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弘昼更是在他耳畔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比如叮嘱他明日穿件新衣裳,今晚早点睡,这样明日精神状态好一些,好给未来的嫂嫂留个好印象……导致他竟有些紧张起来,夜里都没睡好。 当天夜里,弘昼也没睡好。 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期待。 这等心情,就好像家中长辈马上要将孩子嫁人了,有期待,有不舍,还有些难过……毕竟从前的弘历除了读书写字给钮祜禄格格请安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属于他的,以后这些时间就要分去给他未来的嫂嫂了。 所以到了第二天早上,弘昼与弘历两人起身时眼睑下都是一片青紫,像大熊猫似的。 两人走去翊坤宫的路上,皆有些紧张。 弘昼更不忘对弘历道:“哥哥,待会儿你别怕,就将她们当成家中表妹就好了……” 弘历扫了他一眼,道:“弟弟,我觉得你好像比我更紧张些。” 弘昼能不紧张吗? 比起历史上弘历与富察氏的瞒婚哑嫁,如今他们算得上是相亲,万一富察氏因紧张没表现好,或者没看上弘历,他这好嫂嫂岂不就要飞走了? 等着他走到翊坤宫,刚行至门口就听到惠妃娘娘的声音:“……两位格格莫要紧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就好了,想吃什么吃什么,不必拘束,本宫又不是那等母老虎,可不会将你们吃了的。” “当年本宫就巴不得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儿,如今看到你们喜欢的不得了。” 随着惠妃娘娘的话音落下,就有个欢快的女声响了起来:“多谢惠妃娘娘喜欢,原先我在家中就曾听人说起过您,说您十分和善。” “今日一瞧,果然如此。” 这女声落下时,弘昼就与弘历两人走了进去,齐齐给惠妃娘娘请安。 虽说今日惠妃娘娘是寻了由头将两位格格请进宫的,但其中深意,却是心知肚明。 等着弘昼与弘历给惠妃娘娘请安后,两位格格更是站起身来给他们两个请安。 弘昼的眼神落于两位格格面上。 富察氏身着白底撒朱红宝妆纹旗服,看着是家常打扮不说,身上也无太多首饰,容貌虽不算十分出挑,但瞧着却叫人觉得十分舒服。 相比较之下,兆佳·宛晴则是盛装打扮,玫瑰红织金缠枝纹旗服,这衣裳颜色鲜亮,衬得本就肤色白皙的她明艳秀美,头上插着的是掐丝倒仙牡丹纹金钗,与她手上的掐丝珐琅金镯子是交相呼应,很是灵动。 纵然弘昼对富察氏有滤镜,却也不得不承认,寻常人第一眼肯定会喜欢兆佳·宛晴些。 兆佳·宛晴偷偷看了弘历一眼,又看了弘历一眼,继而是羞红了脸。 小女儿家的娇羞是尽显无疑。 弘昼忍不住冲弘历使眼色,示意他与两位格格接话,但弘历却是巍然不动。 弘昼没法子,社牛的他只能亲自上阵:“两位格格可是第一次进宫?你们可紧张?想当年我第一次进宫时都有些紧张,毕竟外头将话传的十分吓人,好像宫里头的人都长了三头六臂似的。”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兆佳·宛晴就忍不住接起话来:“弘昼小阿哥说的极是,昨夜里我也是有些紧张的,但今日进宫一看,见惠妃娘娘如此和善,只觉得自己是白紧张了。” 说着,她笑看了眼富察氏,道:“容月姐姐,你说是不是?” 弘昼这才知道历史上的富察皇后名字叫富察·容月。 嗯,这名字还是怪好听的。 富察·容月微微一笑,道:“宛晴妹妹说的极是。” 她面容淡淡,语气淡淡,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 兆佳·宛晴见状,心里愈发高兴起来。 她仍记得昨晚上额娘将自己搂在怀里,与自己说的话:“……咱们宛晴模样比那富察·容月好,家世也不比她差,更有个好姑姑,就冲着十三福晋的关系,太子爷对你也是极满意的。” “反观那富察·容月有个那样的伯父,太子爷定不会喜欢她的,所以你不必紧张,只要照常发挥,定会得弘历小阿哥喜欢。” “还有,我听说弘历小阿哥与弘昼小阿哥关系最好,弘历小阿哥性子沉稳,这般性子的人最是不喜欢那等闷葫芦性子的人,大概会喜欢像弘昼小阿哥一样活泼的人。” “明日你放的主动些,多与弘历小阿哥说上几句话,女子家主动些可不是什么丑事,进宫一趟,却没被皇家选上,那才是天大的丑事!” 想着额娘的话,她的眼神便落在弘历面上,含笑道:“原先我就听人说起过弘历小阿哥博学多才,我也很是喜欢读书了。” 弘历虽有几分腼腆,却没有姑娘家主动与他接话,他爱答不理的道理,便道:“是吗?不知道兆佳格格最喜欢读什么书?” 兆佳·宛晴想了想道:“我最喜欢的是《王摩诘诗集》。” 昨日她可是连夜做过功课的,知道弘历小阿哥喜欢作诗,最喜欢的诗人是王维,故而今日投其所好,才会这样说。 果不其然,弘历在听说这话时是眼前一亮,道:“兆佳格格也喜欢王维吗?” “世人大多喜欢苏轼,李白之诗,但我最喜欢的却是王维,总觉得他的诗里有种气势磅礴之感,我最喜欢的他的那首《使至塞上》,不知道兆佳格格最喜欢他的哪首诗?” 兆佳·宛晴一听这话,不免有些磕巴起来:“这个,这个……王维的哪首诗我都喜欢。” 满人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不比汉人讲究多,家中姑娘识文断字已算是文采斐然,可没几个会在这些诗人上面下功夫。 昨日她也曾连夜背过几首王维的诗,可今日到底是第一次进宫,多少有些紧张。 这一紧张,竟一首诗都想不起来了。 弘历是个聪明人,听她如此说,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面上的笑意褪去了几分。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很有些尴尬。 弘昼原想要打打圆场的,奈何却是实力不允许,便将目光落在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富察·容月面上,含笑道:“富察格格,你喜欢王维的诗吗?” 富察·容月点点头,含笑道:“我也是喜欢的。” “不过我和弘历小阿哥不一样,我最喜欢的却是王维的《洛阳女儿行》这首诗,有些人因出身的关系身份尊贵,有人生来却是食不果腹,实在是可怜……” 弘历这才留意到她,接话道:“若说起《洛阳女儿行》这首诗,我倒觉得《西施咏》这首诗也不错……” 两人一来一往,就着王维的诗说了起来。 旁人竟是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弘昼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兆佳·宛晴来,冲着十三福晋的关系,他对兆佳·宛晴并无恶意。 可在他见着兆佳·宛晴几次打断富察·容月的话,上前与弘历攀话时,他对她的印象就好不起来。 旁人说话时莫要插话,此乃基本常识。 你插话就插话吧,偏偏又说不到点子上,看的弘昼都跟着着急起来,替她觉得丢人。 惠妃娘娘原本一开始是属意于兆佳·宛晴,可一来二去的,倒觉得富察·容月更好些,只觉得这富察氏不急不躁,被人抢白也不着急,只含笑坐在原地,很氏沉稳。 反观兆佳氏却是太过着急,太过心急了些,简直把那点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惠妃娘娘借着要宫女出去小厨房端果子的功夫,则安排她偷偷与皇上前去传话。 男人看女人不一定看得准。 看女人还得要女人去看,特别是像惠妃娘娘这种在紫禁城后宫摸爬滚打多年的女人,眼神那叫一个毒辣。 一刻钟之后,弘昼正见着弘历与富察·容月说话说的正起劲时,就听见外头传来通传声,说是皇上与四爷来了。 众人连连起身,迎出去请安。 皇上摆摆手,含笑道:“不必客气。”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富察·容月的面上,见她初次见自己不卑不亢,行礼时大大方方的,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反倒是兆佳·宛晴一副胆小性微的模样。 皇上落座后道:“……你们别害怕,朕今日是闲来无事,所以就与太子一块过来看看。” “朕今日过来叫御膳房给你们做了蟹粉酥,这道糕点唯有御膳房会做,这么些年弘昼一直爱吃,正好你们也尝尝看。” 富察·容月与兆佳·宛晴站起身来谢恩。 很快就有两个宫女端着蟹粉酥走了上来,一个格格跟前放了一碟子,谁知道给富察·容月送蟹粉酥的那宫女抬手间却是一不小心袖子挂到了碟子,整碟子的蟹粉酥顿时全落在了富察·容月身上。 富察·容月本就穿的是白底的衣裳,被蟹粉酥污脏了看的是十分明显。 那宫女更是连声跪地求饶。 惠妃娘娘装模作样呵斥道:“真是笨手笨脚的,连个点心都不会端,是做什么吃的?” “还不快收拾干净了下去!” 她一句话都没提富察·容月该怎么办。 富察·容月面上只有些许慌乱之色扫过,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起身行礼道:“还请皇上恕罪,民女失礼了。” “不过今日进宫,民女还带了一套衣裙来,还望皇上允民女借惠妃娘娘的屋子换身衣裳。” 皇上微微颔首,自然答应下来。 弘昼见状,只觉得这等把戏未免太老套了些。 不过皇上以这等手段来试一试富察·容月是否经得起事儿,倒也不是不可以。 瞧瞧,他未来的嫂嫂表现的多淡定啊。 反观兆佳·宛晴在富察·容月被蟹粉酥污了裙子的那一刻,面上竟露出几分欢喜的神色来,一来可见她笨,二来可见她坏,大概她觉得这事儿一出,皇上也好,还是四爷他们也罢,就会觉得富察·容月上不得台面吧。 殊不知,兆佳·宛晴真是大错特错。 等着富察·容月换了衣裳回来,皇上又各自问了她们几句话后,则差人送她们出宫去了。 临出门时,兆佳·宛晴面上还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她这笑容,就连四爷见了都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等着两位格格离开后,惠妃娘娘深知皇上与四爷有话要说,便含笑道:“……正好小厨房炖了汤,臣妾去看看。” 弘历知道他们将要说些什么,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惠玛嬷,我与您一起去。” 弘昼坐在原地,屁股都没动一下,直道:“惠玛嬷,哥哥,你们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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