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的话,女儿是觉得,太子这个称呼太过平常了些,女儿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公主做太子,史书上该牢记此事。而且那些朝臣一直拿女儿身为女子一事说嘴,反抗父皇的命令,他们既然如此在意,那不如就从称呼开始改变,总有一日他们会习惯太女的存在。” 谢秋莳的言下之意,是她太女的称呼会存在很久,这里隐晦拍了一下皇帝的龙屁,皇帝如果活得长,那她就永远是太女,皇帝死了,她会成为新的皇帝,太女的称号不存在了,也不必再折腾一回。 皇帝立马明白了谢秋莳隐藏的含义,笑容更加真挚了三分,他这个女儿可真不错,非常合他心意,一点儿没有魏王那堆人的狼子野心,不会天天盼着他驾崩腾位置。 “称呼不过是小事,既然你这样想,那就这么办吧,等之后通知礼部,改一下称呼。” 皇帝没有多想其他,痛快应了谢秋莳的要求。 说话间,他们已经入座了。 吃饭的时候,讲究食不言,但是一家三口忙活一天,也就在饭桌上能到齐,说两句话,哪里还会讲究这个规矩,只要嘴里有饭的时候别说话就行了,省得呛到自己。 一边吃着饭,一边闲扯两句家常,时间过得很快,一顿饭吃完,皇帝要回议政殿继续处理公务了,谢秋莳则留下和皇后说两句话。 等皇帝离开,皇后抬手屏退左右,屋中只剩下母女二人后,皇后开口问道:“是你让你外祖父回京的吗?” 以前母女俩私底下说得都是体己话,关心一下对方的身体,说说最近的烦心事,那时候谢秋莳会窝在皇后怀里,闻着母后身上熏香的味道,感觉心里特别安心。 可自打谢秋莳成为太子,皇后不止一次让谢秋莳退下太子之位,不要争抢之后,母女俩再也不复之前的亲密,说话时一个高坐上位,另一个则坐在下首,隔着不足七尺,却犹如隔了天堑。 隔得远了,连两句软话都说不出口了,现在皇后开口问谢秋莳,说话的语气都硬邦邦的,像是嘴里含了刀。 “算是吧,母后如此口吻,是觉得女儿行事不妥,质问女儿为何叨扰外祖父的清静吗?” 皇后抿了抿唇,她没有想质问谢秋莳的意思,只不过看到谢秋莳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心中实在难受,说出的话也就难听了几分。 “是!你现在可真是了不得,你父皇在的时候,就装个孝女的模样,等你父皇离开,面对母后,你就如此无礼。” 皇后觉得谢秋莳变了太多,陌生到让她已经想不起来以前女儿的模样了。 她看着女儿,就好像看见了皇帝的样子,那个工于心计,满心算计的模样。 这个联想叫她怒火中烧,如同刺猬一般竖起了全身的刺,用尽全力扎过去,她面对皇帝不敢做的事情,面对女儿,倒是都敢做。 “那母亲想说什么?说女儿不孝忤逆吗?然后废了女儿的太子之位,将谢友怀认到膝下,再将太子之位给他?” 谢秋莳又想起之前皇后说的话,心中同样燃起怒火,她不明白皇后为什么指责她,明明她没有做错事,明明不让其他人坐上皇位,是皇后亲自教导她,让她记住的事情。 皇后不愿意其他妃嫔生出的孩子坐上皇位,不止一次在谢秋莳面前表现过这种想法,结果现在她竟然想要将皇位给魏王,一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谢秋莳真的不理解,皇后到底在想什么,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皇后的想法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她出宫躲避暗杀时,皇后还不是这样的态度。 “你真以为那个位子有多好!你看看一个太子之位,让你变成了什么模样!终有一日你会被权势改变,变得面目全非!母后是为你好!你将你外祖父请回京城,是不是想让你外祖父帮你夺位?他好不容易从泥沼脱身,你又将他拽回来,而且他是你的长辈,你的亲人,他对你那么好,你都忘了?你怎么能利用他!” 皇后想起了皇帝,皇帝利用她做了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她真的很想问问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是他的发妻,陪伴他将近二十年的发妻,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怎么可以利用她!伤害她! 权力真的太可怕了,皇后只觉得陷入权力漩涡的皇帝,陌生的她认不出来,而现在,她的女儿已经变得和丈夫一模一样。 “利用?母后,我是周太子,我是周家皇后所出太子啊!周家为什么不帮我?明明有能力却作壁上观,看着我被魏王的人为难,被世人攻击却无动于衷,这是亲人吗?母后,你真的看不见女儿的处境有多艰难吗?” 谢秋莳想起沈灼灼为她日夜苦思,耗费心力去布局的样子。 沈灼灼是她的好友,她们在黑山镇相伴三年,为了这份情谊,沈灼灼能为她殚精竭虑,事事为她着想,以女子之身考入朝堂,陪她一起经受世人指责。 知己能做到这一步,陪伴她长大的亲人,口口声声说疼爱她,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亲人,他们为什么能什么都不做? 眼睁睁看着她被流言缠身,眼睁睁看着她不得不与所有人虚与委蛇,看着她被自己的父亲猜忌,母亲厌恶,看着她在朝堂上艰难度日。 他们怎么忍心? “你处境艰难,就可以拉你外祖父回来了?就可以随意利用你外祖家了?就可以忤逆母亲,可以设局陷害朝廷命官了吗!你当真如此无情,上官家数百条人命,你全拉过来做垫脚石!” “母后,你在说什么?设局陷害?我陷害谁,上官清吗?” 谢秋莳本来不想说什么了,就让母亲指责她无情无义,可她没想到,皇后会来一句设局陷害朝廷命官。 她设局陷害谁了?上官清还用她来陷害吗!上官清黑得比炭还黑,他身上的罪名,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都够株连九族!要不是首辅上官家和明州上官家还有些亲戚关系,皇帝肯定会下诛九族的命令! 结果皇后说她是设局陷害? “对,上官祭酒确实贪了点儿钱,可满朝文武谁不贪?昔年他为祭酒,悉心教导过多少学子,为朝廷培育无数人才,不过是一些钱财,有什么好计较?你这五日一直盯着这件事,不就是想以此事,做巩固你太子之位的筏子吗?现在上官家被诛三族,上百人命,里面还有你的亲眷,你说葬送就葬送,你还有没有心!” 上官清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周家求学,他的妹妹和皇后在周家,还有一些上官家的人,与周怜沾亲带故,关系很不错。 世家联姻的网,网住了所有人,重感情的人在这张网上,根本无法逃脱。 皇后知道她不该多言,所以在定罪的时候,她什么话都没讲,但是心中怨气却越来越深。 她太重情了,谢秋莳随了她这一点,同样重视亲人。 但谢秋莳也随了皇帝的心狠,她心知有些事情,不是重情就能揭过去的。 “母后,明州上官家害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别说上百,这些年来,零零散散要上千了,那些百姓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受尽苦楚,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亲眷,他们的性命难道不重要吗?上官家踩在那些人的尸骨上,享受荣华富贵,现在轮到他们还债了,这天下岂有欠债不还的道理?非是女儿选他们作筏,是他们自己不当人,非要行畜生之事。” 谢秋莳放柔了声音,想跟皇后好好讲道理,并不想跟皇后吵架。 可皇后不这么想。 “世家积累千年,哪一家没踏在无辜百姓的尸骨之上?你难道要让所有人都还债吗!” 周家也是世家,皇后一想到等日后周家的罪证被翻出,谢秋莳秉公办理,她就觉得遍体生寒。 “我自己也是世家一员,自然不会想着让所有人还债,但当有无辜的百姓拿着证据站在我面前,请我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时候,我一定会让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 谢秋莳不是个多么高尚的人,她是太子,是皇储。 天下势力最大的世家就是皇家,她总不能要自己的命。 但皇家和世家又不一样,皇家乃是万民之主,庇护治下子民,是皇帝的责任,同样也是谢秋莳的责任。 所以无关其他,只要有人喊冤,谢秋莳就一定得帮人伸冤。 若有一日皇家不和百姓站在一处,那皇家还债的日子,就会到来。 皇后不明白谢秋莳的想法,谢秋莳从小就爱护子民,她以前觉得这是女儿的优点,现在她才知道,女儿根本不是她想象的模样。 “你走吧,无事不要来凤仪宫了,我再也教不了你什么,你果然是姓谢的皇嗣。” 第56章 世家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谢秋莳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 习惯每一次和皇后的对话,都以两人的怒火结束,记忆里那些面目温柔的日子, 已经如同上辈子那般遥远。 谢秋莳一直没有将衣服藏字的事情告诉皇后, 原本是不打算让皇后跟着一起操心,现在是不想让皇后去查,那藏字的人,不一定是抱着恶意,又或者仅仅是一次警告,警告周家收敛一些, 不要太过分。 因此才没了下文。 夜晚来临,黑夜如墨一般,空中乌云遮蔽了明月,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打湿了窗前的玉兰花。 沈灼灼将窗户关上, 免得外面雨水吹入屋中,她在灯下铺开一张纸, 提笔写了一封家书。 本来想着,在她考取状元前,将家里人接到京城来,没想到后来又出现了一系列的事情,拦住了她的手脚,叫她错过了合适的时机, 现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可算是能将娘亲和妹妹们带到京城来了。 如果可以, 最好连爹一起过来,一家人已经许久没有聚在一起过, 现在沈灼灼也算有了些许权势,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会被宗族礼法压制的农女,她的父亲,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时推出去做弃子,在战场上填命的儿子了。 只不过她不知为何,近来总是心烦气躁,难道是春日到来,受不了这愈发热起来的天气? “哐!” 巨大的声音传来,外面一道惊雷,将天地照如白昼。 沈灼灼手一抖,信上落下了一个污点,她划掉错字,接着写家书,匆匆写完一页纸,封入信封中。 最后两个字,还能隐约看见“速来”的模样,将信封封好口,沈灼灼又写了收信人的名字,上书三妹沈善和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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