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见不到了。 脑中回荡着这个念头,不知怎的,她一点也察觉不到恐惧,只有莫名的失落与焦虑。 然后,凌夏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趴在自习教室的桌子上睡着了,刘华和那个寻求帮助的女生趴在另两张桌子上睡得正熟,而讲台上摞着一叠整好的表格。 真的只是梦吗? 她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 没有……最近一个已拨号码,是刘华的。 打开电话簿,查询“熊”。 ……依然没有。 她颓然放下手机,转头望着窗外。 天已大亮。
第154章 Coda(八) 从此,凌夏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男孩。 “那个梦非常真实,你……你觉得它是真的吗?” “我觉得有可能。” “真的?” “恩。科学界认为梦是人的潜意识活动的结果,梦里一般不会出现认知之外的事物。你从来没玩过电脑游戏,但梦里的比赛模式,分明就是RPG游戏的套路……不过,就算是真的,想见到那个男生,也是千难万难。”祁雪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却在发虚。现实中总不可能存在什么魔法师家族吧? 无论如何,时隔多年,凌夏能把梦的内容记得如此清晰,实属罕见。 “只要有希望就好……”凌夏右手放在心口,喃喃道。 祁雪凝视自己的膝盖,尽管担忧着凌夏的未来,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但愿,凌夏能与那个男孩重逢。 就算无法实现,终归会慢慢忘却, 祁雪回宿舍啃了半袋3+2,便上了游戏。 戴上头盔的时候,隐约有个虚弱的念头闪现:好累…… 好累,已经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 上线的地点在锥的房中。锥在线不在家,月流趁机在房中游荡一圈,布置很简陋,唯一格格不入的是早上带进来的蘑菇形垃圾箱。月流比了一下垃圾箱的高度,锥留着不扔应该是想拿来当桌子。虽然没椅子,但他可以站着用嘛。 窗外还是一副末日来临的情,月流不愿多看,启动门派回城术, 聚义庄驻地依然那么阴惨惨。她在技能练习场拣了个墙头坐了,把玩刚到手的刨冰二号。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里冒充一个人影。她望过去,看到一个陌生女孩。 黑发用白色缎带绑成马尾,中等身材,黑衣蒙面。睫毛很长,眼瞳漆黑灵动,像玻璃纸上未干的墨珠。 想飞的鱼,信息未知。 ——她的侦测术也是顶级。 两人脑中同时掠过这样的想法。 “月师姐?”想飞的鱼试探着唤,语气平和。 “小师妹。”月流带笑点头,她没有蒙面。“喜欢这里吗?” “喜欢。很清静,适合思考人生。” 虽然开放给同盟门派观光,但鉴于环境恶劣,一般人来过一次便敬而远之,通常整天不见人影。 “见过你二师兄没?” “见过——不是大师兄吗?” “差不多啦。你对他什么印象?” “高,瘦,随和。” “印象这么好?是不是看上他啦?” “师兄和师姐不是情侣吗?” “谁说的?” “掌门大叔。” 邢将息为老不尊,血口喷人?月流笑容一僵,两眼中放出光芒。 想飞的鱼从来都不理解“两眼放光”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形,直到她今天遇到了月流。如果非要她描绘这种眼神的话……百度推出过一种名为“斜眼笑”的表情。月流此时虽非斜眼,眼神的威慑力却是异曲同工。若是在网上和人视频时,对方发来“呵呵”再配以此眼神,想飞的鱼百分之百会惊得从椅子上跳起。 “……那个,师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恩,白白。” 月流凝望着想飞的鱼的背影,忽然便联想到中学时代的自己。 看似随和,实际拒人于千里之外。 初中三年,她过得无忧无虑。然而,由于中考失利,她上了一所之前连名字都未曾听过的三流高中。 是学校选择的她,而非她选择的学校。 尽管不太情愿,她还是努力适应着新的环境。高一过得尚可,高二分科以后,她被排进一个全是女生的文科班。 理论上说,这班里是有男生的,只是那几个男的都是出国党,常年失踪。 班上最出名的特色,就是结党。 是的,结党。女生们拉起一个又一个交友圈子,基本没有交集,像联动齿轮一般运行。虽未到党同伐异的程度,但同圈与异圈的人,亲密度绝对是两个档次。 祁雪游离在所有圈子之外。她反感圈子间的勾心斗角,索性躲进自己的世界。周末两天的游戏经历,却能支撑她熬过五天的学习。 那段黯淡的时日里,她最常想起的,便是锥。 比起快乐,伤痛留给人的印象,往往更加深刻。 冰糖的悲剧是一道深深的伤口,在无数个黑夜里由她独自舔舐。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冰糖没被天涯杀死,如果小花瓣找到了锥,那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想到后来,刚刚结痂的创口,往往又会撕裂。 直到她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思想。她不再去想具体的事情,不再去回忆,只是不断复写着那个字。 锥。 不断地写,在课本的页脚,在橡皮的背面,在饭卡的贴皮,在□□的空白…… 像是重复地做一个记号,像是反复刻写一个咒印。 写到这个字再也不能带来任何波动,写到想吐。 不断地写下,再涂掉,尽管这种涂改对自身无关痛痒,但,她不想给任何人窥见心事。 一遍遍涂去那个字,像要否认那个人的存在,否认那段记忆。 可是……好难啊。 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时候,当她已经对那个字彻底麻木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冰糖和锥相处的时光,历历在目,纤毫毕现。 这段自欺欺人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年,高三时才有所消解。她不再写那个名字,只是默默地将从前写在课本上的字,一个一个涂实。一竖一竖密密地遮严,仿佛盖上一道封印。 那个名字,那个人,对她来说,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她完全不知道。 她只是选择了他,作为高中生活的精神支柱,作为千篇一律的枯燥日常里一点特别的颜色。 有些事物,被填补进太多别的东西,便很难再还原回去。 一如安静的形象。 一如,大师父。 当月流浑身颤抖地从回忆中摆脱出来的时候,她感到腹部阵阵发寒。在肩膀上揪了一下,用痛楚唤醒思维。 已经……四年过去了。 四年来她一直刻意地避开这段回忆,哪怕再遇锥,也保持着平静。 谁知突然之间,便压不住了。 记忆的潮水一年内无声地积蓄,终归漫过了堤坝。 月流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青筋凸起地按在墙头,像一只垂死的虾米蜷缩在那儿。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孕妇呢,虽然孕妇禁玩奇迹。脑中掠过惯性的嘲讽,他默默走到她身后。 按理说,玩全息游戏的人是感受不到现实中身体的病痛的,一切感觉都源于大脑受到的刺激。所以她的痛苦,应当是由于某种心理问题。 似乎是好转了,月流两手放松下来,重又站直身体。 他迟疑片刻,没有任何动作。 “ff?”月流吐出两个气音,没有用上声带,轻轻的呼唤一开口便散在了风里。 “啊……被识破了。”唯故意夸张了语调。 气息感悟升至顶级后,月流的感官敏锐了很多,背后多个人当然感觉得到。顶级的侦测术也并不需要对方出现在视野,在身周一定范围内都可探知,虽然范围不大。 “你找安静?” “算是吧。每天下午我都来这转悠,就是从没见着他。” 月流点点头,沉默。 “我请你吃一顿,怎么样?” “好啊。”出乎意料,月流立即答应下来,满面春风。 ……书上说得不错,美食是所有女孩的软肋。 “你挑地方。” “扬州,快哉楼。” 扬州快哉楼,主厨烽火神粥。位于园林之内,人工湖上,实际是一座三层水榭。檐牙高啄,古色古香。大堂内横一黑底金字鎏边梨木匾,上书主厨墨宝: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楼中桌椅碗筷,一应物事,皆为竹制。 水榭亦是紫竹搭成,只是刷了层黑漆。据说最先刷的是清漆,然而许多顾客在柱子上刻下“XX到此一游”乃至“LZSB”之类低俗字眼,不堪入目,只好涂漆遮盖。 月流大喇喇问竹椅上一坐,无视菜谱,流利之极地报出一串名目:“麻婆豆腐,酸汤肥牛,口水鸡,水煮鳝片,剁椒鱼头,干锅包菜。” 菜名中不带一个辣字,实际却均是出名的辣味菜。 唯听到水煮鳝片一词,全身一震。 “好的,客官要什么辣度?” “原话带给你们老板,酸汤肥牛三十七,干锅包菜四十二,其他四十一。” 小二领命而去。神粥不似漫步做菜那般精细与大牌,每道菜都是他亲手烹制,当然,客人等的时间也比系统酒店稍久些。 唯只知道微辣、中辣、特辣的区分,听到月流爆出数字,满心困惑。琢磨之后,认为是一种内行说法,将辣度从0到100标出,那么三十七到四十二应当是中辣水平。 “肥牛和包菜归我,其他菜归你。”月流叫了一盏龙井,笑眯眯地道。 “好。”酷爱吃辣的唯同志欣然应许。 一炷香后,菜肴上齐。鉴于水煮鳝片留下的阴影,唯的第一筷,夹的是鱼头。鱼肉入嘴,不及咀嚼,便五官扭曲,面目狰狞。 喝了一大口茶水,缓过劲来,见月流用肥牛下饭吃得正欢,便夹了一片包菜。咀嚼之后,他沙哑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四十一的菜辣得惨绝人寰,四十二的菜却云淡风轻? 他又夹了块肥牛,无辣。眼神便忧郁起来。 “烽火神粥是个军棋迷。”月流笑云。 此言宛如暮鼓晨钟,唯立时醍醐灌顶,一点皆通。 在军棋中,由于谐音,常用“40”表示司令,于是,39是军长,38是师长,以此类推。鉴于炸弹与地雷的特殊情况,一般以41称呼,而42就是工兵。 因此,42是无辣,37是中辣,41则是特辣。 唯也是个军棋迷,开始竟没想到这层,不禁肠断。叫来小二,添碗白饭,和月流一并就饭吃光了肥牛与包菜,其余打包。 “你是打算带回去用水冲过再吃吗?”月流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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