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自己鼓囊囊的肚子:“好饱。” 年侧福晋笑着道:“还真是葡萄吃多了,得消消食才行,不如你先去找弘历玩玩,待会儿我叫小厨房给你做你爱吃的东坡肉好不好?” 弘昼点头称好,就从炕上蹦了下去。 他并没有去找弘昼玩,而是先回了缓福轩一趟,这十多日里,他每天都要回缓福轩看看耿格格的。 耿格格是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昨日弘昼前去看她时她虽昏昏沉沉的,但还能强打起精神与弘昼说几句话。 可弘昼今日过来,耿格格就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他连喊耿格格好几声,耿格格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一旁的常嬷嬷眼眶是又红又肿,却还是劝慰弘昼别担心耿格格。 常嬷嬷不免想到耿格格昨日清醒时说的话:“……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怕是时日无多,可我放心不下弘昼,年侧福晋如今对他虽好,可谁也不能保证年侧福晋会一直对他好,年侧福晋时常请大夫喝药的,难保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若真到了那一日,弘昼的日子就难了。” “她并非生母,弘昼顽劣一次两次她受的住,可次次如此,她怎还会像如今这样?嬷嬷,我,我不想死啊!我还没看到我的弘昼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 这话,常嬷嬷是不会与弘昼说的。 但弘昼从她们的神态中却也猜出一二,觉得自己得抓紧时间才是,不然来日就算耿格格真的病好了,落下病根就糟了。 弘昼去找了小豆子。 小豆子将橘子照顾的极好,一见弘昼过来就抱着橘子给他看:“主子您看,橘子这几日又长胖了,就是您不他,想必是他想您的缘故,时常叫唤,您一过来,它就不叫了。” 当下弘昼也顾不上橘子,只吩咐小豆子去打听打听松佳姨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豆子办事儿的确靠谱,到了傍晚就假借橘子想念弘昼的由头去找他了。 到了无人之地,小豆子这才低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原来打从前些日子开始,松佳姨娘身边一个叫春梅的丫鬟无意间发现自己与耿格格身边的慎儿是同乡,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陌生地方老乡见面总是倍感亲切,一来二去的,两人来往就渐渐多了起来。 慎儿是耿格格身边的二等丫鬟,管着耿格格的衣裳胭脂这些东西。 弘昼心里已有了猜测,他人小,鼻子灵,有几次都在耿格格被褥上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但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药味,如今想来,只怕这被褥和衣裳上被人下了不干净的东西。 耿格格缠绵病榻,整日与这些东西相伴,病能好才怪。 弘昼心里不是个滋味。 耿格格身边的丫鬟并不多,除去常嬷嬷与梅儿、杏儿,还有另外两个丫鬟与一个太监,这就是她身边所有的奴仆。 慎儿就是其中一个丫鬟。 这些人打从耿格格进王府后就一直耿格格身边伺候,不说忠心耿耿,却也是尽职尽责。 弘昼心里有了打算。 翌日一早,他再次去探望了耿格格,耿格格精神依旧不好,面容枯槁,可看到弘昼时却强撑着笑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外头是不是很热?我看你脸上都是汗,如今天气热,不必每日都过来的。” 弘昼脆生生道:“不,我就要每日过来。” 说着,他更是紧紧抱着耿格格的胳膊:“我想念额娘,我也知道额娘想念我。” 耿格格直笑。 弘昼看着她的眼睛笑道:“那额娘想不想我嘛?” “额娘自然是想你的。”耿格格拿帕子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都已有些费力,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念弘昼,想他吃了没,睡了没,在做什么,有没有惹年侧福晋生气:“可额娘更怕你累。” 弘昼摇摇头,奶声奶气道:“只要看到额娘,我就不累。” 母子两人正亲亲热热说着话,梅儿就端着药进来了:“格格,该喝药了。” 耿格格想多与弘昼说会话,正打算接过白瓷碗一饮而尽时,弘昼就巴巴伸出胳膊道:“额娘,额娘,我要喂您喝药!” 耿格格笑道:“你还小,这药烫得很,你端不稳的……” 弘昼却是再次耍赖起来:“不,我就要。” 旁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弘昼不懂事,但耿格格却倍觉欣慰,自她生病以来,弘昼越来越懂事,懂事的都不像从前的那个孩子了,当即她笑了笑道:“好,你给额娘喂药,不过要小心烫。” 弘昼小心翼翼接过白瓷碗,给耿格格喂了几勺药,却是手一抖,大半碗药都洒了。 耿格格连忙检查弘昼有没有烫着,瞧见弘昼没事后,这才吩咐梅儿将褥子被子换一下。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弘昼的计划中。 如图管着耿格格衣裳褥子的慎儿正被小豆子拉去照顾橘子了,不得抽身,常嬷嬷差杏儿去找慎儿,果然没找到人,面上不由浮现几分怒气来:“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常嬷嬷却也没有叫耿格格一直等着的道理,便打开柜子随便拿了床尚未重新洗过晒过的褥子出来,说等着慎儿回来再换新的。 耿格格身子亏空的厉害,纵然换褥子不需她动手,可上床下床也要耗费她不少精力,如此上床下床忙活一通,她也是累的气喘吁吁,直摆手道:“不必折腾了。” 弘昼见今日目标已经完成,放心不少。 但慎儿尚在,这法子却是治标不治本。 好在他已经有了主意。 没过两日,缓福轩就发生了一件事,小豆子丢东西了。 按理说他一个奴才,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架不住他向来得弘昼喜欢,弘昼看他照顾橘子有功,前几日分了一只琉璃做的小牛给他玩玩。 这一套琉璃娃娃乃是年侧福晋送给弘昼的,是一整套十二生肖的琉璃娃娃,虽不算十分贵重,却是舶来品,就连紫禁城中都很少能见到这般精细有趣的东西。 小豆子哭哭啼啼去找常嬷嬷。 常嬷嬷因耿格格的病心里烦闷得很,原是不想理会这事儿的,但好巧不巧,这事儿叫弘昼知道了,他一听说常嬷嬷说算了,当即就嚎啕大哭起来:“不行,不行,这是我最喜欢的小牛,嬷嬷,你去帮我找回来。” “呜呜呜,我的小牛,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想你!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在等着你回家了!” 先前常嬷嬷可没看出来弘昼有多宝贝这些玩具,可每每玩具一丢,就全成了他的宝贝。 但常嬷嬷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好,奴才给您找。” 她当即就吩咐梅儿一伙子人去找。 梅儿率先找了小豆子的屋子,还以为小豆子不小心将那琉璃牛掉在了哪里,毕竟这么些年缓福轩还没有过丢东西的先例。 只是她们找来找去,将小豆子与小瓶子的屋子都翻遍了,也没找到琉璃牛。 梅儿等人又只能去搜别的屋子,只是她们还没搜几间屋子,就在慎儿的屋子里找到了那头琉璃牛。 慎儿被提溜到耿格格跟前的时候满脸是泪,连连道:“格格恕罪,这事儿不是奴才做的,奴才跟在您身边这么几年,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儿?” 只是她这话音刚落下,常嬷嬷就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更是厉声道:“呵,不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做的?难道这东西还能长脚跑到你屋子里去不成?” “好,就算这东西能长脚跑到你屋子里去,那你倒是与我说说这些银锭子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月月钱没几个子儿,每个月的银子都捎回家去了,这些银子不是你偷来的还能是哪儿来的?” 她越说越恼火,想着定是慎儿手脚不干净,偷摸了院子里的东西拿出去卖了才得了这些银子。 坐在床边的弘昼扫了一旁的小豆子一眼,忍不住在心里替小豆子比了个大拇哥儿。 这琉璃牛是他要小豆子塞到慎儿房中去的,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若不然,他怎么能将慎儿赶出缓福轩?
第33章 常嬷嬷这些日子因耿格格的病本就心里不痛快, 再加上雍亲王府中多的是些捧高踩低之人,见耿格格病了,弘昼被抱去了年侧福晋院子,对他们缓福轩的人更是爱搭不理的。 如今她这一巴掌下去可谓使足了力气, 不仅扇的慎儿歪了头, 嘴角都淌出了血丝来。 慎儿低着头, 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自然不能说实话, 总不能说这银子是年侧福晋给的,要她害耿格格的吧? 她跟在耿格格身边有几年了, 知道若不说实话还有条活路,说了实话就是死路一条。 耿格格见她无话可说, 微微叹了口气道:“自我到王府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 这么多年不说功劳却也有苦劳,若真要我取你性命,我做不出来。” 说着,她看向常嬷嬷道:“嬷嬷,你差人与福晋说一声, 将她赶出去吧。” 弘昼知道耿格格心软, 听耿格格这般说, 他一点不意外。 只是可惜,他并非圣母, 一向觉得做错了事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听这话自然不答应, 扬声道:“额娘, 不行的,您之前与我说过偷东西不是好孩子的, 为什么慎儿姐姐就可以偷东西?” “那是不是只要我看到好看喜欢的东西,就能拿回家?” 耿格格神色微变:“自然不是。” 常嬷嬷也跟着道:“格格,五阿哥说的是。” 说着,她竟哽咽起来:“奴才知道您心软,可如今却不是心软的时候,若您今日不狠狠罚上慎儿一顿,以后缓福轩上下的丫鬟奴才有样学样怎么办?” “这慎儿从前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如今生出这样大的胆子,不过是见您病了,这样的人,您还与她讲什么情面?” 耿格格咳嗽几声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嬷嬷便看着办吧。” 常嬷嬷有心杀鸡儆猴一番,想叫旁人看看他们缓福轩也不是好欺负的,禀于福晋后,将慎儿打了二十个板子直接丢了出去。 慎儿虽是奴才,却只有十几岁,这二十个板子打下去就算不会要她性命,只怕下辈子也没办法站起来了。 弘昼这下才放心,蹦蹦跳跳去了年侧福晋院子。 他虽不知道年侧福晋他们到底给耿格格下的什么药,但从年侧福晋与锦瑟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耿格格也无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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