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应该是……妹妹之类的吧。” 空气里飘出了柠檬醋的酸味。 “结束了坐着别走。”将她带到座位后,走之前贺离随口说了句。 宋暖一懵:“嗯?” 他抱臂,故意沉声,一副专注蹭吃蹭喝一百年的表情:“夜宵,想赖掉啊?” 宋暖恍悟,忙不迭说好,那人这才满意点头离开。 贺离前脚刚走,宋暖人都还没坐下,就听见有人从后边喊她。 “宋温暖?!” 闻声,宋暖头上划过三道黑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姜辰,就他爱抖机灵,从小到大宋温暖宋温暖地喊。 他才送温暖! 姜辰踩下台阶三两步快走了过来:“靠,还真是你!你怎么跑我们学校大礼堂来了,看晚会啊?”说着他又望了眼远处那个可疑的背影:“那不是贺离吗?你刚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听他说出贺离的名字,宋暖惊讶:“你们认识?” “校舞蹈队的贺离谁不知道啊?给他送情书的女生都要排到你们学校了!”姜辰突然眼睛一眯:“所以你刚才真的在和他说话?你们有情况!” 姜辰这个大嘴巴,话唠嘴贱的,从自小的经验来看,不能被他知道太多。 宋暖心虚一咳,矢口否认:“不是,没有,不认识。”说完又补了句:“我是来看我朋友的。” 姜辰狐疑扫了她两眼,最后心里轻嗤,鬼才信!他明明看到贺离拉她手了! 姜辰装得一副大人样:“表妹啊,听哥一句劝,贺离帅归帅,但他圈子野啊,听说玩儿的都是不服管教的混混,你要敢跟他有点什么,回头舅妈非抽你不可!” 说贺离不好的话宋暖不爱听,没好气:“什么表妹,你明明跟我一边儿大,再乱喊我告诉表姐去!” 姜辰一噎,姜颜在上,他认怂:“行行行,宋温暖,你记住啊,别被他的外表骗了!” 宋暖敛眸,撇了撇嘴,心想,你们才是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你什么时候对看表演感兴趣了?”宋暖换了个话题,在她的印象里,艺术这东西跟他粘不上边。 说到这个姜辰就气:“每个班必须来十个人捧场,老子被抓来充数的!” 随后有同学喊他入座,姜辰怨念应了声,随后说了句“不说了,我过去了”后就走了。 宋暖慢慢在座位坐下,心里有点不平衡,她想看却没票,他有票却不想看。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姜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趁着晚会还没开始,给姜颜打了个电话。 他掩唇压着嗓音:“姐,我跟你讲,宋暖有情况!” 那边的人像是在吃什么,声音含糊,抽空回了他个字:“说。” 姜辰起劲了:“姐我跟你说啊,我发现宋暖谈恋爱了!” 他又吧啦吧啦,滔滔不绝说了一堆细节推断。 他姐还没任何反应,他就先听见了一道声线深沉微哑的男人嗓音。 “好好吃饭。” 大概是江迟修没收了姜颜的手机,随后姜辰只听见手机里传来男人冷漠无情的两个字:“挂了。” 姜辰回过神:“诶?姐夫,等等等等——” “嘟嘟嘟……” 姜辰:“……” 委屈之余,姜辰感慨,他姐这个魔教中人,也只有他姐夫能降服得住了。 要是他敢收走姜颜的手机,一定会被她当场头都打爆。 姐夫威武! …… 看节目单上的介绍,贺离除了班级群舞,还有一段双人舞,是最后的压轴节目。 宋暖等啊等,等到席位都快坐穿了,终于熬过了前边十九个,等到了他的表演秀。 主持人唠叨了几句退场后,舞台蓦得一暗,四周全黑,忽然又打出一束束绚烂的灯光,耀眼夺目。 随后舞台上响起了沉缓又充满希望的背景乐,升降台缓缓升起,两个背影从暗处逐渐出现在光影里。 一个短小精悍,头编脏辫,嘻哈风破洞裤,看节目单上的介绍,这人也是校舞蹈队的。 另一个身形修长,黑色T恤,休闲哈伦裤,短发有几许凌乱的诱惑。 贺离…… 宋暖感觉自己心跳停了一拍,屏住呼吸,此刻眼睛里只有扑朔迷离的灯光下,那个狂狷不羁的少年。 礼堂内充斥着激昂的背景音乐,热浪涌动,雷动的欢呼呐喊声不绝于耳,灯光璀璨绚烂不停变幻。 两个风格不同的少年共同表演了一段超燃的popping,最后一个动作利落干净,燃爆舞台,惊艳四座,台下呼喊声不绝于耳。 宋暖想,如果此时能冲上台,台下饥渴的女生们一定早将贺离扑倒了。 晚会持续了三四个小时,九点多才结束。 观众席的学生们接二连三地散场了,最后只剩下宋暖一个人还坐在原位。 管门的大叔说,十点会来锁门,提醒她在那之前走。 将近十点了,空旷昏暗的大礼堂终于响起了那个她等了很久的声音。 “走了。”音色磁朗闲懒。 宋暖突然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见贺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背后是深浓的夜色,此刻驻足在那儿,让宋暖觉得他就像是天使,只不过,他的羽翼是黑色的。 他慵懒倚靠门边,玩笑说:“再不走要锁门了,你打算留这儿过夜啊小妹妹?” 宋暖收回思绪,忙挎上小包,小碎步跑向他。 宋暖走近了才发现,他还没有卸掉上台时化的烟熏妆,虽然很淡,只是轻微的晕染而已,但依然能显得他桀骜轻狂。 这让他浅淡的瞳孔变得异常深邃,被他溺人的眸子看着,宋暖不知怎么心跳就快了几拍,掩饰低问:“我们去哪儿吃夜宵?” 他倒是将妆容上的狂傲发挥得淋漓尽致,蛊惑笑说:“你们学校东街的大排档,喝点小酒吹吹风,怎么样?”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但宋暖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点点头,说她都可以。 G大东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小吃街,还算正规,来这儿的几乎都是两个学校的学生。 露天的桌椅,他们相对坐着。 秋冬清寒的晚风吹来,宋暖竟不觉得萧瑟。 她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 “贺离。” 她总是喜欢先叫他的名字,然后等他回应了,再说接下来的话。 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贺离习以为常,懒散:“嗯。” 宋暖小声试探:“你毕业了想做什么呀?舞蹈老师吗?” 贺离握住杯子的手一滞,敛了敛眸后将唇边那杯白酒不紧不慢放回到桌子上。 “混吃,”他若无其事扔了颗花生米到嘴里,语气敷衍:“等死。” 他看似惬意悠闲,但宋暖听出了他话语间的消沉,和绝望。 宋暖默默静望了他片刻,想起姜辰说的那句“贺离圈子野,你要敢跟他有点什么,回头舅妈非抽你不可”。 宋暖默然,没再说话了,觉得心里堵得慌,恍惚间伸手拿过桌边那瓶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正要往嘴边送,直接被人连杯抽走了。 宋暖茫然看着他,贺离不可思议地探了她一眼,低笑揶揄:“喝白酒,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宋暖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倒的是白酒,不是雪碧。 “……”宋暖错愕,有点尴尬。 贺离眼神调侃,扬着取笑的弧度,将她的白酒尽数倒到了自己的杯子里。 宋暖伸手接过自己的空杯子,犹豫了片刻后,轻声:“白酒……伤胃。” “……少喝点。” 贺离狭眸垂敛,薄唇微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才慢条斯理:“噢。” 嘴上说着噢,下一刻就将杯中的白酒一口饮尽了。 “……”宋暖有点挫败,低下头。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听见了汽水开瓶的声音。 仰起脑袋,只见贺离往她杯子里倒满雪碧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宋暖静静看着,明亮乌黑的双眸不自觉慢慢漾起笑意。 “明天周六。”他悠悠说了句。 宋暖当他是在问自己,点点头:“对。” 贺离凝了她一眼,好整以暇:“周六不上课。” 宋暖一僵,以为是上回自己措辞不当,他记仇了,正想解释,谁知道贺离笑容散漫,说了下一句:“去你学校图书馆。” 宋暖思路没转过来:“你要借书?” 贺离的语气理所当然:“不是说好给我补课?没空啊?” 他终于要上心学习了? 宋暖清浅一笑:“好呀。” 贺离看了她一眼,觉得好笑,她的表情看上去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班主任都要欣慰。 * 第二天,周六。 碧空如洗,和风轻缓。 秋冬里的阳光总是晴朗温暖,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洒在桌面上,薄薄地,暖暖的,惹得人心情惬意舒缓。 贺离慵懒支着脑袋,侧着头和边上那人共看一本书,听她耐心温柔地讲题。 她身上那件胭脂粉的柔软毛衣映在旖旎的暖阳下,是那么青春甜美。 恰当好处的领口露出细腻的脖颈,和脸蛋一样白皙无暇。 就算是坐着,他也比她高出许多。 贺离略微低头,就注意到了她今天用来盘丸子头的发绳,是他那天给的黑色帽带。 似乎是感觉到挨着她坐的那人心不在焉,宋暖话语一停,偏过脑袋抬头看他:“……你有在听吗?” 贺离依然是一手托着脑袋的闲散姿势,面不改色:“有啊。” 宋暖怀疑地睨了他一眼。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在认真听(不是),贺离懒懒说:“seat是不及物动词,当它表达的是坐下的意思时,必须用be+ed的结构,但并非被动语态,也不表示被动,而且表示形容,所以答案选C.” 一缕阳光照着他的面庞,显得那浅褐色的瞳孔尤其清透。 他说得是对的,宋暖无法反驳,小声嘟哝:“你刚刚明明没在听。” 贺离笑了笑:“谁说我没在听,小妹妹,你不能冤枉人啊。” 宋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种被忽悠的错觉:“那……那你还有哪里不懂的吗?” “嗯……”他沉思了须臾,最后低叹:“都不太懂。” 宋暖不太信,狐疑对上他的眸心,贺离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如斯:“你也知道我几乎没去上课的。” 这倒是真的。 宋暖眼神动容,捋了捋耳边碎发,将书本往他那边挪近一些,继续给他讲题。 贺离唇边不动声色地拂过笑意,佯装好学生,认真听她讲。 他想,怎么会有人这么乖,这么容易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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