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推开你,但他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回来。 聂时秋站起来,看着你的背影,道:“等等。”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其实听在你耳朵里只比蚊蝇煽动翅膀的声音大上一些。 你停住脚步,转身看他,没有露出一丝催促,只静静看他,等他做出抉择。 “我父亲住院了。”将话说出口前是最难的,说完以后,他突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没上学是在医院陪他,等他病好,我就回学校。” 其实你在闻到他身上味道时,多少已经猜到一点,可能亲耳听到他说出来,你还是放心不少,只要他愿意说,慢慢就会愿意接受别人帮助。 你没有问他他的母亲去哪里了,毕竟你答应过只要他没主动提,你就当自己不知道梦境里的事。 你只是问:“叔叔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聂时秋摇摇头,道:“手术已经做完了,现在就是留院观察。除非又有新的问题,不然他下周就可以出院。” 这也是他一开始不想告诉你的原因,只要熬到下周,他又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重新回到那个世外桃源去。 如果他是个女孩,你现在就已经上前抱抱他了,毕竟一切言语都不如一个温暖的拥抱更能表示支持。可现在你只能上前,轻轻拍拍他的上臂,笨拙地表示安慰,问:“有别的亲戚帮忙吗?” 聂时秋的眼里露出几分讥诮,道:“谁敢沾手他这滩烂泥。” 这份嘲讽并非对着所谓“亲戚”,而是冲着他的父亲而去,他对这个父亲并无任何尊敬之意。 他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和你说话,看向你时神色变幻。 你装作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只是道:“那为什么不告诉俞老师?” 聂时秋想起俞老师给他打电话时,他就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对着冰冷的墙壁想那个男人会不会死。 聂呈带大了他,他应该感激的,可他忘不了年幼时母亲的哭喊,也忘不了后来一个又一个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从前他打不过聂呈,后来打得过了,又不如聂呈心狠。 他偶尔在心里想,聂呈要是死了就好了。 可当他坐在手术室外边时,又忍不住想,如果聂呈真的死了,他从此就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俞老师的电话在这时打来,他到楼梯间去接了电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聂呈的事,只能语焉不详,事后也不想解释,最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看向你,道:“如果说了,就要解释。” 你想了片刻,一下反应过来,聂父生病,聂时秋请假陪床,俞老师必定会问聂时秋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亲人,甚至可能上门家访,确认聂时秋是否需要帮助。而这些,都是聂时秋用尽全力也想关在门外的东西。 你是能理解他的,可是……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 聂时秋看向你,眼里的最后一点光也跟着熄灭,黑黢黢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你能明白。 你看在眼里,也有些为他心酸,但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把话掰碎说清。 你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坐下再听我说几句?” 你拿出了上课时的语气。 聂时秋没有说话,但不自觉地,就跟着坐回老旧沙发。 你对他道:“你要拿正当理由跟俞老师请假,不然很容易被记成旷课,虽然说学校都希望尽量让所有学生顺利毕业,但违纪太多还是会有被处分的风险。你自己知道,你以前不是太循规蹈矩的学生,从今以后要更努力才行。” “你要顺顺利利地考上大学,保有清清白白的档案,不管是走助学贷款,还是通过你自己的勤工俭学,努力完成学业,走到社会,重新拥有一个新的起点。” “只有这样,才有能力把现在一切你不想要的东西甩在身后,一点一点地构建新的生活。” “如果你为了现在这些让你觉得难堪,羞于启齿的东西去遮遮掩掩,荒废学业,违反校规,万一它们影响到你的未来呢?” “我说不重要,不是说那些事情给你带来的负面情感不重要,而是它们不能比你的未来更重要。” “你不想告诉俞老师家里的事,也应该好好让她知道你确实需要请假,也有一些不方便告诉别人的难言之隐。她看起来是一个好老师,或许会给你一点宽限的时间,在可能影响你学业的时候,也会主动提醒你。” “不是所有人都不可靠的,你偶尔也可以停下来依赖一下别人。虽然这样说有点不自量力,但至少还有一个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聂时秋看向你,恍惚发现,从他认识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一个无比可靠的人了。
第51章 尝试 每个人的 你见聂时秋的神情渐渐恢复正常, 不再一副“你和他们都一样”的失落,你才轻声道:“而且你也不要太小瞧老师们,像俞老师这么细心的老师, 现在可能已经问到你的情况了。” 聂时秋倒觉得你想的不对:“她不会管我的。” 他初中便是这么上来的,也没见哪个老师多看他一眼, 高中安分许多, 班主任更没关注他的理由。 他倒不怪那些老师, 毕竟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也没有老师非要关注学生到这种细枝末节程度的规矩,他只是觉得你看事情总是那样好, 可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样子。 你早晚会失望的。 你笑了笑,道:“我知道不是所有老师都这样细心,但我觉得俞老师是,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就打个赌。” 原本沉重的气氛因为这个打赌的说法变得轻松不少,聂时秋微微笑了,问:“怎么个赌法?” 你说:“要是俞老师自己查到了你的情况,你不能再撒谎,要好好和她谈, 在请她帮你保密的前提下,接受她的帮助。” 聂时秋怔了怔, 到底没反驳,只问:“如果你输了呢?” 你眉毛一挑, 道:“如果过两天俞老师还是没查出来, 那就由我来为你编一个合适的托词,争取让俞老师对这次的事情不再计较。” 其实还是帮他解决问题。 因为他不愿对师长坦诚,于是你想出这样的赌约。 聂时秋或许不聪明, 可他不至于愚钝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他看向你,说不出一个“不好”,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道:“好,我和你赌。” 你笑起来,道:“那这件事先放一边,我们来定一下你这段时间的计划吧。” “啊?”聂时秋一下有些发懵。 你不客气道:“你因为一言不发闹失踪,以及不回消息的行为,已经失去你师父我的信任,所以我要听你这段时间的详细计划,各个时间节点都要标出来。” 怎么就成师父了? 聂时秋在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却是渐渐轻松的神情:“你说的是什么计划?” 你拿出手机,打开便签,对他道:“你现在每天时间怎么安排?” 聂时秋顿了顿,又觉得在你跟前好像该掉的皮都掉了,苦笑一声,便不再隐瞒:“我最近其实没有在打工,除却回家做饭以外,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陪护。” 你将这点记下,又尽量公事公办地问:“你陪护的时候需要做很多事吗?” 你不带好奇的语气让聂时秋说起话来更为轻松:“也还好,他大多数时候都在睡,用药的事情也有医生护士盯着。我只要在他醒来的时候给他带点水,扶他去一些地方就是。” 他其实不用一直待在医院的,可他也没法去学校,毕竟他不能从学校里时不时地离开,那样会比直接旷课更为显眼。既然去不了学校,那待在家里和待在医院没有区别,他便一直坐在医院。 他没有告诉你,看着聂呈床头的仪器规律作响时,他心里既快意又惧怕。看啊,曾经多么不可一世的人,如今不也孱弱地躺在那里吗?他还没死,可他说不定很快就死。 聂时秋既盼他死,又怕他死。他不敢把这隐秘的肮脏心思暴露在你眼前,只一点一点说着他在医院要做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事。 你对他道:“是很辛苦,但我还是要继续压榨你。” 聂时秋被你从那阴暗的回忆角落一把拉出,听到这话,十分摸不着头脑。 你对他道:“你父亲睡着的时候,你刚好可以拿来学习。平行班的进度比实验班慢,我去问下你们最近教到哪里,到时候给你笔记,你最好把作业也给补上。” 你一边说,一边往手机上记。 聂时秋不小心瞟到两眼,一下忍不住想要坐到离你更远的地方去。 你没发现,还在念叨:“之前看到的一份卷子难度也挺适合的,我下次给你带来。” 他一下感觉自己回到校园,虽然有成山的作业等待,还有喧喧闹闹的人声,可他坐在那里,四周一片光明,眼前是一点一点往上爬的成绩,还有可能存在的美好未来。 哪怕他回过神,能看见自己家徒四壁,也为那一丝可能而由衷欣喜。 他说:“好,我会学的。” 你冲他笑笑,又问:“如果按正常来的话,你爸爸什么时候出院?” 聂时秋道:“下周二。” 你记在便签上,道:“好,我记住了,如果时间有变,你记得告诉我,不要再像这次一样自己躲起来解决了。” 聂时秋点点头。 你看了眼时间,发现也该回去,最后起身对聂时秋道:“如果你还需要别的方面的帮忙,也可以找我。” 你没有说的太具体,怕哪个点又伤到聂时秋。 这一次,聂时秋点了点头,他拿起方才随意放在桌上的钥匙,对你道:“这么晚了不安全,我送你到车站。” 你不打算推辞,毕竟方才在楼上看到的画面让你对西城的治安颇有担忧。你没对聂时秋说出刚刚发生的事,以免令他更为窘迫,只是笑道:“太好了,刚好我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聂时秋沉默片刻,为你打开门,和你前后脚走进昏暗的楼道,问:“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楼道里的灯是坏的,你正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向前路,听到聂时秋这样说,转头看他,只能看到他在黑夜里若影若现的轮廓,和一双映出月光的眼睛。 你笑着道:“还好,来的时候光想怎么把‘失足少年’带回学校了。” 被你说成“失足少年”的聂时秋有些无奈。 你继续道:“不过知道你旷课是有原因的以后,我就放心多了。” 聂时秋轻轻应了一声,在你身后露出一点笑来。 他陪你走到公交车站,打算等你上车以后再离开。你在车来之前,拍拍他的上臂,像长辈安抚小辈一样,认真道:“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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