄家章程拟定好了,上面的油墨都没干,他就已迫不及待,匆匆赶去了御书房。 等他到了御书房,发现四爷也在,面上多少有些心虚。 他觉得以四爷那性子,肯定会拦着他的。 谁知道他与四爷请安后,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四爷开口说话,反倒是皇上道:“你这么快就想好该怎么办了?将东西拿来给朕看看!” 弘昼恭恭敬敬将册子递给皇上,更是解释道:“皇玛法,抄家一事说起来简单,却是要注意的事项有很多,比如若府邸中有人收买抄家的将士怎么办?比如这抄家的将士见到宝贝心怀不轨又该怎么办?还比如,若其中有玉器宝贝被不小心砸坏了又该怎么办……这一件件事之前都要想好才是。” 说着,他更是道:“我想,不如将负责抄家的将士三人分为一组,采取抽签的形式确定谁与谁一组,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人,两人负责抄家,一人负责记录,若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将宝贝占为己有,则可互相举报。” “若查明确有其事,则犯案者罪当斩首,唯有重重责罚,才能以儆效尤。” “光是如此还不够,最好提前能与将士们言明,抄家之前身上不可带任何东西,事后更是会一一搜身,以防夹带宝贝……”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听的不仅皇上微微颔首,就连四爷面上也带着几分赞许之意。 四爷与皇上想着一样,若弘昼在念书上有这般认真,不说考个状元回来,一个进士却是没问题的。 可惜啊,人各有志。 四爷见弘昼眼里亮晶晶的,一副比过年还高兴的样子,就知道很多事情的确是勉强不来。 最后,皇上与四爷各提了些意见,这事儿便算是敲定下来。 皇上看着一脸期待的弘昼,想着抄家一事是宜早不宜迟,索性就时间定在了明日。 所以今日弘昼就要跟着四爷出宫,他离开之前,皇上更是拍着弘昼的肩膀道:“这是朕第一次交代你差事,不求有功,只求尽心尽力。” 弘昼却是一本正经道:“皇玛法,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不相信我?” “阿玛从小就教导我说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将他做好,对于明日的差事,我可是信心十足。” 听闻这话,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那朕明日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正好你也趁此机会叫那些觉得你顽劣好动的人好好瞧瞧,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弘昼点头正色道:“皇玛法,我办事,您放心好了!” 他是信心满满。 可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担心的很。 一出了乾清宫大门,就连向来寡言的四爷都忍不住道:“……你九叔既然能将生意做那么大,能赚那么多银子,可见是很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你莫要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明日可要戴铎陪着你一起去?” 弘昼想也不想,就摇头道:“阿玛,我知道。” “可是,我总有一日要长大的,总不能一直躲在您和皇玛法身后吧?凡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到底是难还是易?” 这话说的四爷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回去之后,他便将戴铎喊了过来,要戴铎安排一番,在明日随行的将士中安排几个他们的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就怕弘昼到时候弘昼会被老九牵着鼻子走。 但弘昼丝毫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甚至如小时候过年一般,只想着时间怎么过的这样慢。 他不仅将这事儿与耿侧福晋好好说道一番,直说自己年纪大了,能为皇上与四爷分忧了。 惹得耿侧福晋高兴的掉下眼泪来。 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样子,为儿子高兴骄傲的同时又忍不住替他担心起来,叮嘱了他许多。 离开了缓福轩,弘昼又直接去找了弘历,兴高采烈道:“哥哥,九叔府中的宝贝多的很,到时候我差事当的好了,皇玛法一高兴,赏我一两样也是常事。”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若是有,提前与我说一声,等着九叔府中的宝贝在皇玛法跟前过了明路后,我将宝贝给你带回来。” 弘历下意识道:“弟弟,你是因为替皇玛法办了差事高兴,还是因为能得到宝贝高兴?” 弘昼认真想了想道:“两者皆有吧。” “在我看来,这两件事可没什么矛盾的地方。” 弘历是哭笑不得,忍不住对他是叮嘱又叮嘱,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自身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弘昼是连连点头。 因为激动,当天夜里他都没怎么睡踏实,夜里做梦都在抄老九的家,这里也是宝贝,那里也是宝贝……最后他将这些宝贝送到皇上跟前时,皇上一挥手就将这所有的宝贝都送给他了,惹得他是咯咯直笑,吓得值夜的小瓶子是直哆嗦。 翌日一早,弘昼更是不要瓜尔佳嬷嬷叫他起身,天蒙蒙亮时就已起来。 他穿上了耿侧福晋为他才做好的竹节纹齐紫色新衣裳,腰间挂着皇上与四爷赏的玉佩,看着是气宇轩昂,气派极了。 小豆子见了,忍不住吹捧道:“阿哥长得可真是俊朗,只怕过不了几年,想要与您结亲之人是数不胜数……” 弘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学着四爷的样子一手端于腹部,一手背在身后,瞧着是厉害极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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