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姓方,擅八股文,比起上午循序渐进,通俗易懂的课程来,方先生则是单刀直入,抑扬顿挫,根本不给人打瞌睡的机会。 奈何弘昼却是一点听不懂。 偏偏上午他又睡够了,便隔一会儿去找弘历说说话,弘历不搭理他,没关系,他会一直巴巴看着弘历,冲弘历挤眉弄眼的。 方先生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气,他有一身傲骨,平素在京城里很得人拥戴,寻常人听他一堂课不仅是聚精会神,甚至还会默书他授课内容,回去勤学苦背。 故而他对上弘昼这等漫不经心的学子很是不悦,但他也不是个傻的,不敢随意惩罚这些王孙贵胄,再一次见着弘昼将书页撕下来揉成小纸团砸弘历时,书本重重往案几上一放,冷声道:“我方某人不愿强求于人,若有谁不愿听课,只管出去就是。” 这等话可谓老师授课时必备话术之人,无非是吓唬恐吓学生。 弘昼却将这话当真了,旋即就站起身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说着,他更是抬脚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还像想起什么似的,冲弘历挥挥手:“哥哥,我就先出去玩了,待会儿你下学了要小豆子来找我,咱们一块回去。” 这下,方先生的脸色沉沉如锅底。 弘历一个劲儿冲弘昼使眼色,可弘昼却已潇洒转身,跑去玩了。 这是弘昼第一次来诚亲王府,但比起雍亲王府来,两个王府虽皆占地面积宽广,可若仔细观摩则会发现大不一样,因四爷那精益求精的性子,所以雍亲王府一草一木都大有讲究,处处透着雅致和精致。 但诚亲王府却不一样,随处可见富贵。 弘昼边观赏边咂舌,想着他这位三伯想必是极得荣妃娘娘喜欢的,就这样一个院,只怕要砸进去不少银子,荣妃娘娘定是贴补不少。 他甚至还看到后花园有一方角落养了两只孔雀,只是这两只孔雀被篱笆围着,隔着远远的,他看的并不真切。 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弘昼向来抱着一颗求知之心,索性就钻入篱笆里去了。 一进去,他更是发现这两只孔雀待遇还是挺不错的嘛,篱笆围栏里还挺大,更是专心致志研究起食槽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正当他撅起屁股看的正专心时,只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四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我这个弟弟,我是知道的,他看着是与世无争,实则是心机深沉,若不然,也养不出那样的儿子来。” 弘昼仔细一听,这不是他那三伯的声音吗? 此时正好孔雀正在开屏,将他挡住,他便猫着腰躲到了假山后头,透过假山的缝隙正好能看到老三正捧着食盒在喂孔雀,老三身边更是站着两个人,一看便是老三身边的谋士。 其中一位谋士道:“王爷何必担心?雍亲王就算心机深沉,可不得圣心,一切都是白谈。” 说着,他为小心起见,环顾周遭一圈,见无人在场,这才放心大胆道:“前些日子皇上送了两个宫女去咸安宫,而后又送了补品去进去,三日之前,皇上更是亲自去咸安宫一趟,奴才觉得皇上仍顾念父子之情,恐怕心里还想再复立太子。” 端着食盒的老三沉吟好一会,才道:“先生与我所想是不谋而合,当日皇阿玛训斥二哥,话里话外之意皆是厌弃了二哥,所有人都觉得二哥一辈子都要被关在咸安宫,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可不过一两年的光景,皇阿玛又复立太子。” “如今皇阿玛老了,心肠也软了,对着我们这些当儿子的都仁善不少,更不必说对上他一直疼惜的二哥。” 说着,他似下定决心:“皇阿玛既有心如此,我这个当儿子总得助他一臂之力才是,免得又要这等好事落在老四头上。” 想当年老二被废时,所有人对老二是唯恐避之不及,唯有老四对老二嘘寒问暖,更是屡次在皇阿玛跟前替老二美言几句,当时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定是老四的脑袋被驴踢了,可后来却发现脑袋被驴踢了的却是他们。 这一次,他一定要抢先而行,来日若老二继承大统,定不会忘了他这好弟弟的。 老三说起这事儿时是豪情壮志,似乎下一刻就要带着整个诚亲王府更上一层楼,与谋士边商量边走远了。 弘昼见他们走远了,这才从假山后钻了出来,摇摇头道:“我看我这个三伯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众皇子为了储君之位争的是头破血流,只怕无多少人察觉皇上近来的不对劲,更猜不到皇上正在将水搅浑,就是为了看看到底谁有异心。 若换成四爷或十三爷,弘昼定是要提点他们几句的,可对上老三,他巴不得这人倒霉。 想及此,弘昼是心情大好,大摇大摆走回了学堂。 这时正逢下学时,三两个阿哥结伴出了学堂。 弘昼走进去一看,却压根没看到弘历的影子。 弘昼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找到小福子道:“小福子,我哥哥呢?” 就连皇子们当年在上书房念书时,冬不可用碳夏不可用冰,皇上就怕一众皇子们养成骄奢淫逸的坏习惯,所以到了诚亲王府,这个规矩也一直沿用,像小豆子这些小太监们虽跟着阿哥们来诚亲王府,却并不能进学堂伺候。 一直守在院子门口的小福子是一问三不知:“啊?咱们主子不在里面吗?奴才,奴才没见到他出来啊?” 弘昼只觉不对,连忙带着小豆子等人重新折了进去,恰逢弘时还没走,正与弘晟商量着待会儿去哪个酒楼用晚点:“……上次我听弘晟堂兄你说京城新开了天香楼,味道很是不错,就是价格不菲,这不算什么的,今日我请你们下馆子。” 弘昼顾不上被当作冤大头的弘时,上前就道:“三哥,你有没有看见我哥哥?” 弘时没搭理他。 倒是弘晟皮笑肉不笑道:“弘昼,你问的是哪个哥哥?今日在学堂念书的,可都是你的哥哥。” 弘昼扬声道:“我哥哥,弘历。” 弘晟拉长声调“噢”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可没看到弘历堂弟,是不是他贪玩跑去哪里去玩了……” 弘昼懒得搭理弘晟,只看向弘时。 对他而言,弘晟只是堂兄,但弘时却是他们的亲哥哥,即便弘时不喜欢顽劣的他,但弘历一向乖巧懂事,对弘时尊敬有加,弘时想必不会记恨弘历的。 弘时被他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没好气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弘历身边的老嬷嬷,难道还要整日盯着他?” 说着,他更是往院子角门一指,道:“小福子他们一直守在门口,若小福子他们没看见弘历,你就顺着这条路找找看,兴许他跑到哪里玩去了。” 弘昼知道弘时大概是在骗自己,一向乖巧的弘历是断然做不出这等事来的,可他还是担心弘历,一面命小福子等人去四处找找看,自己则顺着角门那条路去找了。 留在学堂里的弘晟与弘时不由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弘晟更是满脸笑意,低声到:“弘时堂弟,叫我说对付这样的小崽子得讲究方式方法,不必与他们硬碰硬,他就算再得皇玛法喜欢,再得四叔疼爱,却也只是个毛娃娃,多吓唬他几次,他自然就老实了。” 弘时一想到自己那摔碎的瓷碗,仍是心痛不已,如今重重点头道:“弘晟堂兄你说的是,以后我都听你的。”
第46章 弘昼知道自己落入了弘晟与弘时的圈套之中, 可他却是义无反顾。 就像他知道,若弘历知道他身处险境,一样是会奋不顾身的。 可谁知弘昼前脚刚从角门跑了出去,后脚弘历就回来了。 小福子看到他时已是眼眶泛泪, 差点就哭出声来, 哽咽道:“主子, 您去哪里了?方才我们到处都没找到您。” “可真是把奴才吓坏了, 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奴才该怎么和钮祜禄格格交代啊!“ 弘历安慰小福子等人道:“别担心, 我不过去了一趟茅房而已,在诚亲王府内, 能有什么事?” 说着,他更是自顾自嘀咕道:“只是奇怪的很, 方才我去茅房,茅房的门突然就打不开了。” 后来还是他高声呼救,等了好久这才有人过来的。 他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只看向小豆子道:“咦, 弟弟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这下就轮到小豆子要哭了, 鼻子一酸, 就哽咽道:“糟了,只怕咱们中计了。” “我们家主子他, 他现在争取找您了。” 弘历略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要带着小福子等人从角门出去找弘昼, 只是方才还畅通无阻的角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却被上了锁。 完了! 一贯沉稳的弘历面上都浮现了几分慌张之色。 弘历连忙道:“我们分头去找。” 只是他也是第一次来诚亲王府,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如何去找弘昼?顿时一个个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另一边的弘昼也是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跑着,今日天气本就不大好,虽未落雪,但天气却是阴沉沉的,一阵寒风吹来,竟发出几分呜咽之声,听着像鬼在叫似的。 幸而弘昼今日出门时身上穿的衣裳厚,如今又着急,不仅不觉得冷,只觉得浑身直冒热气,更是扬声嚷嚷道:“哥哥!哥哥!” “你在哪里?” 无人应答。 只有呼啸的风声回应他。 弘昼隐约听见身后有什么响动,扭头一看,却见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人影刚消失,就有呜咽的哭声传了过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闹鬼了? 弘昼眼睛瞪得大大的,顿时面上露出几分感兴趣得神色来。 上辈子他最喜欢就是鬼屋或过山车这等刺激性的游戏,来到大清,为了怕主子们受惊,就连歌舞都是选的些毫无新意的。 他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想得清楚,就算真有鬼,诚亲王府闹鬼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今日可是第一次过来,冤有头债有主,鬼哪里会找到他身上? 如今有鬼缠上自己,定是弘晟他们在捣鬼,定是弘晟他们使的调虎离山之计,想必如今弘历正好好的。 弘昼心中了然,放心不下,又往前走了两步,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鬼”从他眼前一窜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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