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怀里嘀嘀咕咕的儿子:“怎么,这么喜欢卫绾?” 刘启:……他爹这话说得好有歧义…… 想到亲爹那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爱好,他浑身一个激灵,慌忙摇头。 刘启:我觉得我挺直的,不想被亲爹用这方面调侃。 — 刘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按理来说,匈奴这种外人来依附,如果是两方处于自身强大而对面弱小的情况,能允许他们内附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可是现在刘启竟然打算给那群匈奴人封侯? 这就代表着……沉重的阴影浮上刘邦的心头,汉匈势力的对比,竟然是在刘启的时候,就已经是匈奴更为强大了吗? 【其次,就是削弱军功集团对军队的控制。 我们之前讲过,刘启为了掌握军权,首先是将中尉的位置交给卫绾。随后又授予郅都、宁成, 在景帝其后的十四年中,三人掌中尉时间共十一年。 如果说卫绾还勉强属于外臣的身份,只是由于自己的品行而被文景两代人所亲近重用。那么后两者就更近一步,完全是属于只忠于刘启一人的酷吏了。 三人轮流执掌中尉一职,不仅有力地压制了京城贵族飞扬跋扈的风气,也削弱了汉初军功集团对军队的控制,使得刘启对于内史军队的掌控得到增强。 同时,在诸郡太守的任用之上,刘启也注重规避汉初军功集团出身的臣子。与惠吕时期十分之六,文帝时期十分之四的比例比起来,在刘启的手上,这个比例是零。】 汉初的朝臣们欲哭无泪地面面相觑:懂了,天幕,不用再把他们未来嚣张跋扈的下场给他们细细分析了。反正就是,低调谦逊可以活命,高调自满居功自傲就是死路一条是吧! 他们已经懂了…… 【最后,是进一步打击汉初军功受益阶层。 汉初的军功受益阶层大致通过爵位的高低和世袭方式的不同分为两类:完全世袭阶层和不完全世袭阶层。 对于高位的完全世袭阶层,刘启选择任用酷吏进行打击。司马迁在《史记》中认为,汉初诸彻侯阶层“子孙骄逸”,到了最后竟然只有五家成功得以保全,其余全部因为犯罪殒命而耗尽了。 他将这个过程看得很漫长,放在了刘邦死后到武帝太初年的百年之间,但是我们仔细地分阶段考察一下这些彻侯殒命的时机: 吕惠加起来在位十五年,以罪除国十次,平均每年0.67次;文帝在位二十三年,以罪除国十四次,平均每年0.61次。武帝已经以削藩而闻名了,结果建元到元丰六年的时候在位三十六年,以罪除国不过四十三次,平均每年1.19次。】 刘邦在看到那个三十六年之后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好啊,真不愧是他的好圣曾孙! 这个岁数才看起来比较像他啊!哪像刘恒和刘启这俩小子,一个个连乃公登基的岁数都没活到! ——等会,他突然算了一下。刘启三十八的时候彻儿才七岁,刘启是四十八去的…… 彻儿是十七岁登的基?那在位三十六年…… 他突然又眼前一黑。 大宝贝啊,你最好这三十六年不是全部在位时期…… 不然乃公受不了这打击啊! 【而刘启在位不过十六年,以罪除国就多达三十五次,以平均每年2.19次的成绩在老刘家排行榜上一骑绝尘,甚至超过了儿子一个单位级。 并且其中大多数都是轻罪重罚,其活用酷吏的手腕,只能说果然是武帝的亲爹,父子俩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不愧是凭本事挣来一个布义行刚谥号的您啊,景门!】 刘恒看着那个在位十六年,再想到之前在天幕上看见的,面色苍白满是病色的儿子,感觉心里一阵不知该怎么说的滋味。 难受吗?怎么会不难受呢? 眼下小小一只,但也身体结实,健康活泼到甚至让他开始刚抱起来的时候,都觉得这孩子实心地坠手。 又打小聪明机灵,虽然天幕一直觉得他对刘启没什么特别的宠爱,可是人对于自家聪明伶俐的亲生孩子,又有谁能不心生几分喜爱的呢? 而这样的孩子,就那样,在一个现在看来都得说上一句不过而立的年纪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因为病重而甚至冥冥生出了自己将要离世的悲观之意。 当父亲的看了这样的场面,怎么会不跟着心痛呢! ——还好儿媳妇比儿子聪明,刘恒心下不由戚戚,把这傻儿子好歹气清醒了,多活了十年。 可是细细想了想自己病逝的岁数,他又忍不住郁闷。 他甚至比这傻儿子活的还短啊,在这担心什么儿子呢! 先打算打算自己吧! 【而对于非完全世袭阶层,刘启选择滥赐爵位的方式予以打击。 这些阶层包括第一级爵公士到第十八级爵大庶长,而以《二年律令·置后律》,这些爵位的获得者在经过一次传承之后,都会降低至第八级爵位公乘以下,且不能通过赐爵方式进一步提高。 而景帝在位时期却总计连续赐爵八次,除了两次是赐给“后父者”的,其余都是给全民的。 这就使得全国出现了大量低爵位拥有者,非完全世袭阶层的军功集团因此失去了特权地位,与普通平民无异。 至此,汉初军功集团的整体实力遭到了极大的削弱,从此走下了政治舞台,以至于景帝晚年选择“省彻侯之国”,也是出于觉得其已无什么反抗力量。 事实也确实如此,汉武帝初年,军功集团第三代的许昌、严青翟在窦太后的支持下任丞相、御史大夫,但已无力左右朝局,根本做不到像景帝初年的周亚夫、陶青这些人的威逼君上,在窦太后离世之后就被刘彻驱逐出了朝堂。 从这个角度来看,不得不说刘启对刘彻是真的满怀着一颗慈父之心啊,武帝的绝世好爹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窦太后的支持? 刘恒当场皱紧了眉头:他之前看老婆犯浑,偏要儿子兄终弟及的时候就感觉很不满意了,结果没想到她甚至活过了儿子,还给孙子找事了? 他压着火气,暂时按下不表——这毕竟是怀里这好大儿的亲生母亲,不管是出于母子感情还是孝道压力,都不可能支持他对窦漪房做些什么的。 这不仅是天性,更是一种政治正确。汉朝以孝道治天下,皇帝有一条很重要的标准就是要“孝”,如果他在刘启面前表露出来对他生母的不满,那么刘启就别无选择。 他必须得为窦漪房说话,力请刘恒放过自己的生母,因为他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儿,不配拥有因为不知情而无辜的权利,这就是汉朝的正确。 这件事只能他自己私底下去办。 【当然,汉初军功集团们也别太难过,他们毕竟还有好兄弟好对手诸侯国势力一起陪着走向衰亡。 我们可能一直觉得削藩,加强中央集权主要发生在的都是刘彻的手上,但是这里我必须为刘启说句话: 孝武皇帝的功绩何其伟大,在位期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化无为之政而为有为之政,作礼乐,定律历,通河渠,行平准。 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将汉王朝的疆域扩张如斯,一雪汉家自白登之围之后不得不和亲以求安宁的百年耻辱,虽十世仇犹可报也。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样的武德昌昌,这样的基业煌煌,这样的磅礴气象,使得直到汉朝灭亡都有一句“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的回音,直到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依旧有华夏衣冠的敬仰,一个民族的名字从此以汉的国号为名,一个皇帝的称号成了千古一帝的辉煌。 于是大家都默认了,孝武皇帝所有的政策都仿佛是浑然天授,都仿佛是从无到有,用着自己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自信与骄傲劈开阻挡之前的一切浓云迷雾。 割裂开了他和汉初所有皇帝的联系,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手中突然扭转了整个帝国的方向。】 天幕默然了一会,叹出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总是难免为像刘启这些承前启后的皇帝而心酸,他们的手上明明已经出现了变革的种子,却总是被人所忽视。 刘彻其余的功绩我们暂且不说,但削藩与加强中央集权,我个人的意见是,实际上是在刘启的质变之上发生的量变。 汉朝能从汉王国蜕变而成汉帝国,最重要的一步发生在刘启的手上。 是他正式通过剥夺诸侯王的置吏权,剥夺了诸侯王大多数政治权力,从此“诸侯唯得衣食租税,贫者或乘牛车”,从此“今或无罪,为臣下所侵辱,有司吹毛求疵,笞服其臣,使证其君,多自以侵冤”。 ——从此改变了一种统治的形式,从共天下走向了私天下,从王国走向了帝国。 当刘彻之时衡山、淮南二王预谋反叛,却最终因为起事时被汉吏多方掣肘,事不能成而失败的时候。他会想起自己已经离世的父亲吗?会想起他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而耗尽心思的安排吗? 应该会的吧,毕竟他说:“章先帝之洪业休德”。】!
第18章 全场又是一片鸦雀无声般的寂静,可这次却不是因为惶恐或者悲愤,汉初的臣子们只是抬头仰望着天幕上随着话音逐渐浮现的一幕幕画面。 那是英年正盛的华服天子,骄傲到不可一世的意气风发,拔剑出鞘,寒芒剑锋上是锐不可当的盛世风华。 所有的沉郁与顿挫,所有的积蓄与隐忍,汉初近百年的压抑和退让,最终才等来了一个盖世的天骄,用鲜血洗刷耻辱,让光芒普照天下四方,使威加海内八方仰望,真正抵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尚且没有经历过白登之围之类匈奴屈辱的汉初人,其实还没能完全体会到那份雪耻的快感,但是当皇帝的军队顺着他的剑尖抵达遥远的彼方,辽阔的领土被插上汉朝的旗帜。 那种来源于人最根本的渴望得到了最直白的刺激,以至于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份油然而生自血液深处迸发而出的狂热。 于是每个人都心神随之激荡,每个人都血脉偾张,面红耳赤的汉初臣子们仰望着这一切的光辉,感到有一种神圣而庞大的力量覆盖在自己所有人的身上。 那叫历史。 刘邦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般激荡,连续不断地颤击着肺腑,于是他压抑不住那种恍惚而骄傲的自纵,一跃而起。 “大汉千秋。” 他站在天幕之下张开双臂。 于是群臣跟随——不管他们此时是汉朝的臣子还是归属于诸侯国的麾下——共同嚷出了一样的心声。 “大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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