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朕再给你安排差事,只怕你那阿玛就要进宫找朕了。” 弘昼却是正色道:“阿玛才不会了!” “阿玛将政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我时常劝阿玛,他也不是什么年轻小伙子,却是时常熬夜一熬熬一宿,这样身体哪里受的住,可惜,阿玛根本不听我的。” 若非如此,历史上的四爷也不会过劳而死。 皇上却含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朕知道在老四心中公务比他自己身子要重要,却是没有你们重要。” “朕也是当阿玛的,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思。” 弘昼忍不住去想皇上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仔细一想,他这才记起这些日子不管他回去的再晚,不管四爷再忙,却是每日都会抽空来看看他的,问他今日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 不仅如此,四爷还会吩咐小厨房给弘昼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一想到这里,弘昼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更是干劲十足。 皇上看他这般脸色,含笑道:“好了,回去歇着吧,如今朝中上下人人自危,朕说话声音稍微大些,那些大臣们急的汗都出来的。” “若照你这般继续抄家下去,朝中大概会无人可用,凡事要讲究一个松弛有度,若是有些臣子愿意主动认错并归还赃款,朕会选择既往不咎的,总得他们些机会才是!” 弘昼想了想,点头称是:“您说的有道理。” 这话说完,他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倒是面上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上一眼就看出弘昼的小心思,索性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弘昼这才嘿嘿一笑:“当真什么事都瞒不过皇玛法的眼睛。” “既然您都问我了,那我也就不和您客气了,我忙活了半个月,是不是您该表示一二?” “您是皇上,既知道凡事讲究个松弛有度,想必也知道凡事该有奖有罚的,我这差事当的这样好,您是不是该奖我些宝贝?” 皇上早就料到弘昼会开口的,却没想到弘昼能挨到这个时候才开口 不错,孩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懂事了许多。 但他还是打趣道:“怎么,你替朕办个差事就开始讨价还价起来?朕从前赏你的宝贝还不够多吗?” “多啊!自然是多的!”厚脸皮的弘昼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一本正经道:“只是又有谁会嫌弃好东西多了?” 说着,他更是如小时候一样耍赖起来:“皇玛法,一码归一码,我都想好开口找您要什么宝贝了,您总不会拒绝我吧?” 皇上见他一脸疲色,也不忍心继续逗他,便道:“那你倒是与朕说说你选了什么东西。” 弘昼这才开口。 他选了老九府中一块上等的镇山石,这块石头成色很是少见,用他的话来说,这样的一块石头若送给弘历雕刻印章,弘历肯定会十分高兴的。 他还选了一个大臣府中的窑变红釉胆瓶,用他的话来说,耿侧福晋院子里的花瓶皆按照四爷的喜好布置的,全都是些颜色肃静的,可有些花插进去后不免显得不配,若用这样一尊花瓶用来插芍药或牡丹这些娇艳的花一定很好看。 他甚至还选了一块砚台,这砚台哪里好他可看不出来,但见这砚台被锁在柜子里,想必也是个宝贝,所以就打算送给四爷。 用他的话来说:“……您别看阿玛整日装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则他是小气的很,很喜欢吃醋,若是我给额娘哥哥他们带了礼物,不给他带,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反正这礼物也不用花钱,索性就给他也带一个吧。”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四爷若知道弘昼这样说,怕是会更生气的。 他索性道:“好,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你就带回去吧。” “不过,你怎么没为自己也选两样宝贝?” 弘昼一本正经道:“皇玛法,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您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可是专门负责抄家的,若贪了宝贝,这不就成了监守自盗吗?可是要落人话柄的,我才不做这等事!” 说着,他更是笑道:“可这些东西在您跟前过了明路,是您见我差事当的好,赏给我家眷的,谁见了都不好说什么。” 皇上面上是笑意更甚:“你的鬼主意一向多的很。” 弘昼就坐在这里吃着点心喝着茶,等着魏珠将宝贝给他包好送过来就可以高高兴兴回家去。 索性他就陪着皇上说起闲话来了。 谁知道魏珠刚带人抱着宝贝进来,就有小太监进来通传道:“皇上,九贝勒求见!” 原本站起身来的弘昼索性又坐了下来。 嘿嘿,有好戏看! 当日他带人抄了老九的家后,老九知道皇上的脾性,是一声不吭,根本不敢进宫告状。 他以为这样就能躲过皇上的斥责,可惜他想错了。 皇上对于老九的行径是越想越生气,就在弘昼抄了他家的当天夜里,再次命人将老九提溜过来狠狠训斥了一顿,又罚他在乾清宫跪了大半宿。 不仅如此,皇上更是勒令老九将那些银子送给谁的明细都交出来,若是不交,后果自负。 老九瞧见皇上已盛怒,连忙答应,直说要皇上给他半个月的时间。 而今日,就是半个月的最后期限。 老九进来时是面如死灰,这些日子他脸色一贯如此,人倒霉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倒霉。 他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简直是倒了血霉,一进来那愤恨的眼神就落在弘昼身后的小豆子面上,那眼神,恨不得要将小豆子杀了似的。 别问他为何不敢瞪弘昼,因为他不敢。 只要他敢当着皇上的面瞪弘昼,皇上就敢当众骂他,这事儿,老九心里还是有数的。 老九与皇上请安后,这才跪下恭恭敬敬将他行贿的名册交给了皇上,更是道:“皇阿玛请过目,儿臣已尽力回想,因时间久远,有些数额小的账目儿臣实在是想不起来,还请皇阿玛恕罪!” 皇上接过名册略翻了翻,淡淡道:“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瞧皇上这态度,仿佛连与老九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老九不复从前的神采飞扬,唯唯诺诺的应下:“是,儿臣告退,还望皇阿玛保重身子。” 这话说完,他转身就下去了。 谁知他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弘昼的声音:“九叔,九叔,等等我!” 老九脚下的步子一顿,深吸一口气才将肺腑间的愤恨压了下去。 他转身看向弘昼,眼神是冷冰冰的。 也只有皇上不在,他才敢这样看弘昼。 弘昼却像没事人似的,快步走上前道:“九叔,真巧,正好我也要出宫,刚好咱们也能做做伴,一个人是怪没意思的。” 说着,他更是道:“九叔,您可别嫌弃,我可能走的有点慢。” “不过也不能怪我,方才我要离开时,皇玛法非说我这半个月差事当的好,要赏我宝贝,我不要都不行,这宝贝太重了,小豆子他们走不快。” “唉,真是拿皇玛法没办法,我都说了不要不要,皇玛法非要给我。” “其中还有一块是从前摆在您书房的镇山石,那石头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好东西,我打算带回去送给我哥哥要他雕刻成印章。” “您喜不喜欢这石头?若是喜欢,到时候我要哥哥把剩下的废料给您送过去,也好给您留个念想……” 老九被他气的哟,浑身都微微发抖起来。 但他知道他不能生气,甚至不能说话,紫禁城里处处都是皇上的眼睛,八哥说的没错,小不忍则乱大谋。 弘昼却故意在他伤口撒盐,不,在他伤口撒刀子起来:“九叔,您怎么浑身发抖起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看您脸色难看得很,这些日子得多吃些好东西补一补。” 他一拍脑袋,更是道:“哦,我忘了,如今您那贝勒府北荣抄的是干干净净,只怕也没好东西了。” “好在我之前就摸清楚八婶她们的嫁妆单子,该抄的东西我抄,不该抄的我不抄,但我想着按照九叔您这性子,也不好意思以后靠九婶嫁妆银子过日子吧?” “咱们叔侄两个您别客气,若府中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与我说一声,我给您送去……” 老九听着弘昼絮絮叨叨的说话声,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 弘昼则与他相反,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快就走完了? 上了马车时,他更不忘透过车窗与老九挥手告别:“九叔,若有需要差人来太子府找我啊!” 这话说的像施舍乞儿似的。 皇上收了老九递上来的名册后,并没有将名册公诸于众,反而在早朝上痛心疾首的说当他看到老九递上来的名册后,是夜不能寐,伤心至极,其中不乏跟随皇上多年的老臣,若真要清算,只怕朝中不少大臣都要被抄家,所以他老人家思来想去,愿意给众人一个机会,愿意自首者,将贪污受贿银子交上来之后,连降两级,剩下的罪责,是既往不咎。 能入朝为官,得老八等人拉拢者,皆是聪明人,见皇上对自己亲生儿子都下如此狠手,自不会怀疑的决心。 一时间,朝中大臣是纷纷承认错误,请求皇上宽大处理。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朝廷就收到了赃款三百万余两银子,可谓是大大充盈了国库。 其中不乏有年羹尧,隆科多等人交上来的银子。 皇上看到这些赃款时不仅没有欣喜,却只有无奈,摇摇头道:“这就是朕信任的肱骨之臣啊!” “若是朕没有下令彻查此事,只怕这些银子就要被他们贪了去。” 一旁的四爷与十三爷根本不敢接话。 皇上却是心中自有沟壑,只淡淡道:“……如今老十四与年羹尧在西北,西宁站稳了脚跟,朕思来想去,朕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什么时候撒手人寰也是未知之数,西北与西宁相隔不远,若朕突然驾崩,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情况不妙。” 四爷与十三爷听到这话连连跪下,惶恐道:“皇阿玛您身体康健,定会长命百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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