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意十分认真的道: “我不敢妄想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管好这几个,就能令我名扬天下也说不定啊。” ——教那么多弟子干嘛,聪明的难遇到,蠢得能气死师傅。 能有几个出色的苗子已经够了。 众人一震,冯进士这样说,是表明这四个弟子在他心中都有中第的希望。 若是往后许玥他们没有达成目标,这番豪言传出去就是个笑话了。 面对四面八方或质疑或羡慕嫉妒的眼神,四个弟子都有些不适。 夏雨微微偏头,发现最小却承受了最多目光的的许玥不仅未曾害羞惧怕,反而落落大方的含笑站着。 他心中一动,连忙也站直了身体。 …… 宴会开的很顺利,许玥年纪小,被安排和屏风后,唯一一桌女子的席面上就座。 坐着的人就是他的几个姐姐,今日也是她们入学的日子,女眷中也只有她们能参加。 “外面的菜色是不是和我们的一样啊?” 三姐心娘性情活泼,总试图越过屏风去看外面的热闹,手上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 “安静一点吃饭,你管菜色一不一样。” 元娘白了妹妹一眼,心娘撅起嘴,拉长声音:“知道了。” 她又将目标转向乖乖吃饭的许玥,凑近脸,眼睫如蝶翅一样眨动,许家人长相都不错。 五个小姐之中,却是心娘长相最美,脸小而精致,杏眼桃腮,皮肤白皙,性格灵动更为她增了一分颜色。 她小声的道: “玥哥儿,你想不想喝果子露,我那里有一瓶,给你拿来好不好。” 许玥咽下米粒,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位姐姐,果子露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对于生母早亡的庶女心娘来说,可就珍贵了。 接收到眼神,心娘偏头狡黠一笑,轻轻道: “我知道是玥哥儿你和爷爷他们建议,让我们姐妹来族学上学的,这是我的谢礼。” 她玫瑰般的嘴唇一抿,显出几分倔强来: “我早想读书了,可偏偏是没人会教我。” 这是个有心气又上进的女孩子,而且也很可爱。 许玥暗叹了一口气,再次感谢自己是以男子的身份立足于世,这不是什么优越感,而是触景生情。 无论你多优秀,多聪明,只要是女子,天然比起男子少了太多太多的机会。 只说读书,心娘比起同龄的昊哥儿来,既有心思又上进,可是如果不是许玥,根本没有识字的机会。 一片黑暗里,想要往上攀爬都找不到方向。 “好,谢谢三姐姐,晚上你悄悄的送给我好不好,爷爷不让我多喝甜的,怕坏了牙。” 望着倔强的心娘,许玥干脆应了下来,同样小声的回复。 闻言,心娘松了一口气,她怕这个宝贝弟弟看不上果子露,欢快的道: “这果子露可甜了,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兑一碗出来,喝完嘴里香喷喷的。” “你记得喝完用青盐刷牙,断不会坏了牙齿的。” 这时,元娘摸摸许玥的包包头: “大姐姐也有礼物给你,是我绣的一个荷包。”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浅碧色绣宝葫芦的荷包,锁边和图案十分精致,可以看出绣这个荷包的人十分用心。 许玥忍不住哇了一声,以元娘的年纪能做出这么好的女红,很难得了。 见她喜欢,元娘眉眼弯弯,这个荷包她拆了又拆,用的是自己有的最好的绣线和布料。 让许玥没想到的是,除了大房的两个姐姐,二房的三个小姐也有礼物。 分别是九连环、一副花牌、泥人娃娃。 都是不太值钱,但是在她们手中很珍贵的东西。 二姐兰娘垂下眼睛,她长相柔弱,小小年纪就有一种惹人怜惜的意味,细声细气的道: “我们也谢谢玥哥儿,读书很好。” 其他两个姐姐也点头,即使年纪小,她们也知道,能读书是一件好事。 许玥收了几份礼物,心情飞扬,不知不觉多吃了许多。 到了半夜,肚子难受起来,直哼哼,兰芬揉了肚子不管用,又去取成药丸子。 这一番动静惊动了许地主,骂了几句下人,又详细问了情况,才放心下来,这只是小儿积食了。 他笑骂: “你爹这个抠门的,除了几道大荤,席面上的菜色还没家常用的好呢,亏的你还吃多了。” 许玥不依的在床上扭动,把夏凉被卷成了一团,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好了,肚子还难受不?” 许地主问,得到好一点了的回答后,一把抱起玥哥儿回了主屋,准备亲自照顾。 主屋里燃着三四支蜡烛,都烧了一半的样子,桌子上凌乱的放着几本账本,有合上的,有翻开的。 一看就知道,许地主这晚也没睡,一直在算账。 许玥心中微动,被放在床上后抓着许地主的袖子,指向桌子,捂着嘴偷笑: “爷爷也不睡觉,是坏孩子,要被山姥姥抓走吃掉。” 不论古今,哪个小孩子幼时没有被大人用故事吓唬过,山姥姥就是许地主曾经吓唬顽皮不睡觉的许玥所讲的精怪。 “爷爷是有正事要做,不会被山姥姥抓走,只有玥哥儿这样不听话的孩子才会被抓走。” 许地主拿来一本账本翻开,煞有其事的说。 这是田地的账,账本上记载零零碎碎的支出和收入,比如赊借张铁头二斗米,约定秋收还二斗半。 看见账,许地主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再怎么算,今年净收入也只有二百八十两上下,刨除日常开支和学堂的支出,剩下的就不多了。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爷爷,为什么会没钱啊?” 被孙子的话惊醒,许地主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没钱说出了口,想了想,认真的回道: “因为家里的田赚的钱每年都差不多,今年学堂多加了一项大支出,所以余下的钱就少了。” “原来是这样。” 缩在被子里的孩童,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眨: “那就让赚的钱变多就好了。” 许地主失笑: “哪有这么简单,租我们田的都是老把式,没有不精心侍弄的,该多少出息就是多少再多不了,水田一亩地两石粮食。” “可是书上不是这么说的,一亩地可以产四石啊!” 许地主悚然大惊。
第21章 许地主教学,摆平佃户 大正午的,夏日阳光炙热,毫无遮盖的洒下大地。 村里一大片平整的土地上,整整齐齐的稻株挤挤挨挨立着,随着小风摇摆。 稻株上分蘖的稻穗不少,有经验的农人一看就知道,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田边树荫下,十几个农人一边歇凉,一边吃着午食,一位皮肤黝黑的农夫珍惜的扒完碗底最后的饭粒子,哈气: “稀的就是吃不饱,一泡尿就没了,还得是干饭填肚子。” 旁边人道:“东家白给的干饭当然好吃,嘿嘿,就冲着这干饭,让我大夏天的多干活也值了。” 歇凉的农夫们哈哈大笑,黝黑农夫看了一眼正灌浆的稻穗,有些忧心: “话是这么说,不过东家拿的这虫药古里古怪的,说是能杀虫,还能消什么菌,我就怕连稻秧都一起给杀了。” “还有这些个肥料,以前听都没听过,往田里洒,我的心实在是安不了啊。” 闻言,其他农夫也开始叹气,其中一个瘦小农夫神神秘秘的开口: “你们不知道吧,这些东西都是东家自己做出来的,说是什么秘方,能增产。” 一阵沉默后,有人小声嘀咕: “狗屁秘方,我看是白日梦没醒还差不多。”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打了一下,他们都是佃户,靠着东家吃饭的,怎么敢随便得罪东家。 不过大家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眼看着还有大半个月就能收割了,要是被这虫药和肥弄坏了稻子,今年就难过了。 哎,许地主几百亩田,偏偏选中了他们这几十亩来洒药施肥。 真是倒霉透顶。 这样想着,刚刚吃下肚的干饭也沉甸甸的像石头一样塞在胃里,一直往下坠。 干完活儿,农夫们相携回家,黝黑农夫姓周,因为家中排行最长,大伙儿就叫他周大。 周大才进村,就有人来喊他去许地主处,进了门槛,周大缩了缩脚,小心翼翼的站着头也不敢抬向许地主问好。 上首。 许地主嗯了一声,慢慢的喝了口茶,不着急说话。 一旁许玥坐在椅子上晃动白藕一样的双腿,只觉得自家好像戏文里的那种恶霸地主。 想着,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许地主抬起头问怎么了,许玥敷衍两句过去了。 这一打岔,许地主也懒得再摆架子,放下茶杯道: “周大,我记得你家是租了五亩地?” “是,是五亩地,东家,每年的租佃我都老老实实交了,再没参假的。” 周大一听,急得抬头辩解,然后一眼就见到了地主旁边那个玉雪可爱的小童,像冬日下的雪捏成的人儿,不小心就吹化了去。 这就是东家最喜欢的那个孙子吧? 他家婆娘是十里八乡织绸最好的巧娘子,这几年织出来的好绸都被许家买了,听说是给二少爷做衣裳穿。 周大想到这一出,不知为何,居然对小童多了一些亲近,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许玥不明所以,但也回了一个甜甜的笑,要懂礼貌嘛。 “嗯,这些我都知道,你人老实也不耍滑头,除了佃的田,自家的五亩田也伺候的好……” 许地主以威严的姿态,肯定了周大的人品,又夸赞了几句他的善于经营—— 攒下了一架织机来! 提到这个得意事,周大弯着的腰都挺直了一些,田地是有价无市,但是织机却是江南人家的一大财产和生产工具。 许地主趁着这个机会,向许玥传授一些知识。 比如一架织机二十五两,这是一笔大数目,寻常农家一年能余下一两银子就是年景好了。 但是织机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有了织机,妇女可以每日有了空闲就织绸,织出来的绸卖出去就是银子。 自家若是没有织机,那就要去租别人的,时间往往是农忙,或者是夜晚光线不好的时候,很不自由。 此外,还要付一笔租金。 许玥大概明白了,周大能攒下一架织机,果然是又有能力又勤勉的人。 这种人一般在村子里还会有威望,所以,许地主选择把事情交给周大确实是最合适的。 “我拿了虫药和肥料让洒田里,村子里的佃户说的都不好听吧?” 顿了一会儿,许地主眯着眼睛慢条斯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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